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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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掀开一点车帘,紫硫握住我的手腕,不准我往外探头。他说,“走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路上倒树,凡事反常即为妖,你先不要动,我们待会再去。”
我觉得他说的有理,便收回了手,端坐在他身旁不动,他穿的是常服,虽配了剑,但早因为先前的休息而摘了,正好放在我身边。
我便顺手取了剑,双手一用力,将剑身从剑鞘里抽出来半截,看他剑上流淌的银光如水又开了血槽,不是他平日佩着的礼剑,倒是真的能用。又没有宫中的铭字,想来不是父亲母亲给的,是自己新换的。
也是第一次见他带。
剑柄处刻了几枚小字,先是夏悦雪,大抵是这把剑的名字,随后是纵之,纵之是他的字。
我们三人,白璧字询之,他字纵之,而我字诀之。来来去去,少不了一个之字。
我问他,“你新换了配剑也就罢了,为什么要管他叫夏悦雪?倒像是个人名。”
“悦是喜欢,雪是因为风花雪月。而夏,则是因为我喜欢。”
我撇撇嘴,“你终究还是像父亲一样不会取名字,哪里有夏日的雪,这般不吉的名字,千万别取给了人。你日后要是生了孩子,别随便给他取名字。”
“行行行,要是日后我有个儿子,你来给他取名吧。”他敷衍我,却一直都在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正要回他,却听见外面先是嗖嗖的几声,迅速的钉在马车上面,又听见他的侍从霍正大叫了一声,“殿下!”
而他面色一变,单手将我摁倒在车里,另一只手取走了我手里的剑,与甘桧挑着马车的角落里踞坐着。
凛过来抱住我,把我压在她和车内木板中间,外面的侍卫纷纷抽出手中的剑,车队最前与最后的士兵迅速驰马提盾而来,将我们正当中的十辆马车围住。
又有几枝箭从窗口进来,射在离我不远的地板上。
窗外调整了阵形,有阴影袭来,我知道是窗外的士兵以身并盾护住了马车的窗口,而先前在阳光照射下箭尖上隐隐有着五彩光晕,显是淬了毒。
我心念一转,看了紫硫一眼,又看了凛,紫硫摁住我的手对我微微的摇摇头,低声和我道,“已经先射进了我车里,想来我才是目标,你这不过是混淆。”
我心里也知道,最初的那箭突袭才是最主要的目的,现下马车已经被护得严实,没人会在对方已准备之时继续动手。
虽然他一开始想要得就是紫硫的性命,然而我这个阿兄,性格大抵太过随性了些,他中途溜上我车这件事情连我都不知道,那边霍正又喊出了那么一声,袭击者大概已经相信自己成功的杀了他了。
过了许久,外面也没有新的箭声,我推推凛,示意她松开我让我起来。
坐起身来问紫硫,“接下来要怎么办。”他摇摇头,“我和甘桧不好下去,你也别下去,太危险了,等白璧过来,他应该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应着,往他那边靠一点,问他,“你怕么?”
“虽然是第一次在路上就有人想要我的命,”他握住我的手,“我不怕,你怕了?”
我老实说,“是有些怕,你在这里又好些,就怕白璧那里又出了什么事情。”他拍拍我的肩膀,“放心,若是他中了箭,无论如何都会有人喊出来的,毕竟刺客不知道自己得手的话是不会停下来的。”
话音还未落,车门被人打开,白璧看见我们二人,长长的松了口气,“虽然一直说你任性,但这次好歹任性任到了点子上。”他伸手在紫硫头上敲了一下,又问我,“青璃有没有被吓到?”我摇摇头,问他,“阿兄还好?”
