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身份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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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立龚·篷猜,傣国亲王,现任傣国国王的堂弟。
陈启看到胖子手机里的信息时,突然醍醐灌顶,很多疑惑一下子想通了。
难道那些鬼画符,是傣文?
他同时明白了,为啥狄炎如此着急破案,却又对死者的身份三缄其口。
这件事处理不好,会变成外交事故滴。
这位篷猜亲王,除了身份贵重,还有个实质职务——傣国派驻他们国家的下一任大使。
现任驻東大使将在两个月后卸任回国,到时将会由朱立龚·篷猜接任。
当然,这属于监察司的内部消息,现在他正处于上任前的静默期,傣国还没有对外公布。
按时间来算,他此刻出现在拟上任国家,有点早啊。
还有,他怎么会死在东海?傣国大使馆在云京啊。
这件事还有种种疑点,不过陈启现在不想理。
如果这个人跟楚楚的事没啥大关系,别说死的是个亲王,就是个国王他也不在乎。
这件事就先交给狄炎吧。
米童的腿终于接好,他试着跳了两跳,完全恢复如初。
何翘翘在一旁惊得无以言表:“哥,你啥时候有这手艺的?咋不开家医院,那可比修理铺赚得多。”
“启哥的手艺不是家传的吗?”米童疑惑。
“那我怎么没被传到?”小丫头嘟囔着嘴巴跟她哥抱怨。
他哥却没空理她,正在给八头葱正骨。
米童和胖子在旁边打下手,偶尔递个绑带,上个夹板连带吓唬吓唬人啥的。
一片鬼哭狼嚎声中,这八个人的骨头终于正好/接好。
胖子下手真狠,伤最轻的回去也得躺至少半个月。
等把八头葱和那口棺材终于送走,天都黑了。
陈启再回来时,看见米童正拿着手机坐在椅子上跟家里人通电话,又到了米少爷例行点菜的时间。
“千万记住了,今天的石斑一定要清蒸,里面不能放香菜和葱丝,对对对,启哥不吃的。上次做的那个丸子汤他好像很喜欢,这次多来点……”
“不放香菜不够鲜啊,我要吃香菜的。”小丫头在他旁边插话。
米童斜她一眼:“以启哥的口味为主。”
平时他对何翘翘逆来顺受,此时拒绝的却一点也不含糊,在他心里启哥必须永远第一位。
陈启平时很少在铺子里用餐,偶尔有一次都会让米童抓紧孝敬,感觉荣幸之至。
陈启长舒一口气,终于能好好歇一歇,见米童挂断电话,他也拉把椅子坐在旁边。
“你姐姐结婚,你还天天赖在铺子里,也不回去帮着忙活忙活?”
米童当然不能说是为了跟史大奈争宠,决不能让非主流独享恩泽。
“我舍不得启哥啊,对我来说,这里就是家,家就是啥都修。”
陈启有被他成功恶心到。
内心一句妈蛋!少来,老子自己都你没这么爱这间铺子。
他舍弃了委婉,以更直白的方式赶人:“米童,咱铺子条件有限,你的腿刚接上需要好好休息,今晚上别赖在这睡行军床了,滚回家去睡。”
“啊?”
“啊什么啊,晚饭也别让你姐往这送了,我带他们几个吃火锅。”
“不带我?”
“带不起你。”
米童这个娇贵的身子对一堆东西过敏,诸如辣椒、花生、鸡蛋、牛奶、韭菜之类的统统不能碰。
凉拌、生呛这种烹饪方式不存在的,
连雪糕都恨不得煮熟了才吃。
所以他一般只能吃家里厨师做的菜。
陈启明确下达了驱逐令后,米童终于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最后米大少爷是被他六姐亲自驾着豪车接走地。
何翘翘望着那辆带有骏马图标的车一骑绝尘后,略有所思半天,转身对陈启问道:“哥,我新学期开学后,可以让米童每天接送我上下学吗?”
