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心情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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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了饭，便准备睡觉。

往日我三餐按时才能脾胃舒畅，今天吃得晚了，所以躺下之后不是很舒服。

爸见我如此，便坐到我床边，“今天感觉怎样？要吃点儿香砂膏么？”

我摇了摇头，感觉身体发虚，大约是不能再吃这些了。

爸深叹了一回，打算帮我捏捏腿。我不肯受。他没勉强，声音有些低沉，“以后不许再让他打你，你现在是我儿子。”

我点了点头。

“也不是人人都有本事当父母。我从前认识他的时候，感觉他还算讲道理，才让你去见他。但现在，”他摇了摇头，“以后你少和他接触吧，最好直接和他断绝关系，别再往来了。”

我不敢拒绝，只说，“但他说过几天还要找我吃饭。”

爸静了一会儿，“那正好你去和他正式道个别，也显得庄重。”

我没有说话。爸对我一向很尊重，从未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和我说过话。从小到大，我的事情，他都会照顾我的想法、让我自己选。但这次，我对我亲爹太过纵容了，连爸都看不过去了。

爸看了我一会儿，又叹了口气，替我把光遮了遮，回至他的桌前，开始挑灯夜读。

收到小淼东西的那天，我也赴约去我亲爹家。

小淼给我买了部手机和一台电脑，颇为贵重。

看来是真的怕我没办法和她联系。想到这里我不禁莞尔，任凭刘主任怎么折腾，只要小淼还记着我，不就行么？

想到此处，我准备听爸的话，和我亲爹道个别，做个了断，以后他们那些个人，和我都没什么关系了，我过我自己的日子，也挺好的。

我亲爹在车站等我，似乎心情不错。

他一边和我往家里走，一边说出了今天约我过来的意图。

原来，自从他身体逐渐开始恢复之后，他现在的老婆、我称之为阿姨的人，便一直劝他要对我好点儿，说“毕竟是你的亲骨肉”。虽然他百般澄清，说和我没什么特别关系，但是阿姨根本不把这个当成一个讨论的话题，而是只把这个当成是背景信息来讨论别的。所以他希望我能好好帮他解释一番。

我十分不理解，这事儿我能帮解释什么。而且瞅着他现在的媳妇也早就不在意他这事儿了，他自己还在这儿揪着，多没意思。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我是来和他道别的。

于是我冲他笑了笑，点了点头。

他见我同意，便很开心，突然抬手在我脸上捏了一下，捏得不轻不重，就像是逗孩子玩儿一样。

这让我不禁反感：他不满意的时候就挤兑我，满意的时候就逗我。

而且，需得是不顾我的感受、帮他扯这种无聊谎话，他才能满意。

他就是这样随便待我。

“好了。也快到家了。一会儿你看我眼色行事。”他没看我，径自往前走了。

他不仅觉得可以随便对待我，还觉得可以对我随便发号施令。

我心中暗气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忍了，反正吃完这顿饭后，就和他不再往来了。

阿姨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妹妹听说我来了，从她的房间里冲出来跳到我的怀里，她沉了不少。

阿姨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嗔她赶紧下来，不要挂在我的身上，“女孩子家家，要稳重点…”

“哥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妹妹刚从我怀里跳下来，就拉着我的手，把我往她屋子里拽。

我心中正赌气，

也不去看我亲爹的眼色，就直接随妹妹去她屋子了。

妹子神秘兮兮地把我拽到屋角，让我再猜猜是什么礼物。呵，这可难不倒我。几个月前我亲爹还需要人时时照顾的时候，都是我陪在他身边。阿姨还要忙生意，妹妹也是我来照料的。当时她说绘画课上她总是画不好，同座总笑她，我就教她如何画画。她当时学得得意，就和我说将来要画一张很大的画送给我。

“一定是一张很大的画！”

妹子却摇摇头。

“那是千千结？”之前她一直在编一个什么叫做千千结的东西，说是她班里另一个女生编得可好了。

妹子还是摇摇头，“千千结我编好了，但是这个我自己留着。”

“难道是小兔子面包？”这是我曾经喜欢的东西，但是我没和她说过呀。

妹子依旧摇摇头。

“那我猜不出啦。”

妹子有点扫兴，不过还是从床底拖出来一个大玻璃瓶，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大星星。

哦，我知道了。我和她说过小淼给我折星星的事儿。我告诉她说，如果一个女孩送星星给一个男孩，就代表女孩子喜欢这个男孩子。我当时只是单纯想分享一下我的得意，可没有带坏小孩子的意图。

“你花时间搞这么多这个，你妈不说你么？”她折的这个星星，并没有用专门的星星纸，只是用普通的白纸，裁成条状然后折成的，那颜色也是拿彩绘画笔涂的。

“我偷偷弄的。”她嘿嘿一笑。

“那不说你，就肯定要说我了。”我心中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你妈虽然表面不说，但是心里看不惯我总带你玩儿。我教你好好写作业的事儿，你也得多提提。不要一提到我，就说我教你玩什么东西。再说你小小年纪，要多多学习，有空的时候多看点有益的书，多做户外活动，别搞这些星星……”我说到一半儿，突然心下苦涩，如果我和我亲爹道别，恐怕也是不能来看妹子了。

她不知我在想什么，嘿嘿笑道，“哥哥来陪我，-我就好好学习。”

我倒是想陪她。

但且不论我今天做何打算，单论我亲爹的作为，也实在难能常来。他住院那会儿和刚刚出院的时候，我身体也是一般，我不想让我家里看到我那个样子，就借口说照顾他、住在他这里。虽说我也只是找个借口不回家，但毕竟也在好好照顾他，他却一有精神就挤兑我，越挤兑我越精神，那身体恢复的真快。

更何况，我今天是来道别的。

“算了。我倒是想陪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有多厌弃我。我要是天天在他眼前晃，他不早晚被我气死。”我说道。

“哥哥，你不是我亲哥哥么？为什么不和我们住在一起呢？我爸爸不也是你爸爸么？为什么你说他是我爸爸？”

“这个事儿吧，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再说吧。”我猜测一会儿的饭局，必然提到这个话题。

“那爸爸为什么不喜欢你啊？”妹子追问道。

我要是知道这问题的答案，能至于混到今天这地步？

我曾以为我亲爹是个疯子、情绪反复、不能自控。但我现在也是真知道了，他也没疯，他和他的爱妻爱女生活得好好的，他是真有本事当个模范老公或者模范父亲。他只是不肯在我面前做人、对我反复无常，大约是真心烦我。

“主要是因为我太皮了，也不听话，所以你得好好的，学的乖点儿。”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随便说了两句。

她好像是不信，但也没就这个问题多问，只是拽着我去饭厅，“饭都已经好了，我们这就开始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