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你们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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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满一回家,他们正准备吃晚饭。他父亲一见他便说:
“你这是怎么搞的......”
“是做牛轭去了?”汤队长又说。
“我和老大一起回来的。”建满说。
“你何哩和老大在一起的?”建满的姐姐翠英说。
“我刚走到电排站那里,正好看见老大一个人坐在船上发愁。我一问他,才知道他们四个大人都回去了。这条船就丢给了老大。我如是和老大一起把船推到了水里……”建满说。
“那你牛轭买了吗?”建满的父亲说。
“买了,放在队屋里。”
“你是说,那条船是你和老大一起推回来的啊?”建满的父亲说。
“还能怎样呢?我要老大把船丢在电排站是的,他不肯,一定要拖回来。所以,就搞到这个时候。”建满说。
“牛轭也买回来了,船也划回来了。你们做得好。”汤队长说。
“那根竹篙太重了,我们都搬不动,是用手把船划回来的。所以就很慢。我们已经把船停在早晨出发的那个地方,把箩筐皮撮都拿到队屋里去了。”建满说。
“慢点,你是说那条船是你和老大两个人拖回来的啊?”汤队长说。
“是的。你可以去问新建那一带的人,他们都看见我们划船的。”
“真不是个家伙。真不是个家伙……”汤队长咬着牙自言自语。
老大一回到家里,妈妈便问:
“他们四个大人都回来了,为什么你一个人这么晚才回来?你到哪里玩去了?”
老大一边吃饭,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爷爷听后,火一冲。说:
“这几个家伙,我要去骂他们的肉。”说完起身就走。
“您先坐下。算了咯。明天您遇着他们时,再说不迟。”老大拖住爷爷说。
“旧社会,倒了围子时,他们一家家都是在我那里吃、在我那里住。水退了,还要打发他们的路费种谷回家。老子的一个孙跟着你们出去送公粮,就把船丢给这么一个孩子。平时还要喊你们叔叔。真不是个家伙。”爷爷大声对着队屋那边越说越来火。
“那两个是什么人就不说了。可是,还有自家的两个叔叔啊。做得太不好了。您老人家明天遇着了他们那两个叔叔是可以问问他们。看他们怎么说。”妈妈对爷爷说。
“他们为什么这样做?堂叔叔也是叔叔啦。要是在我们那边这种叔叔也还是蛮亲的呢。”外婆说。
“还要感谢建满呢。是他帮我一起把船拖回来的。”老大说。
“今天长大了!”不知毛砣什么时候来的,她突然对老大说。
“什么长大了?”老大说。
“我刚才听了汤队长在那里发火,才晓得这回事。主要是船又大,路又远,人又小。他们蛮狡猾呢。一不说一声,就是这样跑掉是的。真的要不得。他们冒得做长辈的样子。”毛砣说。
“是的。”外婆说。
“本来撮了那么一船谷就够辛苦的了。还要把那条大木船拖回来。不知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毛砣拉起老大的手问。
“我一定要把集体的船弄回来。当时我就是这样想的。”老大说
“真不错。他们大人今天是记12分,你只有4分。我去和记工员说,你今天也要记12分。哦,不是。要记18分。建满也要记18分。”毛砣说。
“你莫去说咯。我不要这几分呢?”老大说。
“手还痛吗?”毛砣看了看老大的手细声问。
“痛,已经忘记了。今天主要是担惊受怕。当我听建满说他们已经回家了时,我就一惊。我就意识到这条船丢给了我。首先是不知道怎样把这条船弄回来,因为那根竹篙太重,加上是一根破竹篙,全身都灌满了水,我根本就搬不动那根竹篙。如果有一根适合我拿的竹篙,肯定回来得早些。后来,找到方法后,又感觉力不从心。几次想把船寄在半路上,可是又不放心,怕船丢失。我以前就听说过立新大队有一个生产队丢了一条船,也是送粮谷丢掉的。”
“你做得对!我知道你是好样的。就凭你和建满今天推回来了生产队的船,学校也会表扬你们的。”毛砣说。
“学校表扬我们?可我不会说给学校听的。”
“我去说。”毛砣说。
“你不要去说。”
“为什么?”
“那不是去要表扬吗?”
“又不是你自己去说的。”
“那也......不行。我当时根本没有想表扬的事。”老大小声说。
“那你想的什么?”
“我想的是《草原英雄小姐妹》。”
“想妹子,就来劲?”声音很细。
“不是呢?”
“你也想上电影?”
“不是呢。”
“那是什么呢?”
“我现在仔细一想,他们大人可能并不是想把船丢给我。”老大说。
“那是丢给谁呢?”
