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点诱蛾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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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注意啦!到队屋里来领油瓶。各家各户,都要放一盏诱蛾灯。这是公社和大队的通知,请各家各户注意!放一盏,计十分;如不放,扣十分。请大家都到队屋里来领诱蛾灯瓶子......”汤队长从家里出发往队屋里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向堤边上的各户发口头通知。张家嘴的各户由民兵排长龙利民负责通知。龙利民就是蒲叔,他高中毕业后担任了荷花园生产队的民兵排长。
全队社员听到放诱蛾灯的通知后,都在准备到队屋里来。队屋在荷花园生产队的中心,队屋的南北西三面都是稻田,东面靠着黄家塘。老大家离队屋最近,大概是一两百米。毛砣和细砣,建满和良满,加上老大两兄弟他们一共六个人,和大人一道也来到了队屋的晒谷坪。基本上各家各户都来了人,没来的肯定有人代替。建满领了一个油瓶,老大和毛砣也领了一个装满废柴油的瓶子。他们用黄草纸做了一个舌子塞在油瓶口上,准备点火用。
“大家注意了。点诱蛾灯也有一些技巧。下面我和大家说说。”负责农技工作的民兵排长龙利民说。
“飞蛾是危害晚稻生长的一种害虫,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消灭这些害虫,以保证晚稻的丰收。
点诱蛾灯,说起来简单:就是一盏灯、一盆水。但做好还是有些技术的。
第一个技术,就是如何让这盏灯点的时间最长,那就是要做好那个瓶口的纸舌子。纸舌子不能太大不能太小。太大了瓶子里的油不够用,没到半夜,油就点干了。点的时间短,诱杀的飞蛾数量就少;太小了,火苗小,容易被风吹灭,还有飞蛾难以发现你的这盏灯,这样诱蛾的效果也不好。所以,要用泥巴围住油瓶舌子,让油瓶舌子留在外面的部分不超过一厘米长。
第二个技术是,盆里的水不能干。盆里无水,油灯白点。灯是引诱飞蛾的,水才是捕杀飞蛾的。从自家带来的脚盆也要是不漏水的。关键是有些户是现做的泥巴盆,特别是那些小孩子做的泥巴盆,一定要做好。不然,人刚刚离开,水就没了。那就是飞蛾没有诱杀几个,集体的油浪费了一瓶。
再者,明天一早验收评比。好的表扬;不好的要批评。一个脚盆里至少要灭掉一百个飞蛾,否则,就要扣工分。好吧,大家去做吧。”
大人各忙各的去了。他们一行六人代表三家,就是说要点三盏诱蛾灯。他们一行向禾田中间走去,他们选择了荷花园稻田的最中心。就是连在一起的三个八斗丘田垄的三个交叉处,作为今晚他们放诱蛾灯的地点。有一些人选择的是离家最近的稻田,有的甚至选择在自家的自留田边上。荷花园生产队总有些人的“私”字难以破掉,做大小事总是把自己的利益联系在一起。
“毛砣和细砣,你们就准备点火。我和建满各做一个诱蛾灯凼凼,老小和良满你们两个人合做一个。”老大指着这三个地点说。
“好!”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老大选了靠东边的一个,建满选了靠西边的一个,他们两个小的就做中间的。毛砣看着老大做,细砣看着老小他们做,有时也跑到建满那里看看。
老大把凉鞋脱在路上,把火柴和手电交给了毛砣。选了一块禾苗比较稀的田角,把田里的稀泥用手挖上来铺在路上,首先做一个圆粑粑,然后把装水的边做好。一会儿,初步做好了一个像脚盆一样的小凼凼。他要毛砣打着手电仔细检查了一遍,看是否有漏洞。
如果有问题,就要及时把它抹平,要做得滴水不漏。再在凼凼中间做一个高出水面的小土堆堆——那是灯台。大约半个钟头后,这个泥巴脚盆就全部做好了。老大把油瓶放在灯台上,再用不软不硬的希泥把油瓶固定好。然后,是灌水。他用双手窝在一起,做成一个小小的戽斗,往凼凼里戽水。十几分钟就把水灌满了。毛砣划了一根火柴把灯点上。老大从田里上来,把脚上的泥巴洗干净,穿好塑料凉鞋。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没发现漏水。
一会儿,一个飞蛾不知从哪里飞来了,绕着灯飞了两圈后俯冲下来,正好掉在水里起不来了,翅膀在水里轻轻的颤动。
“真的来了飞蛾。吔,它会淹死的。”毛砣说。
“就是要淹死这些害虫。保护禾苗茁壮成长。”
“它吃禾苗啊?”
“它是吃禾苗心脏的害虫,我们必须无情地消灭它们。”老大说。
“你说,飞蛾为什么要飞到这里来?”毛砣问。
“飞蛾赴火嘛。”
“为什么要赴火?”
“可能是喜欢光亮吧?”老大猜测。
“那它们是追求光明而死的啰?”
“应该不是吧。这种害虫可能是寻欢作乐而死的。”
“一只飞蛾也被你上纲上线。真的,人在追求光明的路上,也有投水的吗?”毛砣惊奇地问。
“有啊。古时候楚国的屈原、近代的陈天华,都是追求光明而投水自杀的。周公有一句著名的诗叫着‘难酬蹈海亦英雄’”。老大说。
“你不是喜欢向日葵追求光明吗?”毛砣睁大眼睛看着老大。
“是啊。我是追求光明。我认为自杀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我不会投水的。我不欣赏屈原那种搞法。”老大满怀信心地说。
“那你怎么办?”
