第三十二章 危机尽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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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尾的喊杀声戛然而止，七个黑衣人从船后跑了过来，他们手中武器都沾染了不少鲜血，在月光下闪着渗人的殷红。
宁泰瞅着围上来的十几个人，他们体格健壮，进退间严整有序，互相配合默契，有人使剑，有人拿刀，还有两个提着锁链飞爪，显然是常在一起行动厮杀的。
正在此时，那三个小武子抱着一截断裂的木梁从舱室旁走了出来。
少年扫了一眼，轻声道：“水性好的护着女眷跳河……”
“三郎！”
没等宁泰说完，杨芳扑过来，扯着他的胳膊，拽着他想往边上走，却是丝毫也拉扯不动。
“姐姐且先下水，待我处理了这帮家伙，便去寻你。”
“今个儿，我要拿你们的人头祭奠我孙女的亡魂！上！”
李木珍枯瘦的手指着船舷边的一众年轻男女，沙哑的嗓音好似铁锉，尖锐刺耳。
刀剑在月下闪着寒光，八个黑衣人瞬间冲杀过来。
“莫要拖累，还不快走！”
宁泰呼喝一声，推开杨芳，双拐抡砸，磕飞三柄刺来的长剑，迎头杀了上去。
张仁荣瞅着在黑衣人中拼杀的少年，深吸一口气，拽着呼天抢地的杨芳回到船舷旁，又拉过苏盼雪和孙伊纯，语速飞快的说道。
“孙伊纯你护着她俩先走，我们几个去助武青松，上了岸就去左近的村镇，寻镇抚司过来救援！”
话刚说完，三个绕过舱室的黑衣人已经围了上来，擎着刀便要砍杀几人。
张仁荣举刀招架，另外三个小武子也迎了上去。
船舷边地方窄小，一旁舱室大火熊熊，前有武青松抵御，后有张仁荣与小武子们护持，四个女子被夹在当中，一时片刻倒也安稳。
孙伊纯拎的清，知道自己几人留在这也是累赘，不如先跳河脱困，剩下宗门武子，没了后顾之忧，反而能放开手脚。
“我们先走，莫要拖累他们！”面目乌黑的小姑娘推搡着其余三女，两三下便将她们都推下船去，随后又把那截木梁踹到河里，对着在水里扑腾的几人，喊道：“抱紧木头，往河边划！”
说完，她抽出背后长刀，扫了一眼左右，张仁荣与那三个小武子堵在后面，通道狭窄，黑衣人一时半会倒也拿他们几个没办法。
右边武青松以一敌多，看着凶险万分，却是一点油皮儿都没受损，反倒是有几个黑衣人耷拉着手臂，瘸了腿脚。
孙伊纯想到之前二舅与自己说的话，一咬牙便奔向武青松那边。
宁泰瞥见身后小姑娘的身影，笑道：“妹子当真是瞧不起我，哪个还用你个弱女子帮忙！她们几个都跳下去了？”
“七姑和芳姐带着小娥下水了。”
孙伊纯奔到近前，挥舞着长刀与一黑衣人接了两招，便察觉对方非是自己能应付的，急忙闪身跳到另一侧，将这人交给武青松应对。
少年瞅的清楚，待小姑娘跳开，他便一拐捣过去，正磕在那人手腕上。
啪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那黑人痛呼一声，手里长刀“嘡啷”落地。
“行了。”
宁泰展开双臂，将孙伊纯护在身后，瞅着那老者，狞笑道：“几个弱女子走了，我便也能放开手脚了。”
“好大的口气！”
李木珍嗤笑一句，手臂轻举，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一对枯瘦的胳膊，随即便擎着鹰爪般的双手，一个箭步来到武青松面前，双爪一上一下，奔着他的咽喉与下阴抓来。
宁泰满脸阴狠，浑身劲力鼓荡，血液奔涌间竟发出一阵波涛澎湃的浪音。
孙伊纯只看到少年魁伟的身形好似一阵旋风般冲进了敌群之中。
