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人以食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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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口粗的紫竹被打通了结节，一根接一根连着，从山泉处把新鲜的泉水引进了开阔处。一口大锅坐在架空的乱石堆上，底下燃烧着熊熊的竹火，噼里啪啦作响。
锅里头炖着兔肉和野菜，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掌勺者楚悠悠今天的心情非常好，哼着小曲，拿着大勺在锅里搅动着。她在烹调自己认可的味道。说实话，她有点瞧不起火灶房里那帮人的厨艺。
她被默认为了正式的弟子，好处是可以不用再去下人堆里打杂了。早上，被她师父爽约了的楚悠悠一脸疑惑地离开了暮云殿。她本想回去睡会儿回笼觉，路上遇到了在火灶房打杂的散修弟子南容。
楚悠悠和白术在一个小村庄里兜售药丸的时候，有一个左眼角有铜钱大小般的胎记的年轻人买了药丸，这个人就是南容。
“师姐，你在回到苍黄城之前都是在天都里生活的吗？”南容抱着一捆劈成片的竹子走过来给锅底下加柴火，问道。
“嗯哼，我呀是在来这里的路上认识白术仙师的。”楚悠悠的言外之意就是她没有去过天都。
提到白术，楚悠悠就觉得手痒痒：好你个说话不算数的骗子！
“哦，我还是想不通，你跟着白术仙师不好吗？他可是天都里的仙师啊。”南容伸手挠挠头，他非常不理解：楚悠悠这么好的身世为什么要到山上来享受清苦呢？而且，她明明跟着仙师的前途更好，为什么要改换师门呢？
“就像我为什么不待在王府享受富贵一样，我喜欢千山宗。千山宗，名字大气，我师父奚少掌门也帅气。”楚悠悠看了看南容，问：“喂，那个药丸你吃了吗？感觉怎么样？”
南容想了想，回答道：“初滑进喉咙时，有一股清凉的感觉，然后就感觉，就感觉……哎呀，不好说。嗯，前头我偷偷对着湖水照了一照：眼睛明亮，身子骨结实，浑身有劲，这应该就是清窍丸的功效吧。”
“呃，你本来就是个年轻人，又不是垂垂老者？”楚悠悠没好意思把怀疑的话说出来，因为她也是参与者。她怀疑白术卖的是假药，尽管她也不知道真药应该有什么样的药效。
“还是多亏了白术仙师和师姐你把药卖给了我，后来又凑足了入门的学费，我才能到山上来。尽管现在我还是一名散修弟子，但是我想我早晚会成为正式弟子的。”拿着竹竿拨弄着竹火，南容的眼神里满满的坚毅。
“有决心就好，我们一起努力！”楚悠悠的笑容有些露怯，说实话，她甚至有一丝害怕南容会追问那药效的事。
“公主，我们又采了一些野菜回来了。”兰心和白芍用衣襟兜着一些野菜从竹林里走了出来。
“哎呀！”楚悠悠大叫了一声。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齐声问：“怎么了？”
楚悠悠伸手拍拍脑门，有点后怕，道：“忘记叮嘱你们俩，不要走远。你俩要是迷路了，走不回来了，怎么办？”
“呃，公主，您确实说晚了，我俩刚刚已经迷路了，差点急哭了，多亏这个小孩——哎，那小孩呢？”兰心扭头发现给她们带路的那个小孩子不见了。
“不会？”白芍的胆子要小一些，她想起了刚刚在林子里看见的那片荒坟地……
“别胡思乱想，一定是奚无亲那个小屁孩。不用猜，你俩采摘的这些野菜也是受了他的指引了，是不是？否则，你俩生活在城里的人怎么会认识这么多野菜？”丢下长勺，楚悠悠跑过去扒看兰心和白芍都采了什么野菜，好些个野菜她都不认识。
“公主，我小时候可是长在山村里。父母早亡，随年长好多岁的兄长一起生活，可没少吃野菜和野果。唉！后来天降大火，把附近的山林点燃，后来村庄也被点燃了，人群四散奔逃，我和哥哥就走散了……”白芍的眼神有些湿润了。
