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风雨交加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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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风雨一忽儿停,一忽儿很大的,只有在会车时,孙荣然能够借助对面来车射过来的灯光看到外面的一些情形了。只看见外面除了山还是山,转个弯依然是山。马路似乎很窄的,这从每一次的会车时两辆车都是不约而同减速后小心翼翼地相对驶过可以知道。
车子在一个大转弯后突然在一块平地上停了下来,“下车,下车,要上厕所去上下厕所,大家赶紧下车,待会儿走了,就没地方上车的了。”那个售票员不停地催着。
一车子的人被喊醒了,有几个睡眼朦胧的已经下了车。孙荣然依然没敢下车,主要是他也没有尿意。而身边的胡春生叔侄俩倒是都醒了,他们两个往门口挤去准备去外面透下气了。
孙荣然仿佛从牢笼中挣脱一样的可以自由转身和自由活动了,他斜过身子靠近玻璃窗向窗外望去,,见那块平地上有几辆和他们一样的大巴车停在那里,从驾驶室前面的大玻璃内的大牌子上写着的可以清晰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杭州——福州,泰州——温州,宁国——温岭……。似乎约好的,他们都是到这地块歇脚的。这平地靠山的一角有间临时搭建的房子,上面写着“厕所”大字,人们在风雨中等着去那茅厕光临下了。
平地上的热闹似乎让四周的山更只有保持那份沉寂了,汽车驾驶员在让这平地的主人加水,平地主人的女人在一张临时当售货台的桌子后给那些肚子饿了而下了车买点面包什么解饥的人拿东西。条件好的人已经买到了点方便面,在等着那女人给他们开水浸泡了,女人忙得不可开交。
孙荣然不知道到了哪里了,他拼命地在寻找能够标示地方的蛛丝马迹的了。他的眼光转来转去地转了一圈,总算在追随着平地主人似乎是什么拿东西而走向一个简易棚子的时候看到了这地方的标识了。
那简易棚子大概是个修车的工具房,它的墙壁上写着几个大字被门前靠着的废旧轮胎遮住了半个,但上面的半个是难不住孙荣然的,他依然能够读出大致意思的“新昌**调校”,哦,看来应该是传说中的回墅岭了,因为新昌县城经过的时候那里还是比较有点繁华的,现在这荒山野岭的,只能是回墅岭了,翻出这岭便该是天台了。孙荣然想着这些,这条路的大致状况他已经去看过地图的了,所以基本的情况他心里有点底。他觉得现在是最黑暗的时候,应该快了,只有这里是104国道经过的最险路段,也是人烟最稀少的路段,只要开出这一段便是白鹤了,过天台直到路桥都不大会有这么高和这么多连绵不绝的山了。
车子终于又开始启动,在风雨的间隙中向路桥奔去了,这车的最终目的地是温州永嘉。孙荣然依然还是不敢放下那颗警戒的心的。这回他索性也随着车子的摇摆不时将身子在胡春生叔侄俩间晃动了,他们两个上了车后似乎也只有睡觉是他们的大事的,一声不响的又被车子晃熟了,越接近目的地,孙荣然是越不敢睡熟的,因为他怕错过了那个叫桐屿的下车点了,尽管上车前他和那个售票员说过到了桐屿就喊一声的,但这黑夜的路,在哪个地方谁又能清楚辨识的。
车子在前进,孙荣然依旧只能借助会车时的灯光寻找车子所处的方位,但往往是一闪而过,也找不到定位的标识的,孙荣然只能掐时间来计算现在所处的位置。
天台过了,黄岩过了,该是往路桥了,路上总算一切都还是平安的,孙荣然不再担心那所谓的车匪路霸了,他担心的只是别错过了自己的下车点。他拼命地往窗外张望着,希望能看到桐屿两个字的。但风雨似乎开始变得越来越大了,窗外的东西什么都看不清了。
这一路上除了被风吹得摇头晃脑的那些大树在窗口边比划下能让孙荣然看到外,其它的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见到几盏零星的灯火微弱的给人一点希望。孙荣然只能在心里默数着数字来计算时间。
车过了一个大转弯后,似乎有一片灯火了,那该是一个大村庄更或是一个大集镇了。孙荣然想想这里或许就是桐屿镇了,便赶紧扶着两边的椅子摇摇晃晃又小心翼翼的摸黑跨过走道上的一些东西走到汽车前面向坐在那个副驾驶座上的售票员问道:“师傅,桐屿到了吗?”