陈启瞪了一眼有点小虚荣的妹妹,准备把这个眼窝子贼拉浅的小妖孽也赶走。
他实在想静静,铺子里每天人来人往的,太烦。
“翘翘,你今晚也回家。”陈启驱逐得很直接。
“不,才不要。”何翘翘拒绝得更直接。
“家里条件不比这好?”陈启就搞不懂了,他们一个两个非赖在铺子里干嘛。
“哥,你都不知道,你的姑姑我的亲妈,她有多偏心。只要你不回去,她从来不单独给我做好吃的,不是拿剩菜对付我,就是给我一盘草,她把我当兔子养。”
陈启知道姑姑崇尚绿色健康有机食品,他每次回去,姑姑都是为了他高兴才临时改变饮食习惯的。
陈启掏出手机,‘叮’地一声,转了一千块钱给小姑娘。
“拿着,自己买着吃,想吃啥吃啥,这总行了吧?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何翘翘高高兴兴地拿手指一戳屏幕,把一千块收了。
而后,她痛快地表示:“我不,我不走。”
陈启为之气结,肝都气疼了。
“钱你都收了,还有啥理由?”
“哥,家里太无聊了,没有你这里好玩啊。”
“这乱糟糟的哪好玩?”
“哥,我昨天在你房里看见一只土拨鼠,肥肥胖胖的好可爱,大奶说是你养的宠物,不让动。我才不管勒,我追了它好久。”
陈启惊了。
她追‘老伙计’?
见啥吞啥的‘老伙计’?
陈启脊背发凉,感到后怕。
“然后呢?”他颤声问道。
他当然知道妹妹没事,否则哪能好好坐在这里气他。
不过想想‘老伙计’那饕餮般的胃口,真是太危险了。
该死的大史,怎么没看住这孩子?
小表妹叹了口气,语气不无遗憾:“没追上啊,它跑着跑着就不见了。那么胖怎么会那么灵活?我不走,搞不好它还会再出现。哥,它真是你养的宠物?你知道它藏哪了吗?帮我把它揪出来,好不?哥……哥……,我的好哥哥。”
何翘翘一声接一声地发嗲,嗲得陈启头皮发麻。
陈启当然知道它藏哪了,现在就在他身上啊。
老伙计一般排空臭臭,就会重新回到他身上继续当个安静的雕青,直到他下次召唤。
没辙了,陈启是真拿何翘翘没辙了。
使个大劲,才赶走一个人,连胖子他都赶不走,继续留在这蹭晚饭。
等外卖火锅送来时,他们刚把麻将桌收拾好。
这三个人一一把菜盒摆上,准备开涮。
“大奶怎么还不回来?”难得何翘翘面对美食也能有良心一次,还能想起别人。
陈启微微蹙眉,洋河地产中介离这不过四五公里,以大史的办事效率早该完事了。
“启子,你咋不给非主流配个手机啊?”胖子已经就位,正准备开火。
“他不喜欢。”
“大奶为啥不喜欢手机?”何翘翘嘴里问着话,没耽误顺手把豆腐和血一股脑下锅里。
胖子发现后急了:“呀!呀!呀,汤还没开,你咋下素菜了?”
“你懂什么,豆腐和血煮久了才入味。”小丫头辩解。
“水开要先下肉,先吃肉。”胖子对于火锅流程有着自己的一套理论基础。
“谁说的,我家都是先下豆腐滴。”
陈启服了这俩幼稚鬼,继续刚才的话题:“大史不喜欢手机,他觉得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因此远了。以前没便利的通讯,人们会跋山涉水走亲访友,见面不易却更加珍惜。现在便捷了,亲友见面的难度降低了,来往却没有更加频繁,以为凡是都可以依赖电话搞定,其实是更疏远了。”
刘俊逸和小丫头一时间安静了几十秒,貌似都在揣摩大史这段话的深意。
这期间胖子给自己调了个蘸料,火锅店送来的那点蒜末都被他一个人独占了。
调完后他略带郑重地评价:“很有道理啊,没想到非主流这么有思想,不愧为……”
“?”小丫头目光期待地等他说下去。
“不愧为阅历丰富的国际友人。”说完胖子干咳几声。
“大奶是国际友人?难怪他眼睛那么深邃,长得像混血一样,他哪国的?”小丫头好奇地追问。
陈启瞪了刘俊逸一眼,说道:“你听他瞎掰,他才认识大史几天。”
“哦。”小丫头语气颇为失望,随后接着道:“哥,这话从大奶嘴里讲出来你不觉得有点怪吗?”