“年长好多岁是大多少岁？”兰心好奇地追问。
“我也说不好，反正他像大人一样。”白芍回忆过无数次，她比任何人都想弄清楚记忆中的那个人年纪、模样，甚至名字。
楚悠悠伸手拍了拍白芍的肩头，同情她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好了，好了，你兄长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或许我可以请我师父下一道命令，让众弟子行走世间的时候留意一下。”
“不记得了，那时候太年幼了。后来因为我身上戴着一块玉佩，上面刻了‘白芍’二字，王爷看了之后断定我应该叫白芍。否则，我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大约是三四岁的时候发生事情，白芍的记忆是模糊的。她甚至连自己是怎么流浪的到的苍黄城都记不起来的。
六七岁的时候，白芍在路边乞讨，被城主楚王爷看见了，就把她领了回去做了婢女。
“你俩把野菜清洗一下，兔肉快熟了，嗯——好香！”人的出生无法选择，遭遇有的时候也无法避免，此时应该是快乐的时光，应该回避不快的往事。提鼻子闻了闻香味，楚悠悠跑回到锅旁。
“哼哼，那群姐姐们真的不会享受生活。”楚悠悠想起昨晚去动员洗衣妇们改变一下生活的方式，找时机来一场烹煮和烧烤野炊。没想到常氏却掰着文词说道：饭疏食而饮清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
“师姐，人都说楚王府里是金砖铺地，是真的吗？”没听清楚悠悠自言自语什么，南容好奇地问。
楚悠悠想了想，道：“金砖铺地吗？哪一间房子里铺了金砖？兰心、白芍，你俩知道吗？”
“呃！”兰心的表情否定了楚悠悠的话。
“人都说楚王爷很随和？”南容又问。
“嗯，面相严厉，行事还算随和。你们俩以为呢？”楚悠悠问兰心和白芍。
“公主，王爷为人和善，但有时候也很凶。”白芍附和道，脸色有些勉强。
“昨天跟你俩说过了，这里不是王府，以后你俩别叫我公主。叫师姐、小悠、小悦都行，反正别叫我公主！”捞出一块肉，吹了吹，尝了一尝，楚悠悠眼前一亮——没想到缺少很多调味料兔肉也会如此鲜美。
“来来来，南容，来帮忙劈几个竹筒。”丢下长勺，楚悠悠的眼神认准了一棵碗口粗的竹子。只见她捡起地上的砍刀，冲过去，咔咔咔几下，咔嚓——两丈多高的竹子应声倒地。
南容笑着跑上前来：“哈哈，没想到师姐您的出手也很敏捷！”
“把‘也’字去掉，姐姐我可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把砍刀递给南容，示意他劈下几节竹筒，再把竹筒一劈为二用来做碗。
“我常做竹筒碗，但是我喜欢做圆形的碗。”利用竹结处做碗底，南容手起刀落，刀光挥舞几次之后，一只像模像样的竹碗就做好了。
“哇，很漂亮嘛！”拿起第一只竹碗，楚悠悠忽然大叫一声跑向了锅那边……
那边，奚无亲捞了一块兔肉，啃的正香。
“小鬼头，你偷吃肉！”倒不是楚悠悠小气，她想故意逗逗奚无亲。
“姐姐煮肉不就是给人吃的吗？”奚无亲歪着头啃着肉，嘴巴里被塞的满满的。
“小鬼头，不经过别人容许就吃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哦？”楚悠悠认真地看着奚无亲。
“小鬼头，你方才在林子里装鬼戏弄我和白芍，我得和你说道说道。”兰心一手提着衣摆，一手挥舞着直奔奚无亲，也不是真的想打他，只是揪住起他的耳朵，狐假虎威地教训他两句。
“哎哎，胖姐，你不能出尔反尔、恩将仇报啊。想抓住我，你得有那个能耐！”奚无亲比兔子还滑头，他岂会让自己被兰心抓住？
一个跑，一个追。你追我跑，越追越跑，追的人和跑的人都越来越上火。于是，竹片飞起来了，土块飞起来，能拿起投掷的东西现在都飞在空中。
“扑通，扑通！”火锅里飞进了佐料。