副驾驶座上的那位倒没回答,他已经睡着了。
“啊,桐屿?桐屿早过了,这里已经是路桥了。”驾驶员却回答道。
“过了啊,师傅,那你赶紧帮我们停下车,我们有十多个人到桐屿的啊,我们要下车的。”孙荣然有点急,慌忙间和驾驶员说了下,便赶紧向车尾摸去。
“胡师傅,胡师傅,桐屿已经过了,你赶紧叫醒大家准备下车。”他走到后面拍了下胡春生着急地说了下后,便拿着自己的包又走回到车门口,他必须赶紧让驾驶员停下车来,否则越开越远了。
车子靠路边终于慢慢地停了下来,孙荣然招呼着所有的民工们都拿好东西准备下车。他们有几个还在美梦中,不知道被拉到哪里了,正四处张望着等前面的人往车门口走,也睡意朦胧地跟着往门口走。
孙荣然等所有的人都下了车,点了下人数,一个都没少的,汽车也很快地管自走了。
雨还在下,风似乎很大,孙荣然四处看了下见前面路边有一排店面房的,他便让大伙带上东西到那廊檐下躲雨避风,他在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空气中传来了一股呛人的烟味,那是几位烟瘾比较大的民工早已相互点燃了几根香烟来驱赶掉这未睡够的瞌睡虫了。一大伙人都站在廊檐下也不知道该干什么的,天又黑,只能像一把插在筷箸筒里的筷子一样插在能插的地方,笔挺挺地杵在那里,幸亏是半夜里,出来的人少,若是有人出来肯定是要被这群似乎是流荡的灵魂给吓破胆的。
孙荣然见不远处有一盏孤独的灯光昏暗的亮着,便打算去那有光的地方问问看。他趁着雨稍停的间隙便跑到那里去了。
这是一个油条麻球的炸制小店,昏暗的灯光下是一只大油锅架在一个炉子上,里面的油很是风平浪静,一位头发已经苍白,脸上布满了岁月给她留下的车辙印记的老妇人正将一根面粉条拉了几下后轻轻放入油锅中,油锅便开始推着想沉下去的面粉条在油面上翻滚而变大变粗。
老妇人的身旁是一位戴着一顶蓝色解放帽,留着山羊胡的老头,他不停地拍打着面团,将面团压成长长的面条段后,便用刀均匀地切成小段小段食指长的面团条了,然后将两根面团体并在一起用一根竹筷压了下,让它们黏在了一起放在一边,等老妇人将它们放入油锅。
他们两个人对孙荣然的突然出现倒也并没感到意外似的,只是头也不抬地问着:“你要几根?”
“大伯,我不是来买油条的,我想问个路,桐屿在哪的?”孙荣然有点不好意思。
“桐屿啊,你要往那个方向去。”老头用带着面粉的手指了下孙荣然他们刚才乘坐的汽车来时的方向说道。
“大伯,那过去要多少路?”
“那可是不少路来,估计得有十来里路吧。”
孙荣然向他们表示了谢意后便跑回到那个廊檐下,他对胡春生和六舅公杨维晟说道:“胡师傅,你和我六舅公两个人呆在这里管着这些民工不要走开去,我先去那个桐屿镇找下那个桐屿电影院,然后等我表叔他们到了找到那个他租的住宿点后再来接你们。”
杨维晟有点担心,这黑灯瞎火的,孙荣然一个人去找,他想让胡春生一块儿跟去,孙荣然拒绝了:“舅公,你一个人和这些外地人在一起,我倒还不放心的,你普通话又不好,你讲话他们听不懂,他们讲的你又听不懂,只有这位胡师傅还能听懂你的讲话的,还是让他和你在一起好。”
他准备走了,又走回来将包递给杨维晟,“六舅公,这包你替我拿着,我一个人倒还真不放心拿着他的。”
因为台风天,会不时有雨滴的,孙荣然更担心的事背着包,把包里面的书给淋湿了,所以他将包给了六舅公保管着更合适的。
孙荣然摸黑沿着马路向来时的路走去,耳边的风不时呼呼地刮着,台风天在浙江沿海这一带是很稀松平常的,孙荣然也并未感到害怕的,只是走路时顶风走有点吃力,那身上的衣服里面也被鼓进风而不时向后飘打,人只能慢慢地向前挪动脚步的。
马路两边的树木随着风的过来都向自己这边低头作揖了,那些小的树木已经彻底匍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只有那些粗大的树木还能在风过了之后回复原来的样子的,但那些枝条也已经伤筋动骨了,脆弱的几根已经被扭断了胳臂挂在了树上。
耳边还不时传来树木的折断声和马路边几户房子上面掉落的瓦片或是花盆的摔碎声音。在这漆黑的夜,风又大,雨又一阵阵的,孙荣然一个人在马路上为了找到那个桐屿电影院在外面游荡了,这世界只有他在和台风相伴走过黑夜。
黑暗中,孙荣然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了,两边的房子他已经仔细搜索过了,没见到桐屿电影院几个大字的,他估摸着应该走过十来里路了,但找不到桐屿电影院,再走下去他又怕走过头了,便想找个人问问的,但这黑灯瞎火的,又能去哪儿问呢?
