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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雪夜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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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草枯,秋天在指缝中悄然溜走,长生天护佑,家里仅有的牲畜上膘还算良好,吃的也算肥壮,至此,帖木真一家开始了漠北第一场雪降临前的冬季转场,找寻一处新的冬营地,以便度过漠北漫长严酷的冬天。

蒙古人将转场称为走“敖特尔”,意为移场放牧,大致就是根据各个季节的气候和牲畜的膘情不同,选择不同的春、夏、秋、冬营地。春季对牲畜是最为严酷的季节,经过了寒冷、枯草、多雪的冬季,牲畜膘情大为下降,抵抗能力减弱,因此,春营地要选择可以避免风雪灾害的草场,以利达到保膘保畜的目的。夏天为了增加牲畜的肉膘,要选择山阴、山丘、山间平川的细嫩草场,同时要注意有山顶、山丘可乘凉。秋季是为了增加牲畜的油膘,要选择草质好、凉爽的草场,以增强牲畜的耐寒能力。冬营地主要是为了保护牲畜安全度过严寒而漫长的冬季,要选择山阳地带,一般所选地方都在环形山谷、盆地等凹陷地区的向阳面,这样既能防风,又有阳光照射,而且要特别注意牲畜的卧地。俗语称“三分饮食,七分卧地”,冬天保膘的重要环节之一便是卧地了。

现在,帖木真一家就拖家带口的赶着勒勒车、马匹、牛羊,正在“走敖特尔”的路上,离开乞沐儿合河与斡难河的交汇处,沿河西南而下,寻找一处新的冬牧场过冬。

从清晨天未亮时出发,至傍晚时在乞沐儿合河中游扎帐宿营一晚,夜间点亮篝火,帖木真和合撒儿、别勒古台轮流守夜,以防野兽和马贼到来时,给予帐内的女人和孩子以预警。

万幸的是,这一夜过的很安详,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帖木真一家又手忙脚乱的一顿快速拾掇,赶着牲畜,驾着车,继续往南而去。

到了暮色将至时,他们来到了乞沐儿合河上源的一处草原,这里已有数水流过,怯绿连河之干流、桑沽儿河都距此不远,不儿罕山山脉在其西北面,此处草原正是形成了被不儿罕山支脉小山和凸起的草丘围绕的一处环形山谷,四周略高,中间的草场凹陷,采光极好,兼且处于不儿罕山山脉的森林边缘,森林的树木可以挡风,减小风速,而由于树木的存在,到了寒冬时,草场积雪的表面不易结成硬壳,也便于牲畜取食积雪下的干草。

选定了冬牧场后,接下来几天,可把帖木真累的够呛,因为要防止万一积雪太厚牲畜无法在雪地里取食,所以全家人一起出动,要在这选定的冬牧场中割下部分干枯的牧草储备下来,一家人都在抢时间,誓要在入冬第一场雪前,割下足够的冬草!

腰肌酸软无力,简直比“海王”的夜夜笙歌还要废腰!

每每割完冬草后,回到帐中,帖木真都会扑倒在毡子上,一脸生无可恋的盯着毡帐顶部的圆拱形陶脑想着。

当然,他要干的活还远不止这些!除了割草外,在诃额伦的带领下,一家人还用柏木、松木建起了简易的马圈、羊圈和牛圈,在圈里也要铺上干草,以确保牲畜的卧地舒适而温暖。

当忙活完这一切后,东蒙古草原的第一场雪降了下来,它一来便是气势恢宏,伴着刀子般锋锐的寒风凛冽而过,大雪暴的威势如此强悍,仿佛要将天地万物冰结成茫茫白色,“白毛风”,这是蒙古人对它的称呼。

“这白毛风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啊。”帖木真掀开帐帘矮身钻入了帐内,取下头上的翻毛皮帽,以手哈着气,他抖了抖肩膀上的雪花,略有些颤音的说道。

他方才是被便宜老妈派去牲畜的圈里查看情况了,这冬牧场虽有地形之优,使得风速减弱,但酷寒的天气却依然不减,如果非要有所区分的话,那就是一般的纬度较高、地势平坦、无山遮挡的草场在冬天里可能是零下三十度,而他们这纬度相对低一点儿、有山遮挡、有森林降低风速的冬牧场可能是零下二十度到零下十五度之间。

但是,对于帖木真来讲,都是零下好吗,一样的冻死个人!