这些黑衣人的实力大多在锻体三层上下，少几个勉强能达到锻体四层，但对于已经锻体大成，且经过了两次脱胎换骨的宁泰来说，却是完全不够看。
他犹如狼入羊群，竟无一人是他一合之敌，除了李木珍。
可少年却不与他纠缠，只对喽啰下手，漆黑的短拐带起一连串刺耳的风啸，随即便是痛苦的哀嚎和惊惧的尖叫。
李木珍死咬着武青松，但对方却凭借着灵活小巧的身法在甲板上闪转腾挪，没用多久便将一众黑衣人全部放倒。
老者看着自己带来的人横七竖八的倒在甲板上。
他们有的头颅破碎；有的脖颈扭折，也有胸膛塌陷、丹田膨胀的，都是遭受了毁人一生的阴狠手段，大部分已经没了声息，只两三个还在口吐血沫，却也是离死不远了。
李木珍心下不由得对那身材魁伟的少年愈发愤恨，也更加提防。
“你是怎么查到我的？”
宁泰甩了甩一对拐子上的血，目光冰冷的盯着身材瘦高的老者。
李木珍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孙伊纯，见那女孩目光呆滞，好似被吓破了胆，便又瞅向武青松。
“锻体大成！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老者苦笑摇头，面容略显落寞。
宁泰扭头向船尾望了一眼，那边依旧有兵器的撞击声传来，该是张仁荣他们还在与人缠斗，似乎一时半会也不能有个结果出来。
“就因为那夜见到我与苏铭钰在一起？”
少年声音清冷，神态平静，枯瘦老人在他眼中已与死人无异。
“梅儿……”李木珍抬头看了眼明朗月光，想起自己最看重的孙女：“……是我这一支最有天赋的子弟，从小便聪慧过人，嘿……”
说着，老者脸露衰色，微微摇头，叹气道：“这趟若不是她与我说起过要坑杀苏铭钰的计划，怕还真给你们糊弄过去了。”
宁泰点点头，啧声道：“倒是没想到，这等下作之事她还好意思说给自己长辈听，而你竟也不阻拦，李家人要都是你俩这般模样，怕是离败落也不远了。”
“李家……”李木珍摇头苦笑：“……早已不是当年的李家了，现如今……不说也罢。”
“我再多问一句。”宁泰扭了扭脖子，冷声问道：“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怎么？怕被李家惦记？”老者抬起头，满脸悲戚的笑容瞅着武青松：“放心吧，有镇抚司副统领给你打掩护，其他几支也乐得我这边前途断绝，哪个还会提这事。”
“我说你怎地净带些不入流的喽啰来。”宁泰嗤笑道：“原来是被家族排挤的，既如此，那我这就送你去与你那宝贝孙女见面。”
话音刚落，少年脚下重重一顿，壮硕身形眨眼间便冲到老者面前，以《震山拳》起手式敲山震虎攻向对方。
粗硬的拐头替代了宁泰的拳头，让李木珍不敢与之硬磕，只得侧身闪躲，同时伸出枯瘦的手爪去拿对方腕部。
却不料，少年似乎对此早有预见，手腕一翻，卜字拐“呼”的一下飞旋一圈，另一端恰好撞向老者手肘。
李木珍急忙收手，修长的身体好似狡兔，绕着武青松闪转游移，一对鹰爪不断探出，试图抓拿对方。
宁泰仗着身强力壮，不断进攻，奈何李木珍虽年老体衰，但经验丰富，一时间两人你来我往，打的倒是有声有色。
老者数次故意卖弄破绽，想引对方入局，却都被少年识破，反倒让自己险象环生。
僵持一阵后，李木珍便感体力不支，反观少年，却是精神奕奕，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宁泰扫了一圈，眼珠一转，随即变换策略，以《小腾挪术》配合《拨云手》与对方缠斗，逼迫李木珍不断在甲板上游走移动。
窥见一个机会，少年足下一撩，将地上一柄长刀踢向老者胸口，随即双腿迸发出沛然巨力。
《八步赶蝉》——追星逐日。
身材魁伟的少年后发先至，身形竟超过那柄蹿起的长刀，瞬间贴近李木珍。