“你看,是许叔撑船去的。他不可能再撑船回来吧?此事,应与许叔无关。”
“船是他撑去的,他就应该把船撑回来。”毛砣说。
“既是他不能撑船,也要安排一个人把船撑回来。因为他是生产队长。”爷爷说。
“还有三个大人啊?”外婆说。
“我想,是他们三人在互相推诿。都不想撑船回来,都想把船推给对方。也许他们是这样想的:他们是走路来的,还是走路回去。船与他们无关系。还有,贵叔也是身单力薄。他们也没想到推来推去就推给了我。”
“他们想充其量不过是把船丢在电排站。大不了,第二天又去撑回来是的。又可以记十分工。没想到被你们两个推回来了。”毛砣说。
“我是担心船和船上的箩筐丢失啊。”
“他们不怕丢失。因为他们心虚,有口难辩。所以,他们这几个人不负责任的骂名要背到老。”毛砣说。
“过一段时间就会淡忘的。”老大说。
“除非这个生产队不存在了。”毛砣说。
一会儿,汤队长也来了,他说:
“我看,明天开个队干部会,把丢船这种不爱护集体财产的行为说一下。”
“谢谢您的好意。开会就算哒。下次送粮谷就莫派我的崽去了。‘四属户’的崽就像一兜草——风吹雨打,自生自灭。您看,假如他的父亲在家,会出现这样的事吗?假如今天出了事,我们一家怎样过呢?他父亲刚出了事。我们家不能再出事了。并且,幸亏遇上了建满。”老大的妈说。
“都是我安排不当。”汤队长说后便走。
“这不怪您。”老大的妈说。
这时,大人都走了。弟弟在妹妹的房间里玩。地坪里的竹凉床上,就剩下老大和毛砣。
“你快点去洗澡啦。累了一天了。”毛砣说。
“好。”他于是起身向塘边走去。
“不行。这么晚了,不能在塘边洗冷水澡。要洗热水澡。”毛砣说。
毛砣帮他在灶上的瓮坛里打了一桶热水,老大自己拿了那个男脚盆,她把热水送到了房里。老大把脚盆放在床后的窗户下,毛砣把热水倒在脚盆里就出去了。
“你的衣服放在床上。今天累了,早点休息。我回去了。”毛砣说完就走了。
老大于是把房门和后门闩好,在书桌上点亮了那盏煤油灯。扶着床走到窗户旁边洗澡。当他洗完澡站起来,背对着窗户擦干身子准备穿衣服时,突然,窗户门打开了一条缝,迅速伸进一只手把一爪细糠撒在老大的背上。然后,一路“格格”地笑着跑了。
老大知道是毛砣搞的。于是,他又把背上的细糠洗干净,才穿好衣服。劳累了一天,用热水泡一下真舒服。
奇怪,细糠撒在身上不痒。
推船回来的事,在荷花园生产队没有什么人公开评说。都知道只要有人开口,就会牵涉到几个大人。可是在新建和向阳有不少眼见者在传说:
“荷花园生产队两个孩子,穿着短裤把生产队的一条大船,从电排站拖回去的。”
“几个大人把一条能装两三千斤的船丢给一个孩子,太不像话了。”
“撑船的竹篙那么大,小孩子怎么拿得起呢?”
“那根竹篙他搬都搬不动,是脱了衣服推回去的。”
“那么远罗?十来里水路,两个小孩子怎么把一条那么大的船拖回去了?”
“真不简单呢。这两个孩子将来一定是一把好手。-”
“这些大人懒得有买的呢。生产队的船丢在那里,都不管。”
“集体的一条船和箩筐可以丢在外面,自己的一条扁担都要拿回来。”
“一个队,如果都是这种人,那集体怎么搞得好咯?”
......,......
第二天,在队屋的晒谷坪里,老大正好遇着了鸭司令满叔。他不急不慢地说:
“你为队上做了一件好事,是个好角色。不过,太危险了。这么远,一旦手软,掉到水里。就会出人命。要是我人好点,我就会去。我就会把船撑回来。”
“我知道。您如果去了,肯定会把船撑回来。这远远近近都知道您和汤队长是好人。不仅关心人,而且关心集体。”
“你下次最好莫去送粮谷了。等长大一些,能搬得动竹
篙后再去。我会和汤队长说的。”
“谢谢满叔。”
“不谢。”
“可是,生产队派我去,如果我不去,一是对不起汤队长,二是说明我不服从调摆。”
“那是的。如果我和汤队长说了,他不会再派你去的。”
“那就好。”
“昨晚,毛砣妹几,不急得要死?”满叔笑着说。
“满叔,你也笑我。”
“这是好事嘛。”
……
从此,老大能够感觉得到,他走在路上时,大人们都用别样的眼光看着他。那眼神里有惊奇、有肯定、有赞许......就是那些弃船而归的人看着老大和建满也是笑而不语心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