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3清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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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那天是我人生中最懵的一天。
从前，我只是不知道我亲妈是谁。
那天，我先是不知道小淼是不是我亲妹子，
然后，我又不知道她妈是不是我亲妈，
再然后，我连我亲爹还是不是我亲爹都不清楚了，
最后，还吃了一顿莫名其妙的夜宵。
那天夜里，为了使夜宵显得丰盛，我亲爹和我爸分别打了电话给两家不同的饭店，又点了些菜。吴谐也真的做了一道虾仁玉米。
席间，我亲爹也不困了，一直在和李水聊天。我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但摸他额头，发现他这聊的连烧都退了，就随他吧。
另一头，我爸也兴致勃勃，一直在和吴谐聊天。我有些担心他脸上没个正经把人家小姑娘给吓坏了，但吴谐悍然不惧，和他谈笑风生。
我除了下楼取餐、擦桌子、收拾碗筷、打扫卫生，就没干什么别的，也没人和我聊天。
一点多的时候，我觉得我亲爹怎么也得睡觉休息了。我亲爹准备休息之前，用奄奄一息的语气，让两位同学把红包收了。吴谐倒是挺开心的，直接就把钱给庄了；李水见她拿了，便也把红包收了。
然后我准备给两位女同学解决住宿问题。考虑到带她们去旅店会影响她们的声誉，我于是准备带她们去医院。
我亲爹已经不发烧了，想是一个人也能行。于是爸就与我同行。
回到病房，夜班护士和我说，可回来了，针还没扎呢。于是我就又扎了个针。临床的病友今天去手术，还没推回来呢。这屋里还算清净。
吴谐便趁这个时候讲起她编的鬼故事。
爸不甘示弱，也开始讲起他编的三清道法。
李水找了个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也听得晕晕乎乎，渐渐睡了。
那天，虽然白天过得稀里哗啦，但很出奇，夜里竟没有做噩梦。
在我梦里，有一位女子含恨而终周转鬼府、战天斗地、终得还阳；而爱慕这女子的男子，痴情不改，开始苦修三清道法……
第二天早上。
我醒来的时候，吴谐和我爸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直留下一张字条，说是晚上没睡，出去看日出了。我给爸发了个短信，告诉他我要回学校了，麻烦他赶紧把吴谐给送回去。
李水还没醒，隔壁的病友也还没被推回来。
我准备先去上个厕所。
从厕所回来的时候看见我亲爹过来了。
我实在好奇他的包怎么那么能装，就问他包里面还有什么。
于是他又掏出一本儿《金刚经》，说是从前我哥小的时候送他的，他新近才拿出来看。除此之外，他又掏出一本儿相册，说是这次来的时候想送我的，之前忘了拿出来。
然后他又掏了掏，似乎还想掏什么，但想想又停下了，只把这《金刚经》和小相册都递给了我，说是都送我了。
但是我其实更想要一个他这么能装的包儿。
他闻言笑了，说给我买一个。
不过我不打算在医院里住着了，打算回学校去，让他不要折腾了，再歇一歇就回家去吧，也不要老来医院这种地方，总感染总发烧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他没说什么，先走了。
我颓也颓过了，晕也晕过了，还折腾了一大套、又弄来两个女同学陪我吃夜宵。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像个什么样子。
于是打算这就办出院，回学校好好学习。
在办出院手续的时候，李水醒了，过来找我了。
我突然想到，她和淼淼的名字里，都带着“水”呢。
“你这个名字其实挺有意思的。”我脱口说道。
“我爸妈给我起的名字是李冰，但是当时上户口的时候少写了两个点儿，后来感觉也挺好听的，就这样了。”她笑着跟我说的，挺好看的。
但是我的脑子却开始胡思乱想：李冰可是个战国时期的人物，可是专门治水的……
“我把你的资料整理了一下。”她说着就要翻书包掏出我那堆资料。想不到她昨天出来的时候还带着资料，看来是早有预谋不回寝室。
“别，还是别拿出来了。”我赶紧止住她，我如今脑子乱得很，可不想在医院里各种谈学习。昨天是需要她代课没有办法，今天又没啥课，不急于一时。
还是谈点别的吧，我心里有些闷，急需有人陪我聊天解闷。
她困惑地看着我。
“我想聊点别的。”
但是她一声不吭，目光因害羞而闪烁。
看来是我得先起头，“你真的是你父母亲生的么？”
她被我问的一愣，“是吧。为什么问这个？”
哎，我还是换个话题吧，“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她突然被这么一问，脸上发烧，有点手足无措，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我猜她必是喜欢我。
“我有什么好？你喜欢我什么？”我是真心发问。从小到大，除了淼淼之外，还没什么女生喜欢过我。她们不是喜欢我哥，就是喜欢我二哥，甚至还有的喜欢我爸，就是没人喜欢我。
所以我很好奇，她是怎么看上我的。
她脸更红了，一溜烟跑开了。
旁边的某位病人及家属对我这种公然在医院谈恋爱的行为表示不满，但也有喜欢看热闹的，看得津津有味。
我管他们呢。
我终于办完出院手续，出走医院门口。
她在门口的石墩子上坐着，见我出来，又假装看不见我。
我心中不忍，我明显只想拿她解闷，但我却身不由己地朝她走去。
“走吧。”我和她说。
她一声也没吭，但是却站起身来，看样子是想和我一起走。
下了车，我不想回宿舍。
“你今天有课嘛？”我问。
她摇了摇头。
我也不想去上课。
这几天信息量太大了，我的脑子已经不能再装什么新知识了。而且他们别人旷课本就是稀松平常，我天天都去帮他们签到已经很是不易了；除此之外我还有病假在身。我想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不想去上课。
“我们出去玩儿吧。”我说。
我说什么她都不反对，但是她也没什么主意，不知道哪里可以玩儿。
“不如去海边。”我提议。
她点点头。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善言谈的女子。
她从前分明能说会道，怎么如今却说不来了。可能真的被我吓到了。
一路上，我见她的背包甚重，想替她背，她终于说话了，“不用了，你病刚好，多歇歇。”
我看着她瘦弱且单薄，心中不忍。我其实心中还想着小淼的种种过往和我亲爹的各种烂事儿，但眼前的却是她。
我这样真的好么？
但她真的好看，我也真的烦闷。
她的长发迎着海风，飘飘摇摇，她穿得有些单薄，所以在海风中有些颤抖。
我不说话。
她也不说话。
所以只是坐看潮起潮落。
我想起小淼。
她曾经和我说，她见过海；我很羡慕，于是我来了一个有海的城市。
我在想很多很多事。
我和小淼相识相伴，难道真的是因为冥冥中有什么亲缘羁绊？
我认为不是。
我对小淼是何种感情，我心知肚明。
而且所谓亲缘羁绊，应该子虚乌有；例如说像哥和二哥这等人，一直相看两厌，完全没什么所谓羁绊。
海风徐徐。
我胡思乱想了很久，才发现我丝毫没有想过身边的李水。
我偷眼看她，发现她也是心事重重。
小姑娘能有什么心事呢？
但她却渐渐把头埋在了双肘之中，好像是很难过的样子。
不可能是我搞的吧？我得罪她之后都道歉过了，还非常郑重。
“对不起。我之前并不喜欢你。”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