“怪吗?”刘俊逸问。
“当然怪,哥,上次我问你为啥大奶整天守在铺子里,连米童都有偶尔回家的时候,你不说他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吗,那哪来的疏远关系?”
“……”陈启一时间接不上话。
好在胖子及时救场:“那老头不是说那家房地产中介很近吗,非主流怎么会去这么久?要不我等下我吃完也跟去看看。”
陈启摇摇头:“算了,大史办事比你靠谱,再等等吧,我们先吃。”
等了他们都吃完了,史大奈也没有回来。
到了晚上十一点多,小丫头熬不住了,被陈启赶回房间睡觉去了。
麻将桌旁只剩下了陈启和刘俊逸两个人。
刘俊逸望着钟表的指针,表情严肃地问陈启:“非主流该不会遇到麻烦吧?”
“不是天师级别的就成。”
“你当时就不该让他自己出去的。”
“我去找找。”
“你就别去了,谁知道绑架楚楚那人说要送来修的东西啥时候到啊,还是我去吧。”
胖子走了,留下陈启一个人守着麻将桌。
他从夜半守到天光大亮,胖子和大史一个人都没有回来。
他僵直地坐在椅子上,内心煎熬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想去外面找人,可今天是绑架楚楚那女人说的最后一天了,她要送来修的东西还没到。
陈启不想管什么线索不线索了,他现在想立刻出门去找自己的朋友,尤其是大史,放他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
胖子的电话又关机了,一定出事了。
咚,咚,咚。
突然,响起敲门声。
陈启内心大喜,赶紧去开店门。
他一跃飞过十几米长的轮胎阵,灵活得像只燕子。
卷帘门被抬起,他看见米童的一瞬间,眼神失望极了。
米童觉察到了陈启的异样,有些难过地问:“启哥,哦……你……不希望见到我?”
“不是让你回家帮你姐准备婚礼吗,怎么又跑过来了,才几点啊?”陈启一边往里走,一边没好气地回他。
“八点多了啊,启哥,我找你有事。”米童跟在后边也进来了。
“有什么事比你姐姐的婚礼还重要?”
“启哥,你不知道昨天在咱铺子门口,我那只假腿好多人都看见了。”
“看见了又怎么样,他们又不知道谁做的,我又不会承认。”
“昨晚我回到家,宾客中有一位哥哥,他不仅是我准姐夫的好友,也是我家多年故交,他当着我爸妈的面问起了此事。”
陈启回头瞪他:“你家怎么那么多故交,然后呢,你就招了?”
米童一脸地委屈:“我没法骗他,我从小就跟他亲厚,他的腿残了十几年了,我实在不忍心见他重新燃起的希望又破灭,可我又不敢贸然答应,说得先来问问你。”
陈启走回到麻将桌旁,再次坐下。
米大少爷开始贤惠而讨好地动手收拾他们昨夜留下的一桌狼藉。
陈启默默注视着他的动作。
“敢情你跑回家一趟,还给我接了个活?”陈启声音冷冷地。
“不敢不敢,启哥,是我不对,可沈哥哥太可怜了,他从小就残疾,不像我至少还过过十八年的正常人生。”
陈启现在烦得狠,大史和胖子一夜未归,要等的东西也没送来,他把火气一股脑地全都发泄到了米童身上。
“米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欠你,才一直赖着我?”
米童惊得停下了收拾,放下盘子连忙摆手:“哪有,哪有,我怎么会这么想。”
“我破例给你装这条假肢,你是不是觉得导致你残疾的那场车祸我也有责任?”
“真没有,启哥,我一分一秒都不曾这样想过,我对天发誓。”米童急得竖起三根指头。
陈启不依不饶:“除你之外再无旁人,你忘了当年答应我什么了吗?”
