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妈妈要吃粳稻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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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乐,你明天要上学了。你妈妈刚生了人,月婆子不能吃糯米,只能吃粳稻米。可是家里只有糯米了,没有粳稻米了。今天你去生产队称几十斤粳稻,打好米回来。我要煮饭给你妈妈吃。”外婆说。
“好咯。”老大一听,这是没有商量的余地的。于是马上答应了。
吃了早饭后,老大挑着箩筐到队屋里去称谷。先报告了汤队长。然后,对保管员满叔也说明了情况。
“你要称多少斤谷?”满叔说。
“称八十斤吧。”老大说。
“你担得八十斤动吗?”满叔说。
“称四五十斤,随便就吃完了。”老大说。
正在准备称谷时,突然,巨鸭筋来了。
“哎呀,秤一吊起,哪个要称谷咯?”巨鸭筋说。
“我们家称谷呢。”老大说。
“早稻还冒开秤呢!你们家现在称么子谷咯?”巨鸭筋说。
“我妈妈生了孩子,坐月不能吃糯米。外婆说要称几十斤粳稻谷回去给月婆子吃。”老大回答。
“那不行。全队的社员都冒称谷,你们家怎么能先称谷呢。再者,你们家上个月的口粮钱还没有付清呢。”巨鸭筋说。
“那是不能称谷呢。又不交钱,只晓得要称谷。真是养
了这些‘五爪猪’,只晓得整现成的?”秋长子横着脸接着说。
“你这个秋长子不要骂人啦,我会对你不客气的。我们这段时间没有交钱是因为父亲受了伤,没人去领工资。等我父亲好了,把工资领回来了,马上就把口粮钱交清。”老大说。
“再者,你要知道,你并没有资格说这句话。谁是‘五爪猪’,大家都清楚。我们‘四属户’按国家的政策吃平均粮,都是交钱买工分,再享受社员平均水平的待遇。只有你,一家六口人,老婆有病,四个儿女都小不能做事,你是你家的唯一劳动力,你们家经常要吃国家的救济粮。你才是一头真正的国家养的‘五爪猪’”。老大接着说。
“你们呢,也是的。人家有月婆子在家要吃饭。哪里有你们这种搞法咯?”保管员满叔说。
“一个月婆子在家要吃饭,称几十斤口粮回去,这犯了么子法啦?”汤队长说。
“各是应该称呢。不称,太冒得人性哒。而且他们家从不欠生产队的钱。”刘队长说。
“好吧。你们都说要称,那就称吧。只是先交口粮钱,后称口粮。”巨鸭筋说。
“他妈妈是会计,钱交给谁啦?又不是不记账。我这里记得清清楚楚的数目。”满叔说。
“交给我啦。”巨鸭筋说。
“你算什么咯?”老大问。
“我是贫协主任。”巨鸭筋说。
“今年又冒选你,那是去年的老黄历。”满叔说。
“是这样,就是告到法院,这个责任由我来担。称谷吧。”汤队长说。
满叔把大秤又重新吊起,开始称谷。满叔把秤砣的绳子卡在八十斤的秤星子上。老大就开始撮谷,这时秤杆子稍稍有点向上翘起来了。
“好。”满叔说。
“不行。太鲜了。要散手亮砣,把秤称平。”巨鸭筋说。
满叔于是把握着秤砣绳子的手松开,巨鸭筋用手从箩筐里捧了一捧谷出来后,秤杆往下妥,但勉强能担住秤砣。
“好了。”巨鸭筋说。
“秤是绵的呢。你不是说秤要称平吗?”老大说。
“能称给你就不错了。
”巨鸭筋说。
“我们又不是不给钱。又不是称你的谷。”老大说。
“这粮食是全体荷花园生产队社员的。也有我一份。”巨鸭筋说。
“哦,你也晓得这谷是全体荷花园社员的啊?我还以为是你一个人的呢?”老大说。
“你——因所以啦——因所以啦!”巨鸭筋结结巴巴地边说边走了。巨鸭筋经常把因为所以连在一起说成“因所以”,这是他的话尾。
老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谷打成米挑回家放在堂屋里。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呢?”外婆说。
“巨鸭筋不肯称谷,说我们家欠了钱。秋长子还骂我们是‘五爪猪’。要不是满叔和汤队长刘队长他们说话,今天的谷就称不回。”老大把情况叙说了一遍。
“等我满月了,再和他们算账。”妈妈说。
“难怪。这么多麻烦。不过,把米打回来了就好了。月婆子就有饭吃了。”外婆说。
“都说‘四属户’的崽叽懂事早。你看何里不懂事。”外婆自言自语。
这是个多事的暑假,忙碌的暑假,多灾多难的暑假。
开学后,正常学习时间老大和老小就学习。星期日老大就到夏医师的八字哨公社医院去看父亲,并送一些菜和日用品。而且,老大特别记得给夏医师捉了一瓶虫子送去。老大除了完成学习任务外,当了家里和医院的日用品传递员和信息传递的交通员。
今天,好不容易才有一个放学这么早的下午,真好啊。老大回家能好好玩一下午了。刚到家门口,突然发现家里来了客。于是连忙上前喊:
“媠父,您好!您来了?”
