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彩信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漉湖岸边的向日葵!
学校的中午，单身男老师大都在食堂吃饭，学校附近的学生都回家去吃中饭，离家远的学生以前都在教室里自习，最近学校通知，愿意搭餐的同学可以把米交到学校里，中午也可以端一钵饭，但是，菜必须是自己从家里带来。老大这个班除了学校附近几个同学可以回去吃饭以外，也有一部分同学在学校搭餐。还有一部分同学在教室里自****和建满以及毛砣都是离学校最远的，所以他们都在学校搭餐，只是今天还没搞好，要明天中午才可以开饭。今天，自然也是在教室里自****读高中时，父亲已调到区文教办工作去了。以前没调走的时候，老大两兄弟一年也只有天气突变时在学校吃几餐饭。
这时，老大正在搞午间自习，一个穿一身绿不绿蓝不蓝衣服的邮递员，骑着和他衣服一个颜色的自行车，来到了他们的教室门口，从那一个颜色的袋子里翻出他们班的报纸来，丢在老师的讲台上便走了。班长吃了饭后，走进教室，经过讲台时，顺手把报纸翻了一下，发现里面有一封信。便惊喜地叫道：
“喂！龙乐平，你有一封信呢。信封是彩色的，很好看的。还是常沙寄来的，好像是一个妹叽写的字。哎呀，真看不出啊，平时好像没事一样，想不到还有常沙妹叽给你写信啊。”
“谢谢你。”老大连忙从座位起身去接班长手里的信。
“不行。”班长拿着信的手两边摆。
“这封信不是我的？”老大问。
“是你的不错。但是，你要说出来这是谁写给你的就给你。”
“我看都没看，怎么知道是谁写的？”
班长把信在他眼前晃了一晃。他一看就知道是毛砣的字，尽管她故意用仿宋体写的。上次她爸爸病了，可能是她请假回去陪她爸爸到常沙的医院看病时写的。她回来时好像没有提过信的事，这封信为什么到现在才到呢？不过，这里是最偏远的地区，加上交通不便，常沙来信可能是时间长点。
“哦，一个常沙的亲戚写来的。”老大故作镇静地说。
“真的？”
“真的。”
班长把信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老大顺手一把夺过来。他觉得此时看信不太合适，要是他们都围上来看怎么办。那还看得成？班上的同学很少有书信来往。有哥哥在部队的同学偶尔有事通一下信，比如四妹叽的哥哥在部队，上周写过一封信给他。其他没有在外地工作的亲戚的同学基本上没有书信。常沙来的这种彩色信封的信这是第一封。并且，不知写的什么，要是写了‘白茹的心’那样的信，要是被老师发现了，那还了得。不会被老师骂死，也会被同学笑死。而且，最主要的是入团就很难批准了。老大赶紧把信折好藏到裤袋里。
“嘿，信到底是谁写给你的？”建满问老大。
“我常沙一个亲戚寄来的。”
“一咋鬼啊，从来没听说过你常沙有亲戚。怎么一下拱出个常沙亲戚来哒。是不是毛砣写的？”
建满和毛砣有时在老大家打扑克，对毛砣的字当然也很熟习，何况都是同班同学。这时，毛砣的脸红红的，低着头在看书。
“毛砣和我们经常在一起，她人在这里写什么信呢？常沙我有一个堂哥哥叫龙金辉，他是西安交大毕业的高才生。在核工业部第48研究所工作。这个所址就在常沙。”老大突然想起常沙有一个这样的老兄。
“你说谎。信封上好像写的是什么常沙市五一路寄来的。
不是什么研究所寄来的。”班长说。
老大知道说漏了嘴，他的脸一刹那间就热了。不知怎么圆场，陷入了深深地被动之中。
“脸都红了，肯定是说的假话。”建满说。
“没有说假话。”
“那你把信拿出来给我看看。”
这时，建满走过来用一种命令的口气说：
“来！给我看看！”
“嘿，又不是写给你的信。你看什么？”
“还不就是一封信吗，蛮稀奇。给我看看，马上还给你。”
“那不行。”
因为建满和老大等于就是一个人，他从不对老大隐瞒任何事情。
因为当时的学生文化活动太少了。所以，同学们对信件发生了很大的兴趣。并且，当时的私人信件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都想一睹为快。
建满已经把手伸到老大的裤袋里来了。老大马上从另一边跑出了教室。于是，建满紧紧追过来要看信。老大放开双腿，做死的跑，他也毫不放松，紧紧追上来。老大先是绕着教室跑了不知几十个圈，还是甩不掉他。又绕着学校跑，又是绕了一圈又一圈，也不知跑了多少圈，也不知跑了多少千米。老大跑得张开口出气不赢了。建满也是跑得张开口出气。他们相隔只有几米远，都是坐在原地望着对方喘粗气，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时，下午的上课铃声响了。
