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1次搬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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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老小一个人坐在箩筐里,好像享受特有的待遇后很惬意。他正在数手指。他先把左手的五个手指举起,用右手的食指掰着左手的手指一个一个地在数。他数完左手的五个手指后,左手便变成了一个小拳头。当准备数右手的五个手指时,他好像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没有手指点右手的手指了。因为他怕用左手的食指来点数时,那里的数字就乱了。他想了一会儿后,发明了一个连续数手指的妙法。就是用嘴巴去点右手的手指。这样,它就能连续把十个手指头数完。他数了一遍又一遍,怡然自得。
他用嘴巴点着右手的小指说:
“一炮。”这里的方言把“一拾”说成“一炮”。
老大走了一段长路后,感觉小腿有点痛,头也有点晕,浑身无力,口渴心烦。
他现在才发现:用自己的腿走路是多么辛苦。
老大越来越走不动了。于是,他渐渐地落后了。这时,妈妈回头一看,发现老大落在老后老后。便大声喊:
“快点赶上来!”
老大加快了步伐,可是就是双腿不听使唤——走不动。觉得脚越来越重,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落在远远地后面,后悔不该轻易地放弃那个箩筐。于是,他想还是回到那个箩筐里去。
这时,妈妈停止前进,在路旁等他。拿着他一起向前走。妈妈发现老大越来越走不动了,后来拖都拖不动了。
“我要息一阵气。”老大说。
“那怎么行呢?他们已经往前面走了,你不要掉队啦。按照你这么走,太阳落水都走不到堂。那会走到半夜。”妈妈说。
“我真的冒得劲了。”老大要哭了。
“那要克服困难。”
“老小又总是坐得箩筐?”老大已经带着哭腔了。
“他比你小些啦,他是弟弟。”
“他也有两条腿啦,也能走嘛。”
“你看你啊,做哥哥的,去和弟弟比。好意思不咯?”
“我不走,我要坐箩筐......哇......”老大顾不得这么多,干脆哭起来了。
“你看这个孩子咯?今天穿了新衣服呢。眼泪会把衣服弄脏的。”
“啊——”他一边哭一边走。
这时,爸爸和伯伯坐在路边休息等着。舒伯伯说:
“只怪得我。来,伯伯担。”
他喜得好像要笑了,但还是使劲忍着。伯伯把老小又抱到南瓜那一头,又把老大抱到原来坐的那个箩筐里。又起身了。
老大现在才发现,坐在箩筐里比自己走路舒服多了。
他现在坐在箩筐里不摇不动,生怕又被抱出箩筐。他想努力表现得好点。当舒伯伯转肩时,老大也天真地非常配合,把屁股抬起来一点。他想,这样可以减轻伯伯一点重量。可是,过了一会儿,老大又发现伯伯的衣服上开始流汗了。而且,越流越快,转肩时,尽管老大的屁股抬得很高,但他还是发现丝毫也没有减轻伯伯的痛苦。伯伯的步伐越来越慢了,越来越难了。
“你伯伯休息一会儿吧?”妈妈说。
“现在中午了,还只走了一半多。要抓紧赶路。”伯伯说。
“是啊,中午了,还没吃饭,又要......”妈妈有话没说出来。
老大看着爸爸背着许多东西,妈妈尽管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可她也背了东西。伯伯挑着重担,都是汗如雨下,看看炎热的太阳已经偏西了,又都没吃饭。他有点在箩筐里坐不住了。
他看着伯伯被扁担压得弯弯的背,越来越不舒服。伯伯太累了。他心里突然不舒服起来,觉得再坐在箩筐里不好,可是要下去自己走,他的脚又痛。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老大,你还是下来自己走吧。你看伯伯挑了这么远了,也没有劲了。”妈妈说。
“……”老大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只得同意下来自己走。他知道:一旦离开了那个箩筐,想要再回去就很难了。
“崽叽,你没吃饭,走得动吗?”伯伯说。
“伯伯,你又累又饿。我……自己走吧。”他只好硬起喉咙说。
“那就下去试试,走不动又进来。好吗?”
