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烛光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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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传来了引擎的低沉啸鸣声，不一会儿，庞大的飞船从云中带着些许云絮脱出，带下的风吹弯了空地旁的树木。
黑矛立在风中巍然不动，它正抬头看着那从天而降的飞船。
飞船在离地百米的上空悬停，底舱的两块翻板打开，吊在机械吊轮上的铁链从空中垂落下来。
杜衡将铁链缠在黑矛的手腕上，打了个上升的手势。
于是黑矛被飞船牵引着缓缓离地而起，最终它被拉进了底舱，底舱的两块翻板合拢，底舱里充斥着的潘多拉星的空气正在被飞快排出。
飞船引擎口处的能量焰越来越亮，飞船开始缓缓升空，继而钻进了云中，不见踪影。
潘多拉星的无数动物都抬头看着这一幕，但很快它们就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潘多拉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飞船逐渐脱离了大气层，接着飞入了太空。
等底舱内潘多拉星的有毒空气被排空后，黑矛驾驶舱的舱门向上翻起，杜衡提着背包直接从离地板约十八米高的驾驶舱里跳了出来，落地溅起一圈细小的气浪。
一具桶式机器人从角落里滑了出来，它的身体里伸出了一个透明的塑料抽屉，里面装着一把注射枪和几瓶疫苗。
杜衡拿起注射枪，装进一瓶疫苗，将注射枪的针口刺进了脖颈，接着扣动了扳机。
虽然他空降之前就注射过一次，但为了防止病毒变种和潜伏，还需要注射一次。
这次的疫苗的免疫效果是他空降之前注射的十倍，这样如果有病毒潜伏在他体内，猝不及防之下会被消灭。
“开始杀菌消毒。”底舱内响起了一个冷漠的电子女音。
下一秒，安装在底舱顶部的自动灭火装置就喷出了雪白的水雾，杜衡闻到了他极其熟悉的消毒药水味。
这个自动灭火装置连通两条线路，一是液态的卤代烷1211，专门灭火；二是消毒液，给那些外出归来的船员消毒。
这是为了杀死杜衡和黑矛带有的潘多拉星的病菌。
自人类进入星际时代以来，有无数人就是死在了这个上面，那些星球上特有的病菌让许多飞船猝不及防之下变成了飘浮在太空中的金属坟墓。
所以消毒程序是每艘飞船都必须安装的，因为你不知道你会不会某日空降在某颗病毒众多的星球，还需要你出去。
因为消毒药水有些熬眼睛，杜衡闭上了眼，开始思考等回去后要怎么找回前几天的场子。
那些黑帮大佬绝对已经消灭了证据，梦想着当扛把子的西蒙有很大的可能已经被灭口了，毕竟他要能力没能力，要人品没人品，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警察们能查到的也许只有当日那些赌场里本就和自己有仇的人，还有那些小混混。
至于那些狙击手，现在绝对已经跑路到别的地方避风头了。
那么也许能去找那些帮他们跑路的蛇头？
杜衡很清楚市局的应急机制，他受袭后，他的同事应该会封锁071市所有的交通要道，每个上飞船的人都需要再三核对身份。
那些狙击手要离开基隆星，只有找那些蛇头。
那些蛇头经常收人钱帮人跑路，他们可能知道那些狙击手跑路跑去哪了，就算不知道，也能提供线索，而从那些狙击手的身上能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搂草打兔子，通过那些狙击手，也许还能知道那些狙击枪是从哪来的，能破获一件武器走私案也说不定。
只是可能要跨地域出警。不过这件事对于很多警察来说已经习惯了，杜衡这些年就跟着反黑科去过许多地方。
杜衡觉得自己找到了突破口，心里暗暗下了决定，等到市局解释了自己昏迷了几天后，他就去找那些隶属于各个势力的蛇头。
