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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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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日的时光就这样过去,因为我的身子不好,所有的人都要照顾我,特意放慢了进程。因此日程便实在混乱了起来,虽说有驿站,出发到现在却有一半的时间是在野外过夜。

今年已经比往年提前八天出发,好特意慢慢的走,但我觉得就这个速度实在是太慢,便问白璧为何不能快些,他说,“已经提前出发八日了,可以慢慢来。”

我笑,扯他袖子,“阿兄太过担心了,我身子并没有那么弱,而且本身借宿荒野之中往往需要比平日更多的警戒,这样弄来,大家都比往常要疲惫许多,我虽然身子不好,到底还是在马车内,想睡就能睡,没有那么害怕颠簸。”

他拿我没有法子,现下又是对我心中有愧,便顺着我,“那明日就叫他们尽力的走上一日,你先看看情况再说。”

“嗯。”我答应着,仰起头对他展露一个笑颜。

他放缓了声音哄我,“青璃,好好的,别和紫硫置气,他知道自己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

我收了手指,“嗯。”脸上不由得收了笑意,他猛然间见我脸色一改,也不好改口,只和我说,“你先上车,晚上休息的时候我们再继续。”

上车时却见紫硫已端坐在那,我一怔,他那在我前面的车架已经起步,不好叫回来,便只得进去了,车内只坐着凛与甘桧,不见其他人。

他也真会挑人,这两个人都是心里极藏的住事情的人,也不怕被传出去。

“你到底要生我气到什么时候?”他脸色依旧不好看,像是病一直没好。

“哪里又能生你气?不过是最近很疲惫罢了。”

“你我兄妹十五年,你真以为我看不出你眼神里的意思?”他咳嗽几声,又道,“原先还好好的,早上去上课,下午回来就半点不关心你兄长是不是病的要死了,眼神和语气一个比一个硬邦邦,这些天一直避着我,你到底想要阿兄怎么做?”

我与他素来奉行吵架就吵架,一定要吵个输赢,虽然我一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赢过他,到底我们是同父同母的双生兄妹,也不怕像和白璧吵架那般容易生分,左右两个都是双生,一个是母亲的骨中肉,一个是父亲的眼中珠,各有各的倚仗,有了什么问题吵一吵也就罢了,到底没有谁怕谁这一说法。

他现在的意思也是要把一切都摊开在明面上,觉得我们这次吵完之后也就合好了。

但吵架这件事,实在是说不清楚的,双方都想吵架才能吵起来,而我现在想到这件事情就只觉得疲惫。

我垂了眼,靠在马车璧上,只是说,“你没有错。”

他被我这话一噎竟是半响说不出话来。

半响后放软了声音,轻轻地叫我,“青璃。”

我也不看他,只是应了一声。就听见淅淅索索的声音,是他站起来走过来的声音。丝织衣物互相摩擦,连声音都是厚重而温柔的。

他挨着我坐着,唤我,“青璃。”语气非常温柔,他一向只在我生病得到时候会用这种哄小孩的声音叫我,见我回他,便低低的又唤我,“青璃,阿兄错了。”用手来轻轻的扯我的衣袖,做出一副怯生生地可怜相。

我想他都把身段放下到如此地步,何况我生他气本身不过是我自己的心结,他不凑巧撞上了而已,便也没有躲开。

他说,“我错了,我真不知道她许了人家,我也不过是心烦意乱了些,便一时糊涂。”他与我之间本身比白璧少了许多避讳,也就说得较白璧直白许多。白璧到底不能这样直说他与若紫的事情。

“所以我说你没有错。”我说着,并不指责他,指责他什么呢?他虽是我兄长,然而我们双生,俱不过十五岁。十五岁的人,不过还是个孩子,你又能要求他些什么。

“你还是觉得我错了。”他再次说,“你只是觉得没理由纠正我。”我被他说中心思,也只是看他一眼,“我又能和你说什么?论尊卑,你是兄长,我不能指责你,论道理,她是甘愿,我也不能指责你。论实情,这种事情到底发乎于情,你们两个心甘情愿我又能说什么?于情于礼你都没有错,不是吗?”

他说,“你是这样说,但你并不是这样想。”又咳嗽一阵,我忍了好久才忍住上去帮他拍背的心思。毕竟刚刚才说自己生他的气,现下他一咳嗽就心软,怕他接着一下子蹬鼻子上脸,又觉得我们和好了。

等他咳完了,又继续说,“但你觉得我是错的。”他认真地看着我,“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尊卑么?你也知道,我不过比你大上一刻的时间,你要是觉得我哪里错了,你和我说,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到底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说完又是咳嗽。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见他憋着咳嗽说这么长的话,一瞬间竟是憋不住笑了,“你知不知道是谁总是把比你大一刻也是兄长挂在嘴上的?你知道什么大人不记小人过,你是不是还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见我笑,知道大抵是没事了,便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你走开吧,”我把他向旁边尽力一推,“知道你还来得罪我,小心我假意面上缓和了,哪日提刀杀了你!”