“我要不断地努力奋斗,像向日葵一样,天天围着太阳转,直到结出葵花籽来。”
“哦,又有两个掉到水里了。”她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明天早上来收灯时,只怕满凼都是飞蛾。”
“真的啊?”
“一定。”
“这是谁想出来的办法?”
“这肯定是农业专家想出的诱蛾赴水之计。军事上就是诱敌深入。”
“诱敌深入,还懂军事。你懂的真多。”毛砣隔着灯火看着老大说。
这时,老大发现毛砣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红黑相间格格短袖衬衣,胸脯微微凸起,初步显露出少女的风韵。她满脸通红,眉毛笑得弯弯的。她发现老大在看她,于是抬起她那高傲的头,望着那遥远的星空,若有所思。
“你在看什么?”毛砣突然问。
“没看什么。”老大的脸很不争气,一遇突发情况就红了。特别是他的心,跳得比撮了生产队的谷还厉害。
这时一个飞娥绕着灯光飞了几圈后,正好落在毛砣的胸脯上,她吓得小声惊叫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
“莫动,我来捉。”
“啊!要不得呢。”
一会儿,飞蛾飞走了。围着诱蛾灯绕了几圈后便掉进了水里。
“这个不正经的飞蛾,得到了它应该得到的下场。”老大说。
“趁火打劫。”毛砣悄悄地说。
“好心无好报。”
“我们去看看他们的做得怎么样了。”毛砣一看老大的脸,便想缓解一下。
“好。”老大谢天谢地,毛砣不再追究了。
他们按顺序来到了老小和良满做的这个旁边。毛砣把他们做的诱蛾灯点亮。观察了一阵后,老大帮他们把一些地方进行了修补,确信不漏水后才离开。又到了建满这里,他做的质量没得说的。毛砣也为建满点亮了灯。
建满的诱蛾灯的不远处是一个木脚盆点的诱蛾灯。可能是洗了澡不想下田做凼凼的,就是点的这种诱蛾灯。
这时,荷花园近百亩的田野里到处都点亮了诱蛾灯。遥望天空,群星闪烁;放眼稻田,灯火辉煌。这真是一个“农业学大寨”的好夜景啊。老大不由自主的在心里赞美。他在幻想着远远近近钻入禾苗心脏的飞蛾都在急急忙忙地向着灯光飞去,然后像被炮弹击中的轰炸机一样一架架坠入水中。
星星照着田间的禾苗,毛砣用老大的那支不太亮的手电筒照着前面的小路,凭借着白天的经验,他们一行摇摇摆摆的走着。老大走在最前面,认真地看着模糊的路面。突然发现路上有一颗扯出来不久的稗子草。于是,他捡起来拿在手上转悠,并把稗子草根部的泥巴用手把它捻成一个“红萝卜”,又不停地旋转着。转了一会儿后,突然垂直向天上抛去。霎时,只听见毛砣发出:
“阿噗!阿噗.....”的声音。
“你何似搞的咯?”良满笑着问。
“肯定是飞泡子飞到嘴巴里去哒。”建满说。
“好像不是。”老小说。
只有老大知道是什么。于是,他带头一路小跑,来到了队屋的塘边,洗的洗手,洗的洗脚。只有毛砣又要洗嘴巴,又要洗脸,还要洗衣服上的泥巴。她洗干净后用长沙话说:
“各是哪个讨嫌咯?把一砣泥巴正好打在我的嘴巴上,又溜到我的衣服上。”
“哈哈哈.......”他们恍然大悟,笑得醉了。
“对不起。”老大连忙小声说。
“嬲你的,何似搞得各中咯?”良满用激动的声音学着知识青年的腔调说。
“我把稗子草用劲往天上一丢,正好就……不知为什么这么正。”
“老大是走最前头,细砣走第二,毛砣是走第三。后面是我们三个。怎么正好落到她的嘴上。真是太巧了。”建满说。
“老大,你肯定是有意丢的。你的手法蛮好呢。”良满说。
“是这样。把那兜稗子草给你,让你走最前头,我也走第三。让你也有意丢一回。你如果能丢到我的嘴上,我也像毛砣一样不会做声的。好不?”老大说。
“恰里的,那我搞不中。”良满说。
“那确实难得丢中。今天夜里,有点意思。”老小说。
“有么子意思咯?我自认倒霉,好不?”毛砣说。
“我觉得这不是倒霉,是走运。”建满说。
“嘿,老大,你就再丢一回,让建满也走一回运唦。”细砣说。
“这次只能请你来丢。”老大说。
“还是你丢得中些。”细砣说。
“要是这回丢到你的嘴巴上呢?”老大说。
“那我们两姐妹和你有么子仇呢?回回打中我们。”细砣说。
“这、这、这又不是仇。”老小说。
“这、这、这是爱唦。”良满接着说。
“哎呀,你这个小鸡食粒子!老大,你就把本事拿出来,把他也爱一回唦。”细砣用长沙话说。
“这个爱,就交给你了。”老大说。
他们正在嬉笑时,亚平B他们来了。
“哎呀,你们这几个小鸡食粒子,倒是玩得蛮开心的啊。”亚平B说。
“你们的诱蛾灯做好么?”老大问亚平B。
“那是小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