十分钟后，底舱天花板上的自动灭火装置停止了喷射，底舱内开始吹着暖风，杜衡睁开眼，不适地擦着眼睛。
再过十分钟，底舱里的消毒药水被吹干了。
哧的一声，舱门打开，蒂斯拿着骷髅面具笑吟吟地迎了上来，显然她一直在等杜衡。
随着她走近，虽然周围全是消毒药水味，杜衡仍然闻到了玫瑰的馥香。
“得手了？”
蒂斯问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些惋惜，但她表面上还是故作高兴地问。
浑身还是有些湿漉的杜衡拍了拍手里的背包，对蒂斯露出一个抑制不住的笑容：“很顺利。”
“那就好。”蒂斯看着杜衡的脸说道，看着杜衡的笑容，她又开始发花痴了。
接着蒂斯清醒过来，问道：“你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先洗澡吧。”
杜衡说完对蒂斯扬了扬手里的背包：“虽然说了很多次，但我还是要说，谢谢了。”
蒂斯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她走过去打了打杜衡的手臂：“小事，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说着蒂斯将手里的骷髅面具递了过去。
“是的，朋友。”
杜衡接过面具，戴上，对蒂斯点点头，从蒂斯身旁迫不及待地走过，背影有些仓皇。
哪怕是面对那些野生的女妖翼兽、魅影、锤头雷兽，他都没有害怕过，而看见蒂斯，杜衡则有些害怕，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要逃得离她远远的。
看着杜衡有些仓皇的背影，蒂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心里已经习惯性地不去在意他对自己的反应。
…………
…………
飞船食堂。
换了身夹克的杜衡戴着骷髅面具走了进来。
雪白的节能灯下，食堂里空旷无人，光洁的金属桌面倒映着灯光，一片清冷。
在打菜窗口撑着下巴，无所事事地发呆的胖厨师看到杜衡走了进来，立马满脸堆笑。
这可是能空手扭断合金棒的狠人，加上那个让船长都很恭敬地称呼女士的女人和他关系很好，所以还是不要得罪他为好。
胖厨师扶了扶自己的厨师帽，恭敬地说道：“饭菜已经做好了，和往常一样，五人份。”
杜衡对他点了点头：“谢谢。”
见杜衡还站在这里，胖厨师谦卑道：“您去坐好就行，等下我端过来。”
杜衡觉得自己并不算什么大人物，就算有朝一日他是了，他也不想摆谱，于是他果断摇头拒绝：“你放到这里来行了，我自己来端，不麻烦你送了。”
胖厨师顿时感到为难，他想起了正躲在后厨里的那位女士的交代。
于是他随便想了个借口：“是这样的，我想问你一件事，等下正好端菜给你。”
杜衡终于点点头：“那好吧，麻烦你了。”
胖厨师无声笑了笑，心里很舒服。
杜衡随便选了张桌子，掏出纸笔，开始写071市各大蛇头和那些黑帮的关系网。
他需要从中筛选出几个最有可能知道那些狙击手行踪的蛇头。
突然，光灯的嗒嗒声响起，食堂的灯逐渐熄了，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杜衡吞没，伸手不见五指。
杜衡变得全身紧绷。
叮～
杜衡周围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微弱的火苗从四面八方亮起，接着火光翻了一倍，随之而来的是密集的脚步声。
那些戴着夜视仪的船员将自制的烛台端上了桌，那些蜡烛的底端用卫生纸包裹，被他们塞进了啤酒瓶的瓶口。
看到这一幕，杜衡有些啼笑皆非，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心里不禁吐槽这样的粗制滥的烛台完全破坏气氛好不好？
那些船员将烛台端上桌后，立马撤走了。
接着杜衡身后响起高跟鞋踩地发出的嗒嗒声。
穿着高跟鞋的人右手端着一个好像是装着面包的碟子，左手抓着一个刀叉套，从他背后逐渐走近。