其实不过是礼节性的问候,我看他一身衣服干干净净的走来,想来也没什么大碍。
他说,“一切都还好,你们两个就在车里再挤一挤,离下一个驿站不远,但今日看起来是不能再拖了,忍一忍,争取快些过去。”
等车又开始开动了我才知道他说的忍一忍是什么意思,前几日马车还是慢慢的在走,今日简直是在路上跳舞。
双轮马车最大的问题就是稳定性,虽然现在能将轮子做的结实与大,从而将马车也做的大起来,但是到底不够稳当,整个车里的东西都在摇晃。
我感觉整个人颠簸的胃都快从喉咙里被我吐出来了,身上难受,只肯趴在凛身上靠着,她小声地劝我喝水,殊不知我现在胃里存不住任何东西。只不停的摇头,紫硫倒还是好整以暇的坐在一旁看着我。然而他也不算舒服,低烧了差不多一个月,我都担心他要烧成肺炎,现下不过是全靠意志死撑。
但是终究还好,他没有多挨上一箭。
等晚上到了驿站的时候,我已经双腿发软,浑身都是冷汗,并且吐的整个人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凛她们就算是我的侍女,到底也是娇生惯养的少女,她和睡莲两个人都无法把我从车上扶下去,而紫硫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只勉强能自己下车。
到最后是白璧把我从车上抱下去的,我难受得要发疯,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感觉世界仿佛是在旋转一般。
白璧近身侍从霍正忙着与睡莲一起清点琐事,其他众人分成几批,分别上去收拾房间与照顾我和紫硫。一时间乱成一团,而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一边意识到自己正在脱水,一边却发现自己喝不进任何东西。人又多,吵得我头疼的要命。
过了不知多久,白璧跪坐在我身旁,从下向上看着我的脸,低低的问我,“你还好吗?”
我看他一眼,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说,“我头很疼。很恶心。”
他伸手摸我额头,和我说,“没有烧起来,只是车子太颠簸了。”我点点头,半点力气也没有,倒是困了。他又说,“已经收拾出一间房间来了,我先抱你上去好不好?”
又点了点头,他小心的伸手从我的腿弯处穿过去,另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后面,将我整个人打横抱起,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上楼梯,他顾及身份,两只手平平将我举着,与自己胸口都隔着一段距离。
他生得高大,又已经弱冠,而我到底因为有病在身,生得仿佛十一二岁,还是极瘦小单薄的十二岁,他这样抱我倒是不嫌吃力。所以走的极慢的也很稳当。
我却突然心血来潮,叫他,“阿兄。”
“嗯?”他回我,“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多抱我一会好不好?”他叹着气,“都长到十五岁了,怎么还这样娇滴滴的?”
“娇滴滴的不好吗?”我闭着眼问他,“反正你会对我好,对不对?”
他把我放在榻上,叫她们来给我更衣,和我说,“可你长大了,就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啦。我先出去,等她们把你收拾好了,我再回来看你。”我病中惯性的娇气,他们都知道,到底较平常纵容我些,要知道,自从我十岁之后,他就没怎么抱过我了。他总说我不是个小孩子,要讲究些男女有别,但老实说,我并不觉得我和他之间有什么男女有别的必要。他对我来说,就像是绝对安全的另一个父亲。可以信赖,又值得信赖。
因为我站不起来,也不能自己洗脸,睡莲只能用帕子沾着水配着胰子小心的替我将脸上的脂粉与胭脂卸了,之后又将我褪了外衣,将浑身的汗渍都揩拭净了,替我换上睡袍,叫她们将我的中衣乘天色尚早洗了晾上。她握住我的手,“今日我陪殿下睡吧,殿下夜间起来要是不舒服,到底还有我在。”
我应了,觉得到底头痛的要命,便和她说,“告诉大皇兄我先睡下了,不需要他另外抽时间来看我。”她应了,自己出去另外收拾用饭,叫凛守我这一会,自己到了晚上再来替她。
凛坐到我身旁,边守着我,边小心翼翼的开始绣一块手帕,我从来不知道她会刺绣,便要她给我看看她在绣什么,却发现不过是新近学刺绣的练手之作。
我怪羡慕她的,刺绣其实靠的是身体,集中所有精神小心翼翼的一针针刺下去,要许久才能填满一块手帕大小的布料,以我身体来看,集中精神不难,但久了难免头晕眼花,所以并不常做。
她脸色微红的将手帕抽了回去,和我说,“不过是做着玩,殿下别总是盯着它看,怪不好意思的。”我也不和她多纠缠,只是笑道,“做得挺好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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