“要得。”老大最喜欢这样了。
伯伯放下担子,他马上从箩筐里走了出来。一看老小,他已经睡着了。老大尽管肚子叫,还是打起精神,跟在伯伯后面快走,简直是小跑。伯伯把老大放下后,他肩上的担子减轻了一半。
这时,妈妈看见老大下来自己走,马上来牵着他的一只手一起走。边走边说:
“真是个好崽!是的。伯伯也没有劲了,弟弟又不能走,你爸爸是教书的,肩上挑不了四两。这付担子只能辛苦伯伯挑着了。你能懂事自己走,这是最好的了。我们晓得,你也不大,脚杆子也没有劲,何况又没有吃中饭,天气又热。你今天真是长大了。到家后,一定给你打个蛋白吃。”
老大这个人,就怕有人对他说好话。一说好话给他听,他全身都来劲了,他一边小跑,一边哼哼唱唱。他越是走得快,大人就越是表扬。他知道这是大人在给他灌米汤。分明知道是米汤,但他还是心里高兴。因为,并不是爸爸妈妈只爱老小一个人,他们也爱自己。只是因为他是老大,所以这条路只能让他来走。总不能把睡着的老小喊起来走路吧?老小,平时玩时还是能走,但今天走这么长的路就不能走了。妈妈说了,老小的小腿还没有长成,要是走多了路会变形的。
老大感觉越来越真的又没有劲了,又在拖着走。于是对妈妈说:
“我坐一会儿再走,好么?”
“还坐什么?就要到了。你看前面就是。”
“真的啊?”
老大从没有来过爸爸的学校,也不知学校是什么样子。一看妈妈指着前面的屋,他一下又来劲了。又使劲往前面走。他咬着牙终于走到了妈妈指的那个屋,便说:
“我们到了!”他就准备进屋去。
“又不是这个屋,前面那个屋。还要走一会儿,马上就到了。”妈妈说。
到底是妈妈指错了,还是他看错了?虽然他有点泄气,但因为说就是前面,老大还是鼓足了劲往前面走。但吃了亏的老大怕又弄错,便要搞清楚。要妈妈再给他指一回——就是那栋瓦屋。
“再不会错了吧?”老大反复牢靠妈妈。
“那何得错咯。你走咯。到了,我就会要你进去的。”
“啊?”
妈妈说的话好像不是很确定。他有点犯嘀咕。当他终于使尽最后一点劲走到妈妈指的那个屋时,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妈妈又故伎重演地说:
“我说的是前面那个屋。”
老大终于弄清楚了,都是在哄骗。于是,他一下瘫在地上,只知道哭。死活也走不动了。这时,妈妈说:
“就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那天会黑的?”老大哭着说。
“那有什么办法呢?你又没劲了。只能在这儿休息啊。你有什么好办法呢?”妈妈说完,好像并不很着急。
他觉得妈妈的话一点都没有气,肯定有什么事瞒着他。这时,老大突然发现:爸爸和伯伯都无影无踪了。他马上问:
“爸爸他们呢?”
“不知道。”说得很轻松的样子。
“你是大人,怎么也不知道?”