“帖木真,来喝碗肉汤。”便宜老妈诃额伦面无表情的一边用木碗乘了肉汤,一边对帖木真道。她还是没有完全原谅她的长子,虽然关心他,但却不想表现的太过。

“行吧。”帖木真呲了呲牙,这是前日他外出打猎时猎获的一只黄羊的肉,虽然这玩意儿的肉质细嫩,味道也鲜,然而,因为草原上的调味料实在有限,使得帖木真总觉得它的肉里透着一股腥膻味儿,连带着肉汤中也带着,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但为了让身体快速暖和起来,他还是走到帐内篝火前,一屁股坐在了毡子上,接过热气腾腾的肉汤,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帖木真、合撒儿、别勒古台、合赤温,今天你们四人轮流在牲畜圈旁守夜,这白毛风下,野兔、黄羊、狍子、土拨鼠都隐了踪迹,成群的那布该失去了食物,说不得就会来偷袭咱家的牛羊,我们要警醒啊!”诃额伦皱眉,沉重的说道。

帖木真知道,狼是出没于大漠草莽间的狰狞野兽,它既凶猛又狡猾,因而蒙古人往往忌讳直呼“狼”这一名字,他们称狼为“和林闹浩”,意即野狗,甚至于连野狗都不呼,称之为“那布该”,意思是“那玩意儿“。

前世,是谁见天儿鼓吹狼是蒙古人的图腾的?帖木真现在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他(她):纯属扯淡!

要知道狼性极为凶残,报复心极重,尤其是失掉狼崽的母狼更甚。如果哪个牧人掏了狼崽,母狼就会招致一群狼一哄而至,每天晚上都会发出凄厉的嚎叫,搅得人心不安,羊犬不宁,有时甚至折腾几个月。这些狼每晚伺机而动,一旦被它们拖走牲畜,有时它们并不吃,而是扒开牲畜的五脏六腑,抛在一边,故意示威。有经验的蒙古老人都会劝说年轻牧人,别惹狼崽。尤其是在白雪皑皑的冬天,几天寻觅不到食物时,狼会龇牙张口地吞噬自己的同类以求生存,物竟天择,弱肉强食。而且狼的鼻子特别灵敏,能在几十里以外就嗅到气味,走路极轻,神出鬼没,不留踪迹。在雪地上走路时,大尾巴在后面一扫一扫的,同时把自己的脚印扫得一干二净,无踪可寻。

狼袭击羊群,一只狼冲击羊群,就能咬死四十多只羊。有的羊甚至连啼叫声也没来得及发出,就立时毙命,其破环性极大!

正是因为狼性的血腥、冷酷、自私,因此蒙古牧民见狼就杀,甚至每到春季还专门打狼,谁还把狼当做亲人,当做图腾?蒙古人从来都对狼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更谈不上视狼为图腾。

帖木真表示,据我所见,蒙古人信仰萨满教,信仰万物有灵,从乞牙惕氏始祖孛端察儿至十二世纪末的现在,他们的历史中都木有明确的图腾。千万不要被苍狼白鹿的传说所误导!

听到诃额伦的吩咐:

帖木真:“行吧。”

合撒儿:“哦。”

合赤温:“哦。”

别勒古台点头再点头,毫无意见:“嗯,嗯。”

守夜!又要守夜,唉,好吧,好吧!帖木真现在已然被这残酷的草原生活现实折腾的麻木了。

帖高尔基木真:让暴风雪来的更猛烈些吧!

