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排除亲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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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他和我说了这些话，又见他哭成这样，心都要抽巴到一起了，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又烫了一些，不禁大急，“快别说了，起身这就去医院吧，你烧起来了。什么王志不王志的，我不在乎，和我没关系。”说着，我便掏出电话，想给爸打个电话，如今我体力不支，可背不动人。

他却侧过身来，睁开眼，抓住我的胳膊，

“有关系！”

他攀着我的胳膊，又坐了起来，言之切切：

“我和你说的什么话，你都可以不听。但现在我和你说的这些话，你一定要听：

王志这个人，和我不一样，比我差远了。

他明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专捅人刀子。

他要是知道他的姘头还和别的男人来往、还和别的男人生孩子、甚至别的男人的孩子还和他的孩子是一起生出来的，这他绝对不能忍。

你要不是王淼她妈生的，那这事儿就算是没有。

但我刚才看了几遍那信，感觉王淼她妈，有可能真的是准备把这事儿给认了。

我不清楚现在王志知不知道你的那张亲子鉴定，也不清楚王志对这件事儿目前了解到多少，更不知道为啥王淼她妈莫名其妙掺和进来。

总之，如果他觉得你和王淼真的都是他姘头生的、然后你又是我的儿子的话，那他肯定会想办法害你。

他害完你还得想办法害你妈、害完你妈王淼他也想害了。

我和他没什么交情，他一家子斗死斗活和我没什么关系。

但是我不能让他把你害了。就算是他现在手短，够不着你，那他把你亲妈或者王淼给害了，凭你个性，你肯定也会难受死。

所以，如果你和王淼要真是一胎生出来的，那你就必须得是王志的儿子。

而且，你可能真就只是他的儿子。”

他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又从包里掏了些东西出来，他包里东西还真多，

“这是上次送你报道的时候，我装包儿里的。

上次和你提到这个的时候，你不开心，我就没说下去了。

本来这东西，这辈子都不拿出来，也无所谓，你开心就行。

但是现在，不得不再拿出来给你看看了。”

说着他递给我一个又些旧了的档案袋。

我有点儿心慌，但是还是打开了，里面有病例、各种化验单，还有些文件。其中有一沓，竟也是一份亲子鉴定。

我有些难以置信，望着他，问道，“这是什么？”

他从我手中把那文件拿过去了，目光盯在上面，“这是当时你上学那个时候，为了给你落户口，特地去做的。

其实，当时刘蓁云和我闹的那几年，刘汉云早就拖我去和你做过亲子鉴定了。但是当时他做完，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就是天天逼我。

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当时他隔段儿时间就找人打我一次，也不问你的事儿了，就专门问我钱淼她妈在哪儿。我真不认识什么钱淼她妈，当时送你去幼儿园，也从来没见过她妈。后来才知道，那小姑娘也不叫什么钱淼，人家叫王淼。而且一直叫王淼。你幼儿园老师都说了，人家入学的时候就叫王淼，就是因为和你好，非得要跟你姓，才说什么叫钱淼。

但是刘汉云和刘蓁云怎么说都不信。就说要找她妈。

我当时想，就我家里这些破烂事儿，无端端地去影响别人家生活，也太不好了。

但是刘汉云真的是逼人太甚，

我当时都想和他拼了，心说大不了一死。只是当时有些放心不下你。你那时还那么小，无论把你放谁那儿，你都一副受气样，我要是没了，谁管你呢？

其实当时如果能遇上你赵老师这样的人，说不定我就把你交给赵老师，然后和刘汉云拼了，也就没后来这么多事儿了。

当时刘蓁云看我整天磨刀，就心软了，就和我说算了，好好过日子吧。

但我真不想和她过了。我和她说，我的钱都归她，稍微给我留点儿本儿让我能吃口饭就行。我和她说，就离了吧，真受不了她了。她脾气大，我这么一说，她第二天就和我把婚给离了。

结果她离了之后又后悔，反复又找过我几次。但我是那种分分合合闹着玩儿的人？我是真不想和她过了。

她又来找我。刘汉云也来逼我。真没有比他们更会欺负人的了。我那时候对不起你，总和你生气，真是太后悔了。回想起来，我当时就应该直接带你搬到外地，躲掉他们就行了。”

他叹息了一回，想要摸摸我的头，我没躲开。

他摸着我的头，情绪突然崩溃，失声痛哭起来。我看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心里不忍，觉得他这么哭下去，今天非死在这里不可。我没什么法子，只好再去攥一遍那个湿毛巾，回来给他擦眼泪。

真希望他别哭了。虽然有的时候，我也烦他恨他。但从来没希望过他去死，更不希望他的死法是哭死。他拿着毛巾擦了擦脸，终于不哭了。我在他身后垒了两个枕头，让他靠着躺下。

他于是就这么斜靠着，看着天花板上的灯。

过了一阵儿，他又说，

“你能把书读的好，我听了是很高兴。还是文化多些好。

我就是文化少点儿，很多事情当时不懂，后来都过了好几年了，才明白过来。

当时，刘汉云做完亲子鉴定之后，就没事儿找人打我。我心里合计，可能真是我有事儿吧，应该是他验出来了，你就是我儿子。我也没多想，认为他频繁问我王淼她妈在哪儿，只是疑心重，认为王淼也是我孩子。

后来你上学了，没有户口，只能借读。

在学校里老师也有时候欺负你，我也挺心疼的。当时你说想换个学校，想去张鹏举开的那个小学。

我当时没有同意，还和你发了脾气，其实也挺后悔的。你当时还小呢，怎么能懂那么多。

我可能不知道，那学校是刘汉云开的，张鹏举只是去当个校长。我能把你送到刘汉云的学校么？就算是我送你去了，你能收么？当时张鹏举也和我说过了，不是不收你，是刘汉云说的，要卡户口，你没户口，连去他学校借读，都不让。当年我要给你落户的时候，就刘汉云拦着不让，后来他还要卡你户口，不久明摆着不让你去上学么？

我当时看你实在可怜，又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就想着起码帮你先把户口这个事儿给解决了，这样以后你上学，也好办点儿。

我问了些人，他们说拿亲子鉴定就能给你落户口，但得是司法鉴定。我怕做鉴定的时候又遇上刘汉云一伙儿的人，还大老远地跑去省城做的鉴定。我去之后，才明白，原来这亲子鉴定，还要分什么二联体和三联体。父子双方，只是二联体，有的时候给不出亲权意见，就是说，既不能排除亲权，也不能肯定亲权。

我当时听完突然就明白，当时他们为什么非得要逼着我找王淼她妈了。他们可能真的以为我和王淼她妈有一腿，是想要个母亲样本做三联体鉴定。

但我当时已经不想理会这些事儿了，就想好好带着你过日子。而且我当时觉得你长得越来越像我了，大概就是我的儿，技术又变得先进了，只有二联体，应该也能测得出来吧。然后我就没太多想，直接就把亲子鉴定给做了。”

说着，他把那份亲子鉴定打开了，翻了翻，然后指给我看。

我有些难以置信，他指的那个地方，分明写着四个字：

排除亲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