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周末在创意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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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一周的工作，让威尔慢慢进入了他喜欢的节奏。

由于住的距离公司很近，威尔每天都休息得很好。

这一周，威尔发现中国的办公室文化和美国还真是不同。

首先，中国人喜欢加班。威尔发现很多中国员工都在下班后继续留在办公室加班。每次到了下班时间，威尔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还是看到这些人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有时候威尔到了晚上出去散步，还能看到『白象科尔』的办公室有灯光。有一次威尔特意在吃过晚饭后去办公室看一下，居然很多人还在加班。那些人看到威尔回来，居然也不诧异，有的和他打了招呼后就继续埋头工作。

其次，下班后没有社交活动。在美国的同事们下班后经常约着去酒吧喝一杯，或者去餐馆吃晚饭。但是这里的中国人似乎没有这种习惯。伍明天都与他一起吃午饭，但是每次下班时都是和他打过招呼后就各自回家了。威尔从来没有见过其他同事邀请他。因为参加了戒酒会，所以这点反而让威尔觉得社交压力很小。现在的他更愿意去公园参与集体舞。一群人一起跟着节奏跳舞比酒吧感觉带劲多了。

再其次，每次和美国总部开网络会议或者电话会议，中国人都会安排在晚上下班后。这一点，威尔在到中国之前并没有发现，现在才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上海和西雅图的时差在夏天是15个小时。而会议时间时常是在这里的下午6点或者7点开始，也就是西雅图的上午9点或10点。如果西雅图把会议时间定在了下午，那么这里就变成了深夜或凌晨。但是不管是哪边发起的会议，时间都会以西雅图的上班时间作为首要考虑。这点让威尔很奇怪。威尔觉得，难道不应该是两边相互妥协商量对于双方都方便的时间比较好吗？并且中国人似乎有时候也没有意识到美国的东海岸和西海岸其实有2个小时的时差。所以经常把会议定在纽约下午1点。所以西雅图是下午3点，而上海却是午夜0点。

威尔除了还在适应中国的工作节奏和氛围，同时也在适应中国的生活。这比工作可难多了。

威尔第一个要适应的就是厕所。虽然威尔还是不能准确地说出『厕所』这个词，但是威尔已经记住了公司里每个厕所的位置。而且还知道了每间男厕所的不同。那是因为威尔使用公司厕所发生的尴尬事。

威尔进了厕所，打开小隔间的门，发现里面没有抽水马桶。只见地上有个洞。威尔从来没有见过蹲便池。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东西怎么使用。于是就查看了隔壁那间，也是蹲便池。

威尔的确是太需要立刻就解决问题了。于是威尔就把裤子全部脱了下来，挂在门上。然后在地上铺上纸。之后跪在了地上。威尔在上完大号之后费了好大劲才站起来，再用纸给自己的下半身和腿做了个整体清洁，才穿回了裤子。

另一次，威尔使用公司一楼的洗手间上小号。威尔正在方便，突然有个女人就闯了进来。这种情况一般像威尔这种年纪的人也见多了，走错了洗手间，不管是打招呼或不打招呼，退出去也就行了。可是那个女人却还站在门口大声尖叫。她这么一叫，反而把威尔吓了一跳，尿不出来了。由于尿了一半，威尔也只能站着，把身子贴着便池。而那个女人在尖叫后还是不出去，在门口一直叫，反复叫。威尔觉得持续了有半分钟。直到那个女人出去，威尔觉得尴尬不已。

威尔把这两段经历在午餐的时候告诉了伍明。伍明笑得前仰后合。然后伍明告诉他，在公司洗手间有个诀窍。要上洗手间就去四楼和天台。每个楼层的洗手间，只有残疾人专用的那间隔断有马桶，其他的男洗手间都是蹲便。只有四楼的厕所，每个隔断都是马桶。