听到那如今已是有些熟悉的脚步声，杜衡无奈地在心里叹气：
你这又是搞什么花样？
蒂斯走到杜衡面前坐下，眼波流转，她化了淡妆，双颊微红。
她将手里的碟子和刀叉轻轻放在杜衡面前。
此刻她穿着露脐的牛仔装，白色的衬衫打底，水蓝色牛仔上衣的衣角在她小腹上方打了个结，看上去像是机修少女，右边的火光使她的左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上去充满了神秘。
杜衡面前的是十块堆在一起的煎得全熟的牛排，乍看上去还以为是巧克力面包。
这是蒂斯的作品，她正在学习厨艺，且天赋极佳，她只用一天的时间就掌握了牛排的制作方法，让胖大厨赞不绝口。
蒂斯之所以突然想学厨艺，是因为她想起她当年在父亲的书房中，她看到过这样一句诗：
素手调羹汤，含羞侍君尝。
这是夏王朝女子含蓄的示爱，指为心爱的人调制羹汤，表示了对心上人的爱慕和关怀，表达了女子愿就与自己所有的柔情和宠爱，默默的为心上人奉献。
这些啤酒瓶做成的烛台则是大胡子船长的主意。
蒂斯双手扶着下巴，充满期待看着杜衡：“不试下吗？”
这一幕美得惊心动魄，她就像一只懒洋洋地靠在桌子上的绝美的洋娃娃，火光让她的睫毛洋溢着暖黄的光泽，有些妩媚。
这两者交杂在一起开始让杜衡的心跳加速，正在逐渐变得酥软。
杜衡不着痕迹地移开放在蒂斯身上的视线，他低头看着面前香喷喷的牛排，故作惊讶地问道：“你做的？”
蒂斯咯咯笑了起来，她调侃地反问道：“不是我做的，那是谁做的？”
杜衡突然发现自己不好说什么了，于是他沉默。
“你不试试吗？动刀叉啊，我做了好久的……”蒂斯娇憨地叫道，说到最后，她有些委屈。
经过这段日子的摸索，蒂斯觉得自己找到了杜衡的弱点，那就是杜衡吃软不吃硬。
如果你摆明车马说要追他，如何如何，杜衡只会选择逃避。
如果你是以朋友的身份去接近他，不说什么喜欢他，只是做朋友会做的事情，他就会不好拒绝。
果然，此情此景，杜衡有些迟疑地拿起了刀叉。
随即他觉得自己这算是背叛，要什么样的关系才会让人家一个女孩子专门下厨给你做饭？
这些牛排不能吃。
于是杜衡开始想不吃的理由，接着他想到了。
他突然一把抓住了蒂斯的右手。
于是蒂斯满脸惊愕，还有些许的羞涩，突如其来的接触让她的脸开始发烫。
杜衡将蒂斯右手放到眼前仔细端详。
果然如他所料，作为初学者，而且要用油煎那么多牛排，蒂斯的右手不可避免地被溅上了许多滚烫的油星，现在她的右掌上有着一块块细小的红斑，相信左手也是这样。
杜衡无奈地叹息一声，说道：“何必呢？为什么你就不知道戴手套？”
蒂斯想缩手，却发现杜衡的手好像铁钳一样抓着她，她有些窘迫地低声说道：“没事的。”
杜衡松开她的手，起身，温和却又不容置疑地说道：“走吧，我们去医务室。”
蒂斯一脸不愿意：“那这些牛排？”
“我会……”杜衡迟疑一下，在这一刻他想了很多，心中掠过无数念头，最终他还是屈服了，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他淡淡道：“我会吃光的。”
蒂斯露出一个笑脸，这才起身，乖乖跟在杜衡身后朝医务室走去。
两人去医疗室的路上。
杜衡目视前方，轻声劝道：“以后别弄这些了。”
“为什么？”蒂斯下意识地拉高了声音。
杜衡想了想，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不喜欢吃牛排。”
这是很委婉的拒绝。
蒂斯听出来了，但她装作没听出来，她立马说道：“那我可以弄别的啊，你喜欢吃什么？”
杜衡本打算说我怕我的妻子吃醋，这会让她误会，随即他想到蒂斯一直以来的付出，心里暗叹一声，说道：“你的厨艺不行，我光闻味道就知道不好吃。”
接着他补充一句：“真的不好吃。”
不好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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