踌躇间,他见前面两三里的地方亮着灯火,那标示灯明显标示着那是个加油站,对了,去那可能能问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的。想着这些,他便加快了脚步向那加油站走去。
加油站里那个房子里灯火通明的,但所有的窗户和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怕那风儿和雨水钻到房子里去了。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两个女人靠在桌子上打盹,外面的风雨交加使得来加油的车辆也几乎没了,她们在这后半夜也得空偷眯一会儿的。
孙荣然只能站在窗外面硬着头皮轻轻拍打着窗户,但两个女人似乎睡得很熟,他只能继续不断地加大敲打力度,“咚,咚,咚,咚咚咚”,里面的两个女人终于被这半夜急促的敲窗声给惊醒了,她们几乎是同时醒来的,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后,同时走到了玻璃窗前,但她们没有打开玻璃窗,在里面比划着问孙荣然,孙荣然透过玻璃窗隐约听到她们在问:“加油吗?”
一个女人在问孙荣然,另一个女人透过玻璃窗向外四处张望了会儿,走过来大声问着:“你的汽车呢?”但尽管很大声,这声音在风雨中又隔了层玻璃,却是模糊不清的。
孙荣然有点哭笑不得,他向里面大声喊道:“大姐,我想问个路,你们能开下窗吗,我听不清楚。”但屋内的两个女人见他没汽车的,更不敢开窗户的,孙荣然看得出她们在里面有点害怕,半夜三更的,一个没有汽车的人冒然出现在她们加油站里,自然是害怕的,更何况是这么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她们始终没开窗户,孙荣然的话也不能很清晰的被她们听到的。她们向他不停地摆摆手,示意她们听不到的,让他离开。孙荣然有点茫然无措,但又有什么办法,他只能转身离开了加油站。他心里盘算着走过来的路应该是已经过了那个炸油条的老头子说的十来里路了,他该走回去了。
出了加油站,风似乎开始变小了,雨更是好久没了,这时候的天边也开始露出一丝微光,该是快要天亮了吧。孙荣然管自一个人继续向马路两边张望着走着,但他依然还是找不到桐屿电影院的牌子,他只能继续这样走。
马路上隐隐出现一个人影,孙荣然心里很高兴,终于能够有问路的人了,他便迎着那人影走上前去。那人影原来是一位老头拉着一辆板车,是准备赶早市卖菜去的。
他对孙荣然的拦路有点慌张,“你有什么事?”,他的声音是发抖的。
“哦,大爷,您别害怕,我问个路,您知道桐屿吗?”
“桐屿?我不知道啊,我们这里没有桐屿的。”老头子对孙荣然的普通话似乎不习惯,他的话也是夹着浓重的方言和孙荣然交流的,孙荣然勉强能够听懂。
“啊,大爷,你们这怎么会没有桐屿的呢,地图上都有标的啊,这是一个镇啊。”孙荣然不想放弃这个问路的机会,他努力着。
“我们这里没有桐屿的,桐shi镇倒有一个的。”但老头却依然坚持着说没有桐屿镇的。
孙荣然知道没办法了,或许这桐屿在当地还真不叫桐屿了,便追问道:“大爷那么这个桐shi 在哪里?”
老头转身向他拉车过来的地方指着说:“你沿这马路过去,三四里地就是桐shi了。”说完,便赶紧拉着车往前走了,他怕孙荣然继续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