威尔问：『为什么只有4楼是这样。』

伍明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我在四楼，也可能是因为老板在4楼。』

威尔又问：『那为什么去天台呢？天台是这样吗？』

伍明说：『那是因为楼顶的洗手间里有一间浴室。你脱光了跪下去，起来后可以洗个澡。』

威尔也笑了。

到了周末，就是伍明说好了给威尔做向导的日子。威尔很期待周末。他事先准备了一个列表，罗列了他想去的所有地方。

早上7点半，伍明敲响了威尔的房门。威尔早就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发了。

伍明先把威尔带到了上海市的静安寺。在静安寺对面的静安公园门口，伍明把威尔带进了卡乐星。卡乐星是一家甜甜圈店，同时也卖咖啡。

威尔笑着对伍明说：『你带我吃美国的垃圾食品？』

伍明说：『你需要热量，咖啡、甜甜圈、警察，绝配啊。』

威尔听懂了这个笑话。带上甜甜圈和咖啡，伍明就带着威尔在周边游览。走了没多久，威尔就已经失去了方向感。他心想，还好有伍明带着。

上午走了几个地方，到了临近午餐时间。伍明说，午餐时间约了朋友谈点事，我们一起去。威尔说，好的。

于是伍明带着威尔，到了一个创意园。

这座创意园是由一座旧钢铁厂改造，坐落于苏州河沿岸。创意园很有艺术气息，中间有一片雕塑公园。树立着很多铁艺雕塑。周围的厂房外墙，是巨幅的黑白人物摄影作品，特写了钢铁工人沧桑黝黑的面容。创意园的厂房已经被改建成了创意园的办公楼或店面。有卖艺术品的，有摄影棚，有办公室，也有咖啡屋。厂房与厂房之间的旧工厂管道和桁架也被改造成了艺术装置，烘托着氛围。威尔拿着个相机到处拍照，他很喜欢这个地方。

伍明带着威尔到了一间创意园里的咖啡店。这是一间风格粗犷的咖啡店，咖啡店的设计做的是朋克机械风，室内爬藤绿植从各种机械和管道中爬出来生长向屋顶，屋顶非常高，一个巨大的蒸汽烟囱从屋顶倒置向下，周围还悬挂着类似于蒸汽烟雾一样的白色云朵。

张财禄已经到了，他在等伍明。看到伍明，他打了招呼。伍明就给张财禄介绍了威尔。而跟威尔没说张财禄在给公司干活，只说是自己的一个朋友。

张财禄不会英语，和威尔『咦咦啊啊』地打招呼，伍明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国语言。

伍明并没有想要支开威尔，但是威尔说他想出去再拍点照片，伍明于是说会在这里等他。

威尔走出去后，张财禄拿出个信封，塞到伍明手里，说：『这里是上半年活动的「回点」，老规矩，3个点。我帮你凑足了2万块。你数一下。』

『谢了』，伍明没有数，直接把信封塞到了随身带的挎包里，接着说：『你朋友什么时候到？』

张财禄说：『在路上了，应该快了。』说着张财禄开始向门口张望。

果然没多久，一个穿着一身骑行服的青年走进了咖啡店，张财禄立马就看见了，打招呼让他过来。

这个青年一身连体紧身骑行运动装，运动装上到处都是广告，戴着一副欧克利的运动墨镜，还戴着骑行头盔。脚上穿的是骑行鞋，前脚掌有挂钩，走路很不方便。

他走过来向伍明伸出手，自我介绍说：『我叫周成，你可以叫我托比，伍总，幸会幸会。』

伍明起身也伸出手说：『叫我伍明就可以了，我是张财禄的朋友。托比，你先坐，我还有一位做投资的朋友没有到，到了我们一起谈。』

这就是张财禄说的要做牛排馆的朋友。这个局是上周末就和张财禄约好的，伍明还叫了王军。之前伍明已经确认过，王军已经在路上了。

伍明问周成：『听说，托比你是从澳洲回来的，回来多久了？现在在做什么呀？』

周成说：『我现在和朋友在上海开了几家健身房。我自己玩铁人三项。滴水湖你知道的吧，现在在滴水湖弄了个铁人三项的俱乐部。』

正在这个时候，威尔也回来了，伍明就给周成介绍了威尔。然后几个人要了咖啡边喝边等。

周成因为留学回来，虽然澳洲口音非常奇怪，但是威尔很高兴能认识些新朋友聊聊天。而且周成长的黑黑瘦瘦，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周成的肩膀很宽，大腿肌肉非常发达，臀部也很翘，惹得威尔两只眼睛不停打量。