并没有把他推开,他到底力气比我大,这样尽力一推不过也就是偏了偏身子。“青璃若是看我不顺眼,直接说便是,我定会亲手捧上这一条性命的。”他又咳嗽起来,长长的一串。

我不由得用手去拍他的背帮他止咳,问他,“吃了这么久的药,怎么就一直没好呢?”甘桧道,“二殿下这些日子夜里总是睡不好,想是一直记挂着和殿下吵架的事情。”

我帮他拍背,他慢慢的止了咳嗽,和我说,“别听他的,我不过是咳嗽咳的睡不着。”咳得面似桃花,红粉绯绯的。

我一巴掌拍他身上,“老老实实的喝药,睡不着就喝些安神的药,点些安神的香,不睡觉身子怎么会好。”

他应着,和我说,“等他们休息的时候,我就回去,现下你不生我气了,我也睡得着了。”

“先前还说是咳嗽咳的睡不着呢!”我笑他,和他继续道,“你就在我车里睡吧,才刚刚开始走,也不好现在就叫他们停下,待会一顿整顿,也不知道又要耗掉多少时间。”又叫凛和我靠近些,给他多些宽敞。他到底还在病中,多多休息总是没错的。

他却也不过睡了一个时辰就起来,父亲对我们三人最大的要求就是自律,除了我因为身子不好,过得有些乱七八糟得过且过以外,他们两人一人比一人更规矩,哪怕是紫硫这个从来都被训斥睡得太迟的,起得也不敢晚。

他醒来后,脸上有不知道是睡出来还是烧起来的红晕,甘桧小心翼翼的上去摸他的额头,接着从一旁的水壶里倒了水给他,让他润润睡久了干渴的喉咙。

他半靠在车壁上,脖子没有力气,束好的头发有些散乱,眼睛半睁不睁,压出细长的一双眼,嘴角似笑非笑,配着脸上的红晕,我笑他,“海棠春睡。”

他不置可否,甘桧从一旁取了提前装好的药给他喝,他慢慢的小口小口饮尽,像在品茶而不是饮药,也亏得他不嫌药苦。

因着半抬不抬的眼,整个人又慵懒又透出些微微的邪气。

也是本身五官就十分俊美的缘故,换成常人这般无精打采,其实难堪的紧。

他与我虽是同胞,面容倒并不相似。

我能吃的东西往往都难吃,于是常常吃不了几口就失了胃口,就这样,偶尔吃多些,或者吃些平常东西,却也能因为克化不动反而还要作呕。大抵是素日吃的实在太少,所以生的瘦小单薄较他许多,个头也勉强只及他胸口,常人观我,往往以为我不过十一二岁。

反倒他和白璧因为终究是姑表兄弟,而那远嫁的夏国公主与父亲也是双生,还是难得的异性却生得相似的两姐弟,因此两人生的俱是像极了父亲,乍一看倒有七八分相似,平日看来是真正的同胞兄弟的模样,只是白璧气质更温和些,端的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他因为性子生来懒散,母后素日又极娇惯他,所以其实在气度上略有些不足。

我拾盘子里一块桃干,还未来得及送进嘴里,就被他半道截胡,还与我说,“谢谢小妹体贴。”我略有些不满,“稍微对你好些,你就开始放肆了,这么多桃干,非要抢我手里的。”

他故意瞪大眼,摆出一付委屈模样,“我还以为这是你打算给我的呢,刚刚喝完药,能清清口里的药味。”

清个鬼的药味,嫌药味难受何必小口饮药?

我本来看他生病,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气此时又有些蠢蠢欲动,心里默念这人依旧在病中,又冷了脸转了头去不理他。他见我又冷淡起来,便忙着来哄我,从桌上忙着给我挑桃干,口里连着道,“乖,还你,还你。”直抵到我鼻子前来,我就着他的手叼了,自己含在嘴里不说话,凛在那边取了川贝枇杷膏化了水给他,叫他喝了,他苦着脸,只说这玩意薄荷味太重,喝了反而更想咳嗽。

我懒得理他,甘桧倒是一直哄他,“殿下,就喝这一口,咕咚一大口喝下去就好了。”

凛也笑,“到底两位殿下双生呢,三殿下昨日也是被睡莲逼的没办法了才喝了一口,喝完之后只和我说嗓子里黏甜的要作呕。所以今日我特特用水化了来,先让二殿下尝一尝,接着再由我们殿下喝一口。”

我的脸色抽了抽,忙和凛说,“我这几日可没有咳嗽,要喝全给他喝。”

凛嘴上不说话,只是另冲了一杯给我,对我浅浅的微笑,我不得已,只得接了杯子喝了,倒是比预想中的甜腻要好一些,也不像纯喝的那么黏呼呼,只是到底薄荷味太重,喝下去从嘴里一直冷到胃里。

这个据说对肺极其滋养,化痰止咳样样都行,所以我不过是个哮喘,也被迫天天喝这个本应该是治咳嗽的东西。

突然前方有人纵马骑回来,并且一路大喊,“休整,休整,前方有树倒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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