“是啊。你今天放学这么早啊。”
“今天下午做作文,老师要我们回家做。”
“哦,难怪这么早。”媠父说。
“媠妈好吗?一家人都好吧。”老大说。
“都好呢。”媠父回答。
“容秋伯伯家的小鹅不到你们家自留田来吃禾苗了吧?”老大问起了小鹅的事。
“不来了。那两只被你甩到塘里的小鹅,那天晚上回家后死在自己的笼子里了。”媠父说。
“啊?死了?怎么会死的?”老大一脸的惊奇。
“是的。小鹅受到惊吓特别容易死。”
“那他们不急得要死?肯定,他们在骂我。”
“有点急,没骂你。”
“那小鹅多少钱一个?我赔他们家两只小鹅。”老大说。
“那不用你赔呢?要赔也是我们赔。不过,既是赔给他们家两只小鹅,也不会要的。”
“那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你从我们家走后,牛外公不放心,他自己又来了。他说正是‘双抢’农忙时节,我们都忙不赢,他老人家没有我们这么多事,你爸的事由他老人家来安排的。我们商量后,认为接你父亲到八字哨卫生院夏医师这里来治疗比较好。因为,我们都知道夏医师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治疗跌打损伤的名医。我来之前去八字哨医院看了你父亲,他现在蛮好的。你妈妈生了孩子,一是来打三朝,二是来看看你们。这段时间,你们家出了一些事,我又冒过来,就是‘双抢’太忙了。外婆说你懂事多了。”媠父说。
“弟妹们都小,有些事只有我做得。也是没有办法。”
媠父是我外婆的大女婿。外公死得早。外婆一个儿子二十三岁时死了,所以外婆是在她自己的生产队吃“五保”。今年轮到了小女儿家。所以,媠父一是来打三朝;二是来看岳母。这是妈妈娘家唯一的亲姐夫。
老大连忙跑到爷爷的房间里拿了几支他亲自滚的纸烟装给媠父抽。
“这种纸烟,是哪里出的?”媠父接过纸烟左看右看。
“是我自己滚给爷爷抽的。”老大说。
“看看你的那个滚纸烟的家伙是个什么样子?”
老大连忙把自己做的那个滚纸烟的箱子拿给媠父看。
“就是这个家伙滚出来的纸烟啊?”媠父问。
“是啊。”老大说。
“你滚给我看看。”媠父说。
“好。”老大于是现场滚了几支纸烟给了媠父。
“真好呢。这个东西。巻出来的纸烟像真的一样,又好看,又好抽。只是烟屁股上没有字。要是有字,就跟买的一样。”媠父抽完一支烟说。
“这个送给您吧。”老大知道媠父抽烟很多。
“那你爷爷,怎么办呢?”
“我再做一个是的啦。”
“我不要。我不会滚。我抽惯了喇叭筒。不过,我有一大事请你帮忙。明年正月间我收媳妇时,请你帮我去滚一个星期的纸烟。”媠父看了一会儿后说。
“要得。”老大马上回答。
“来,莫喷哒。快点吃饭。你媠父可能饿了。”妈妈说。
“好的。”
注:
1.整,是骂人的方言。整饭即吃饭的意思。
2.五爪猪:猪爪本只有四指,只有人的手指脚趾是五指。是骂人的话。这里是骂‘四属户’的人像猪一样吃现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