张财禄虽然被排除在了三人聊天之外，但是他有着良好的心理素质，所以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和尴尬。他陪着三个人，面前的咖啡一口也没喝。

一会儿，伍明的手机响了，王军打来了电话。伍明接起电话，向着四周张望。他招呼王军走了过来。王军和众人打了招呼就坐了下来。

王军坐在伍明身边，要了一壶茶。

伍明就对周成用中文说：『说说你的计划吧，我们想知道你的牛排馆。』

周成看看威尔，再看看王军，明白了王军才是今天的主角，然后用中文回答说：『我在附近有个健身房，所以知道这个地方。这个创意园我观察很久了，觉得氛围不错，而且附近有很多写字楼和公司，园区也有自己的商务和旅游客群。我手上有资源，可以弄到正宗的安格斯牛肉。目前在国内西餐已经开始流行，但是还是以快餐形式为主。高质量的西餐，其实市场非常广大。我的想法是做高质量的西餐，以蔬菜色拉和高质量牛肉、鸡胸肉为主。配合欧美健康时尚氛围，在这里开一家牛排店。』

王军问：『那你准备做外卖吗？』

周成说：『外面也可以做，主要是以色拉为主。毕竟我们是做高端消费的，所以现场消费为主。牛排如果外带的话就冷掉了，不好吃了。这方面我有经验。我们健身的时候，基本上只吃高质量的食品，但是要找到高质量的食品其实不容易。而这部分像我一样有健身习惯的人，他们也都属于高收入人群，基本上都有这样的需求和消费能力。我也做了前期调查，被调查的300名受访者，愿意长期吃西餐的人比例是55%，只有10%的人选择坚持只吃中餐。而喜欢牛肉作为主食的人高达35%，而另外15%的人选择食素，选择坚持米饭的只有8%，其他人选择混搭。可见目前餐饮消费趋势和市场需求。』

王军又问：『那你的调查样本的取样数据来自于哪里？』

周成说：『数据来自于几家健身房，健身房的人群非常多样化，基本上男女都有，也有不少老年人，收入群体也比较复杂，所以具有代表效果。』

然后伍明见王军没再问，就接着说：『说你的店铺设计构想吧。』

周成接着介绍了自己关于开放式料理区的设计，和安格斯牛肉的特点。包括历史、优点、人文，以及自己的供应链与运输流程。然后周成说：『这家店最主要的卖点就在于牛肉的新鲜。目前上海在进口食品上做出了巨大便利。目前在滴水湖保税区，可以以最快的方式把牛肉进口进来。我的设想是可以做到当天宰杀的进口牛肉出现在这家牛排店的餐桌上。』

伍明说：『那你牛排店的名字和logo想好了吗？』

周成说：『名字我有了，就叫titi，至于logo还没设计。』

伍明嘴里念着『titi』，就问服务员要来了纸，从口袋里取出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图腾。

接着用这个图腾衍生出一整张纸的巨大图腾。这些图腾就像这个钢铁厂的管道，错综复杂。众人发现，这个图腾中到处都是titi的标志，而且正看反看都一样。

伍明说：『这个可以给你做logo。颜色以黑色和红色的芝加哥配色为主。你刚才说安格斯牛肉分为红牛和黑牛，现代安格斯协会又坐落于芝加哥。这个正好配合你的logo。而且这个设计的话，你还可以做出很多衍生产品。比如纸巾、桌布、木雕、灯笼、隔断、包装袋。到时候品牌做大了，你还可以做你自己logo花纹的杯子和餐具进行销售，到时候就像爱马仕一样，可以做成文化系列产品。』