“我一直在招抚你啊,我也没注意。”
这时,前面来了两个大人。隔很远就在喊:
“龙师母,我们接你们来了。你们坐在那儿别动。”
哦,原来是爸爸他们先走了,去搬救兵了。老大看了妈妈一眼:
“又骗人。”
“龙支书要我们来接你们的。”
“谢谢!”妈妈说。
这时曾老师接了妈妈的袋子,徐老师来背老大。老大不好意思让人背,便说:
“我能走。”他从地上爬起来准备走。
哪知徐老师,一把抱住老大,往背上一甩,背起就走。就像仙峰山的那个大队长背他去幼儿园一样。只有几分钟就到了。
爸爸他们坐在房里等。见他们一到,就说:
“先去洗个脸,然后去吃饭。都很饿了。”
妈妈给老大和老小洗了脸后,他们来到一个吃饭的地方。
“这是在学校买的饭菜。今天伯伯辛苦了,也冒得办法,只能吃食堂。大家都已精疲力尽,做不得饭了。明天再好好招待伯伯。”爸爸说。
“这个蛮好的。一家人讲什么招待,有饭有菜就很不错了。”伯伯说。
老小一边吃饭就一边要睡觉了,喊了几次才坚持吃完饭。洗了脚,他们没来得及仔细看新家就睡觉了。
朦胧中,只听见伯伯在说:
“今天,这个老大不错呢,只有六岁的人,从仙峰山到这里只怕有三十多里路,我也没有挑他多远,只怕他自己走了一二十里。你看他累不累。”
“他是从娘肚子里出世——第一回走这么远的长路。”妈妈说。
“肯定脚都走痛了。”
“伯伯你的脚也痛,肩也痛。最辛苦的还是你。”老大心里想。
“我也真的困了,我要睡觉去。”
一会儿,他们都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第二天,老大很早就起来了。说是新家,其实就是一间房。前面开了一个床铺他们两兄弟睡,后面一个床铺是爸爸妈妈的。南边的窗户下摆着一张很大的书桌。两个床铺之间用两个柜子隔着。一个柜子放的是他们两兄弟的衣服;另一个柜子是他爸爸妈妈的衣服。北边的窗户下摆着一个洗脸架,洗脸架上放着一个搪瓷脸盆,上面搭着一条毛巾。一家四口共用。早晨只有父亲刷牙,其他人都不刷。只有父亲是国家干部,是联校的支书。他们三娘崽都是农村户口,暂时寄住在学校。
老大跑到外面去一看,这个学校比他以前上的那个幼儿园大多了。有六个教室,一个年级一个班。
学校的东边是一条堤——那是学校的出路;南边和西边是一个大塘,叫关公塘;学校前面有一个小坪,小坪向西下去有一个三十二级的石码头。这个码头就是挑水的唯一通道,整个学校的用水就是沿着这条石码头梯路用木桶从关公塘挑上来的。关公塘的浅水区都长满了荷叶,荷叶中间开着红的和白的荷花。
学校的北边是一个湖,叫凤凰湖。湖的浅水处都长满了湖草。学校东边有一个很大的操坪,是专门给学生做广播操和上体育课用的。操坪的南边有一个很大的老师和学生共用的厕所。湖堤绕过操坪,绕过学校的北面一直向北延伸,延伸到一公里的地方住着一户姓夏的人家。这就是离学校最近的民房。姓夏的人家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已经在这个学校读书。三个儿子的学名分别是:智湖、智江和智河。
这个学校的全称叫星火联校。星火是公社的名字。听说这栋房子原来的名字叫“修防会”。修防会的全称是:“修堤防洪委员会”。顾名思义,那就是说,这栋房子以前是公社做修堤防洪用的。
这里作为一个学校还是蛮好的。民房稀少,牲口不多。偶尔有几头耕牛在学校后面的湖坡吃草。前后是水,只是不很安全,但空气新鲜。对学校没有什么干扰,学生学习还是比较安静。只要管住学生下课不去玩水就平安无事。不足之处,就是这个学校离水太近太偏。向阳花和东方红那边的学生到这里来读书,一个单程要走将近二十里路。目前,正是放暑假,所以学校很安静。
吃了早饭后,伯伯要回仙峰山了,他们无论怎样留也留不住,于是只好依依不舍地告别舒伯伯。
“有空就来走动。”妈妈说。
“好呢。你们放假了就回去看看。”伯伯说。
“我要回去看女伯伯呢,还有伏坤哥哥。”老大说。
“好。”
“好些走。”
“走得好。”
伯伯迎着带星的晨阳,挑着一担空箩筐,健步如飞,越走越远了。老大望着伯伯的身影渐渐地渐渐地变成了一个点,消失在漫漫的长途中......
他久久地站在操坪里想着,总觉得伯伯不应该这么快就匆匆回去,应该留下来多休息几天后再走。可他总是说家里有很多事情要回去做。他挑着他们兄弟俩那副担子弯着腰转肩时的痛苦表情总是在老大的脑海里浮现,他一想起就出汗。
昨天,他总是闹着要伯伯挑,还和老小比,也要同样坐箩筐。他想着这些时,不自觉地上牙咬着下嘴唇,露出了不自然地笑容,用手搔着后颈窝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