当晚,帖木真守前半夜,他盘腿坐在羊圈旁,点了堆粪火,裹着厚厚的大翻毛皮袍,屁股下垫着毛绒绒的毡子,手边儿备着一根长棍,棍头微尖,这是为对付狼准备的,在如此大的风雪中,箭受大风的影响会射不准,弯刀又太短,还是长棍实在,当然也要有一囊用来暖身子的马奶酒。

哦对了,他的身侧还趴着一只黑色的大狗,不时用狗头蹭他一下。

话说,从接收的记忆来看,原来的那个“自己”在幼时是最为怕狗的,但现在的自己则截然不同,要知道,他在前世时可是个养狗爱好者呢。

这是一只蒙古细犬,是蒙古人与狼对抗的好帮手,它体型高大健壮、速度快、嗅觉灵敏、搏杀能力强大,向来为蒙古人所钟爱。细犬毛色以白、草黄最为常见,而他家的这只大狗通体黑色,更为稀有。

帖木真向圈内望去,风雪中,他家的羊都俯卧了下来,聚团取暖,不时发出“咩咩”的叫声,而与他们相伴的,还有竖在羊圈四周的几个草人,狼毕竟怕人嘛,万一它不敢来呢。

至于他为何只守在羊圈旁,则是因为狼最爱攻击羊,你让它攻击马群它还真不敢呢,马群团结,它们始终聚在一处,通力协作,运用娴熟的闪、转、腾、跃、扑、撞、尥、踏等动作对付恶狼,即使它们被狼咬得遍体麟伤,在临死前也会踢死一、两只狼!因而狼不敢攻击马群,说白了,就是捡绵羊这种软柿子捏嘛。

裹紧厚实的皮袍,耳边风雪呼啸,身前的粪火被吹地刺啦作响,帖木真隔一会儿喝一口马奶酒,吸溜儿一下冻僵的鼻子,看着羊圈,脑子里却想着前世那带有地暖气的一百三十平大房子,他的眼皮逐渐沉重,眼看着就要这样迷蒙的睡过去了。

直到身侧有“汪!汪汪!”声传来。

有情况!帖木真猛地睁开眼睛,河谷荒野中当“鲁滨逊”的经历使他条件反射般的抓起了长棍,一骨碌站了起来,左手火把,右手持棍,细照之下,两团阴影逐渐靠近了过来。

“呼嚯儿,呼嚯儿!”低而尖锐的叫声传来,帖木真火把前照,我去,搞什么,黑白双煞吗?

他的对面,两只草原狼停下了前进的脚步,甚至往后稍退了退,它们亮出獠牙,如鬼火般绿油油的阴寒眼珠盯着他,与他对峙起来。一只通体银白色绒毛,另一只则呈灰黑色,银白色的那只体型略大,瞎了一只狼眼,狼首上有点点血迹,灰黑色那只体型略小,隐隐以白狼为首领。

为什么出来当黑白双煞?难道是在狼群中争夺狼王地位失败,带着忠于自己的小弟被狼群驱逐了出来?还是单纯的掉了队,又遭遇了其他狼群的袭击?看着白狼头部的血迹和瞎了的一只狼眼,帖木真暗自猜测。

对峙中,黑狼突然俯身在地,白狼猛地转身不再看帖木真,而是瞬间踩上黑狼的狼背,一跃而起,越过羊圈高高的栏杆。翻入了圈中。

霎时间,羊圈内开始发出剧烈的扑腾声,伴随着绵羊惊恐的“咩叫”,甚至连带着不远处的马圈和牛圈都传来了牲畜的嘶嚎!