“信，肯定是毛砣写给你的。看都看不得。她上次请假回了常沙。”建满说。
“不是。”老大故意说。
他们只好歪歪斜斜地来到了教室。可是他们真想请一个人帮着喘气。
下午的第一节课幸亏是数学课。李老师看了他们一眼说：
“中午要好好休息一下，不宜做剧烈运动。不过，搞一下百米赛跑，锻炼一下身体也是可以的。”
知道的同学在偷偷地笑，不知道的同学在迷迷糊糊地看幻灯片。
放学后，老大没有停留半分钟，马上往回家的路上跑。可是，这个建满又是穷追不舍。他们又是一路跑回家的。
“给我看看咯。我又不会告诉别人的。”建满在后面喘着粗气说。
“等我看完了，明天再给你看咯。”老大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答。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回到家后，老大急急忙忙打开信。仔细一看，上面写着：
平，你好！
我送一首词给你。写得不好，不准笑我。
《蝶恋花》.赠友
为时四载谁言久？
日短情长，结识成故友。
问讯吴刚何所有？
吴刚摇头忙摆手。
知识青年天地走。
刚到农村，不辨麦和韭。
明月照在家门口，
碧海丹心常聚首。
这次回常沙，知道了一些事情。告诉你两个消息：第一个，我们家除我以外她们可能会全部返城。因为，她们都不是下放的对象。我已经是高中生，正好是下放对象。他们正在找有关单位落实政策；第二个，我高中毕业后，会到公社纸袋子厂去上班。公社企业办的负责人和我谈过。还有，今后我一个人住在荷花园很不方便。我家里也同意我去纸袋子厂上班。我也想和你经常在一起。但没有办法，现在只能这样。
我很快会回益阳。勿念。
另：秘密勿泄。
雄.1973年于常沙。
老大一连看了三遍，知道了她的意思。马上把信折好藏在裤袋里，去吃饭。
晚上，老大想，有些话当面不好说，还是给她写个回信。做完作业后，他在煤油灯下，冥思苦想，不知怎么写。这是他第一次给女孩子写信，感觉给女孩子写信比做作文还难。心，在颤颤地跳着，笔在微微地抖着。半个钟头过去了，一个字也没写出来。干脆，也像毛砣一样，回赠她一首同样的词。
他拿出一本《宋词一百首》，仔细研读苏轼的《蝶恋花.花褪残红青杏小》。学着填一首苏轼这样的《蝶恋花》悄悄地交给她。
雄，你好！
来信收阅，内容尽知。现回词一首。
蝶恋花·答毛砣
白雪飘时君到了。
天地茫茫，一片晴云绕。
刚到农村疑不少，
青青韭菜麦子草。
彩信飞来情意妙。
水里腾蛟，岸上佳人笑。
笑得湖坡新月好，
歌声缕缕波渺渺。
另：提前祝贺你们全家回城。余言面谈。
平.1973年于荷花园
老大马上撕了一页作文格子纸，工工整整地誊写好。装在信封里，封好信口。把它夹在语文书里。
这时，毛砣正好来了。
“嘿咦，你回来了，为什么不说有信。”老大说。
“我首先以为你生我的气，闭口不谈信的事。”毛砣说。
“我如果收了信，肯定会说的。”
“怎么信这么慢？”
“不知道。”
老大于是把自己写给毛砣的信亲手交给了她。-毛砣把信塞到口袋里后说：
“其实，信，也没有什么看不得的，可以给建满看。建满非常淳朴。他看了信也无所谓，反正我们的事瞒得了别人，也瞒不过他。”
“他如果，还要看，就给他看一下吧。”老大说。
“这回，你们家都好了。你也不着急的，也会招工回城的。”一会儿，老大又说。
“但愿是这样。”
“高中毕业还有一段时间，那你怎么办呢？”
“他们先回城，我妈妈会陪我读到高中毕业去纸袋子厂上班后再回常沙。”
“哦，那最好。”
老大，已经感觉到毛砣渐渐地要离开他了，内心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楚。毛砣看着老大沉默不语，她似乎看出了老大的心里难过，便说：
“我又不回常沙。”
“你也会飞走的。”
“不会。”
第二天，他们三个又一起上学。建满又说：
“什么秘密，看一下都不行。”
“只看一下，马上给我。”
“好的。”
老大把那封信递给建满。建满一边走，一边看。看了一会儿，马上就交给了老大。
“这又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我还以为开头是‘亲爱的’呢。毛砣，你干脆要你妈妈也回城，你就睡到老大他们家里去是的啦。”
“那怎么行呢?”
“怎么不行？你就和老大的外婆睡是的啦。”
“偶尔和老人家睡一晚还是可以的，但长期和老人睡不习惯。”
“那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