老者忙抬起双臂，鹰爪交错，试图拿捏对方要害，却见宁泰突的平移，不仅躲开了对方的攻击，而且让李木珍中门暴露在那柄飞起的长刀面前。
跳向一旁的少年，双脚才一落地，便又是重重一顿，整个船身都跟着摇晃起来，随即他箭步向前，吐气开声。
“着！”
李木珍慌忙应对飞袭而来的长刀，却被晃动的船身扰乱了重心，眼看少年向自己撞来，便只好收回双臂护在身前。
宁泰扬起一脚猛蹬在老者手臂上，庞大的力量将那枯瘦的身子踹得飞了起来。
“不……”
老者惊呼一声，整个人跌落进熊熊燃烧的舱室之中。
轰……
少年看着对方撞断了一根焚烧的梁柱，早已不堪重负的舱棚骤然垮塌，火星飞扬上卷，烟尘滚滚蒸腾，哀嚎只持续了片刻，便被哔哔啵啵的燃木之声所淹没。
孙伊纯盯着老者跌落的地方，透过火光与烟雾，隐约能看到一具燃烧的人影。
“妹子，看哪个没死，补上一刀，我去后面看看。”
低沉阴冷的声音钻进小姑娘的耳中，瞬间让她回过神来，看着少年魁伟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恐惧。
她慌乱的扫了一眼甲板，黑衣人大多都已死透，只两个还在无力呻吟。
大滩大滩的血水，让小姑娘胃肠一阵抽搐，满目充斥血光，好似所有东西都被蒙上了一层血色。
孙伊纯咬紧牙，强忍着呕吐感，拎着长刀在甲板上走了一圈，不管是死是活，都对着心口捅上一下。
船尾的打斗声戛然而止，孙伊纯见披头散发的武青松独自回来，身边并没有张仁荣与那三个小武子的身影，便疑惑问道。
“张姐姐他们……”
“与贼人同归于尽了。”宁泰轻声说了一句，随后便扶着她的胳膊：“我们跳过去，这船快烧塌了，不能久留。”
孙伊纯看着面带浅笑的少年，满头满脸的血水和惨白的牙齿，让那笑容显得格外狰狞。
小姑娘终是忍不住，拄着刀呕吐起来。
温热大手拂在她背上轻拍。
“好点没？”
孙伊纯忙直起腰，抹了抹嘴角，颤声到：“我……我没事，只是第一次见这血腥场景，有些……不适。”
“明白。”
宁泰整理了一下衣服，又仔细紧了紧腰间的武装带：“走吧，我们还得去寻那几个呢。”
不等孙伊纯说话，少年一把将她抱起，稍退了几步，随即甩步前冲，轻松飞跃三丈，落在那乌篷船上。
松开船舷边的钩锁，宁泰勉强控制乌篷船，朝着岸边靠去。
孙伊纯呆立船头，看着被烧的只剩大半船架的游舫带着熊熊火光顺着河水飞快驶远，那扶摇而起的滚滚烟火，好似鬼怪魅影在夜空中摇曳升腾。
耗费了好一阵儿，船身才靠近岸边，孙伊纯蹚着清凉的河水来到岸上，回头瞅见少年奋起一脚踹在那船头上，小船借着巨力向前蹿了好远一段，随后便被河水裹挟着向下游而去。
“来。”宁泰走到孙伊纯身前，半蹲着身子，扭头笑道：“我背着你吧，夜路难行，莫要划伤了腿脚。”
孙伊纯愣了一下，瞅了瞅左右，湿泞的岸边，草木虽然低矮，却枝叶繁茂，属实是不好行走，便答应了一声。
“那就麻烦公子了。”小姑娘长刀入鞘，踮脚蹦起，跳上少年宽阔结实的脊背，双手扶着他的肩膀，腼腆的撑着身子，不敢贴靠上去。
“扶住了，我们得快点，这黑灯瞎火的，那几个还不得被吓死了。”
说完，宁泰便甩开步子，沿着河岸朝上游奔去。
跑了大概一刻钟，就瞅见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杨芳正拄着根弯树枝跌跌撞撞的往这边走。
“姐姐。”宁泰忙跑过去，放下背上的小姑娘，伸手扶住她，皱眉问道：“七姑与小娥呢？”
“三郎……”
杨芳见到少年，哭嚎一声，便扑在他怀里，哭喊道:“……七姑与小娥被……卷进河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