众人看了都夸伍明有才。威尔虽然听不懂，但是他看到伍明随手画出来的图腾很有意思，就拍了几张照。

王军自从问了两个问题后就一言不发，之后一直是伍明在和周成交流。周成觉得今天的谈话可能就到这里了。周成从腰部背后的口袋中拿出了几张卡，用英语对众人说：『伍总、王总，威尔，这里有张我开的健身房的体验卡，欢迎你们随时来玩。你们继续聊，我要先走了。这周我在脱脂，下午还有40公里骑行。』

伍明看了一眼卡面，卡上印着『fitness247/一月体验卡』

周成走了，张财禄也跟着走了。就留下了伍明、王军和威尔。

王军用中文对伍明说：『这个项目你有兴趣？』

伍明说：『我有兴趣，你呢？』

王军说：『我不看好。』

伍明问：『为什么？』

王军说：『原因有几个。第一，选址不对。这里周边是写字楼，远离住宅区，所以消费群消费时间主要集中在上班时间，下班后很少会有人在这里消费。第二，定位不对。定位中高消费就把一部分消费者挡在了外面。第三，布局不对。欧美开放式的想法是不错，可是太占地方，整个餐厅的翻台率都会受影响。第四，取样数据有问题。他的取样数据来自于健身房，健身人群首先就给这个数据增加了一个局限性。第五，判断不对。主要产品放弃外卖就注定要在未来失败。』王军看了一眼威尔，然后接着说：『还有第六，我不喜欢他。』

伍明没注意到王军的眼神，笑了笑，说：『你一下子就说了六个不对，难道他就没有对的地方吗？我看他的项目很好，你不投的话，我想自己投一点。』

王军说：『你也别投。』

伍明问：『为什么？』

王军说：『因为你输不起。你是拿死工资的人，有点闲钱拿出来在股票基金上进行投资是好的。开餐饮和其他投资不一样，餐饮做的是现金流。每天都有钱进钱出，你会血本无归。』王军摆摆手，接着说：『虽然周成有做健身房的经验，但是做餐饮完全是一张白纸，你也一样。』

伍明笑着说：『说到底，你就是不喜欢他。其他的理由都是你一厢情愿。』

王军说：『做生意你还是要相信我。你这人虽然聪明，但是你的性格做不了老板。你做军师可以，但是自己做老板就要坏事。』

伍明说：『所以我说我投资呀，不做老板。』

王军说：『你不行。你如果出了钱，就一定想要插手做老板。刚才设计logo就是最好的表现。』

伍明发现在这个问题上似乎说不过王军，但是也相信自己的判断。于是就想换个话题。

伍明说：『下午我带威尔去游览外滩，你去不去？』

王军看了一下威尔，然后说：『我不去。』

伍明说：『你有事？』

王军说：『我没事，但是我不想去。』

伍明说：『那你回家给儿子做饭吧。上周辛苦你儿子了。要不要约他妈妈一起吃个饭？』

王军不说话。

伍明觉得自己似乎不该提王勇的妈妈，接着说：『约不约随你。但是你儿子确实需要犒劳。前两天他抓了一个小偷。』

王军瞪大了眼睛说：『没听他说呀。』

伍明说：『这点他比你我都厉害。』

伍明叫来服务员，给威尔点了个三明治，自己什么也没点。他问王军要吃什么，王军就要走。

走的时候王军对伍明说：『带着他你小心点。』

伍明问：『小心什么？』

王军说：『他是那个。』然后王军就走了，周成给的健身卡也留在了桌子上没有拿。

伍明不明白王军说的『那个』是什么意思，就想着下次再问他吧。他把王军留下的健身卡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