“小黑,上吧!这里就交给你了!”帖木真看白狼已入羊圈,他摸了摸身侧细犬的黑头,大狗闻声而动,冲向了对面的黑狼,而帖木真则趁黑狼被自家强壮的大狗缠住时,他手持长棍,一越而过,冲入了羊圈之中。

帖木真咬牙,特娘的拼了!该死的玩意儿,要找你也找个富裕的人家去偷吃啊,我家就剩这几只羊了,你还不放过?要是没有了这仅有的几只羊,他家能否活过这个冬天都难说!

此时的帖木真手持长棍,恶狠狠的看着圈中的白狼,它的狼嘴中正叼着一只体型较小的羊,羊血不断的往下滴着,可恶的家伙,还是让它咬死了一只!

帖木真怒火上涌,一棍戳出,白狼甩开小羊,侧跃而起,继而落地瞬间又再度弹起,直冲帖木真面门而来。

帖木真扔出了左手的火把砸向白狼,白狼空中偏头,火把砸中了它银白色的狼身。

“嗷呜!”白狼落地瞬间往雪地上一阵翻腾,扑灭了身上可能残留的火星儿。

帖木真趁势猛地前趋,抡起长棍一棍砸下,“砰!”的一声,力道之大使得长棍“咔嚓”一声折成两段,而长棍砸下之处,溅起一片雪雾,使得帖木真不由的眯了眯眼。

“大哥小心!”一声爆喝从身后传来,接着只听“咻!”的一声,帖木真只觉得耳边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而后便听到一声哀嚎,他定睛一看,白狼的狼身上多了一条被划开的血口,鲜血不断的渗了出来。原来是方才,他那大力的一棍未能打中白狼,被它躲了过去。

“帖木真!”

“大,大哥。”

牲畜的嘶鸣声终究是很快惊醒了毡帐中的众人,呼喝中,诃额伦、合撒儿、别勒古台、合赤温、豁阿黑臣纷纷举着火把奔入了羊圈。而刚才让他“小心”,并投掷出弯刀相救的,正是他的弟弟合撒儿。

“白狼未死!额吉、合撒儿、别勒古台、合赤温、豁阿黑臣,大家举好火把,拿好武器,围上去,杀了它!”帖木真大声道。

于是众人举火把缓缓散开,如围猎般渐渐围向了白狼,白狼不断后撤,独目观察着,似在寻找着突围的机会。

帖木真的右边不远就是别勒古台,他的手有些抖,可以理解,虽然他身形壮实,远超一般少年,但他毕竟才十一岁啊,而白狼看出了别勒古台对自己的那一丝畏惧,它毫不犹豫的扑向了别勒古台的方向。

别勒古台呆住了,他的嘴微张,手中的弯刀直直拿着,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扑向自己的白狼。

“小心!”帖木真一个侧扑,挡在了别勒古台的身前,他的长棍刚才折成了两段,手中的一段太短,当他扑到别勒古台身前挡住时,白狼咬断了他手中的半截棍子,一口咬在了他的右臂上

我去!这么厚的袍子,居然也能穿透被咬到肉!帖木真狠狠的咬牙,忍住疼痛,大力甩着臂膀,厉喝了一声:“别勒古台!别愣着,趁现在,杀了它!”

别勒古台惊醒,看着被咬住手臂的长兄,他握紧了手中的弯刀,似是在为自己打气,他大吼了一声,越到帖木真身侧,双目圆睁,瞅准时机憋足一口气,大力的一刀横扫。

半吊在帖木真右臂上的白狼被“噗嗤”一声斩成了两段,狼血喷涌而出,溅红了雪地。

帖木真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别勒古台拿刀站在他的面前,低头看着他,低声问了一句:“为什么救我呢?让它咬死我不是更好?”

风雪中,帖木真仰头看着他,嘴角微扯:“因为你是我的弟弟呢,愚蠢的家伙!”

说完,帖木真就感到一阵头晕,他仰面倒在了雪地上,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仍在想:我去!木有狂犬疫苗,我不会得狂犬病吧?

随后,他便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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