米童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呜咽着回道:“记得,除了我家人,无论谁问起,都不可以说出假肢是你做的。”
米童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感觉很愧疚,他失信了。
最重要启哥误会他了,认为自己在讹他。
陈启叹口气道:“你回去吧,米童,你姐姐婚礼开始前我不想再看到你。”
米童最终没再辩解啥,哭着跑了出去,经过轮胎阵时险些没被绊倒。
陈启望着他的背影,多少有一点自责,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虽然米童不觉得,旁人也不觉得,但他真就觉得自己亏欠了这孩子的。
明明是他自己心里有愧,却诬赖这孩子赖上他。
陈启现在出行,不是共享单车就是滴滴,宁可做大史的摩托后座都不自己开车,就因为他有一个心结。
这个心结就是米童的车祸。
两年前他刚回到东海不久。
他驾驶着一辆进口山猫,经过一个双向行驶的山体隧道时,远远地看见对面车道上有两簇强光越来越近。
曹,隧道里开远光灯?而且还**的超速?
陈启将自己的车往右边靠,不想搭理对面的疯子。
可随着那光越来越近,他发现情况不太对。
对面不是一辆,而是两辆车。
后面那辆车没开灯,它好像在追逐前面这辆打远光灯的车,这两辆车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
而这两辆车与陈启的车也越来越近。
在对面车道上,眼见后面追逐的那辆车马上就要撞上前面这辆了。
这时,
前面打远光灯的这辆,车上的大聪明突然急中生智,方向盘向左一转,窜到了陈启这条车道上。
逆行。
眼见着就要跟陈启的车撞上。
陈启是谁?他急中生智来个炫技,方向盘猛打向右,四个轮子最右边的两个直接爬上光滑的山体石壁。
他几乎贴着对面逆行的车子擦了过去。
按理来说,陈启有惊无险应该高兴才是,可是随着一连串‘砰—砰—砰’声响起,陈启的心彻底沉了。
他自己躲过了这场灾祸,他后面的几辆车却接连跟这辆逆行的大聪明撞在了一起。
尤其是紧随在陈启后面的一辆东瀛战神,坐在上面的少年刚刚拿到驾照不久,这辆车是他新提的成年礼。
他的右腿就直接葬送给了这辆成年礼,少年就是米童。
无论交警还是米家都认为陈启没有任何责任,他不过是自保。
对面车道上那两辆互相追逐的傻B,就是当地的两个小痞子,一个当场死亡,一个被判刑后死在了狱中,听说是被狱友打死的。
陈启事后想,米童是不是因为自己闪开了,才替他受了这场灾祸?自己才应该是那场车祸的受害者。
他曾悄悄去医院看过米童两次,当时的米童刚刚做完截肢手术,醒来后不吃不喝地割了两次手腕。
他嚷嚷着死也不要当个缺腿的残疾。
米童保养得宜的妈妈一夜间就急白了头发。
米童的爸爸心脏病发作,进了ICU。
他七个姐姐守在病房门口偷偷地哭,不敢让米童听见。
陈启回去后两晚都没睡着,第三天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他第一次违背祖训,将公输技艺展露给外人。
他用仿真纤维给米童做了条以假乱真的腿。
这条腿除了不是真血真肉,几乎与米童的断肢完美融合,任何人都看不出异样。
米童腿好后,从此赖上了陈启,成了他店里的第一个伙计。
陈启就是米童心里的神,不仅长得帅,车技好,还啥啥都会,最重要的是为人还这么低调,简直就是小说里的世外高人。
现在米童被他的世外高人骂了一通,呜呜咽咽地跑走了。
留下陈启一个人在铺子里忏悔,他一直在琢磨要不要给米童去个电话安慰安慰,自己刚刚的话好像确实说重了。
他这一纠结就一上午过去了。
何翘翘起床后一直念叨:“大奶怎么还不回啊?”“大奶啥时候回啊?”“那家店在哪,我也去找找吧。”
小丫头见陈启没吭声,以为他同意了,蹦蹦跳跳出了轮胎阵,走了出去。
没一会,大门口就响起何翘翘雀跃的欢呼声。
“啊……天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