“够了！兰心！奚无亲！”楚悠悠咬着牙跺着脚，奔向锅边，抢救自己的食物。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竹片落在锅里是飘起来了，那土块可就真的化成了“佐料”了。
自知闯了大祸的两个人：兰心低下了头，奚无亲则扮了一个鬼脸跑开了。
“兰心啊兰心，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我这费半天劲炖煮的一锅肉，让你给坏了汤。”楚悠悠气哼哼的想骂人，好好的一次野餐就这么被破坏了？
“师姐，消消气。兰心也不是故意的。改日，我们再找机会一起野炊好不好？”南容看了看日头，出来的有些久了，他该回火灶房干活去了。
“好吧，你先回去吧，回头，我罚兰心把锅洗干净，给你送到火灶房里去。”收回挥舞的手，楚悠悠根本下不去手去打兰心。
“这——”南容本想自己动手，把锅洗干净带回去，却似乎听到了空气中传来了呼唤他的声音。因为火灶房离这片竹林并不远准，是那个嗓门出奇大的伙夫头在喊他。
“师姐，我得赶紧回去了。”南容跑走了，也不比兔子慢多少。
“嗯，好香啊？”罗隐突然从竹林顶上飞了下来。
“兰心、白芍，你俩把火灭了，处理一下锅里的东西，然后把锅子送回火灶房去。”白忙活了一场，楚悠悠有些泄气。
“诺！”兰心和白芍第一天到山上来就摸清了通往火灶房的路——作为下人的她们是非常尽责的，必须要照顾好主人的饮食。
“慢着，着什么急啊？这锅里放了什么调料？夹着肉香味，挺好闻的。准是火灶房那帮人私心太重，把好吃的都留给了自己。哼，看来得好好收拾一下那帮人了。”罗隐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打算即将这么做。
“呵呵，罗护法，这些调料有些是她俩前几日带上山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楚悠悠并不怎么想搭理罗隐这号人。
“哦，原来是这样！哎哎，悦公主，你有没有兄弟要入修行界的？”罗隐突然凑近到楚悠悠身边问道。
“干什么？”被吓了一跳，楚悠悠跳到一边，问道。
“不干什么，我在想悦公主你长的这么标致，你的兄弟一定也会长很帅气。他要是想入修行界，我可以在老掌门面前替他美言几句，保证让他跳过散修弟子的考验和弟子选拔，直接就成为正式弟子了。”罗隐眨了眨眼睛。
楚悠悠微微一笑：“呵呵，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有一兄长名字叫楚原，人长的高大威猛，你可以去王府里把他领到山上来。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来。”
“呃！我问的是你有没有同父同母的兄弟。”罗隐一脸黑线。他是认识楚原，也和楚原打过交道……
“嘻嘻，罗护法，我看你也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想必，平日里你也没少往苍黄城里跑吧？你听说过楚王爷还当街认回一个儿子吗？”楚悠悠伸手把隐藏在罗隐发丝里的柳絮拿了下来，苍黄城里柳絮纷飞的场景是常见的。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话题了。大事不妙，我先走也！”罗隐突然一脸坏笑，纵身一跃飞走了。
“什么？大事不妙？”楚悠悠没明白罗隐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马上就明白了。
奚连池的脸被寒气笼罩，剑眉紧锁，似从天而降般地出现在楚悠悠的身后。
“师父，早上弟子去找您，结果您不在，所以我就……”楚悠悠有些气短，她虽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但是为什么感觉就像做错了事一样呢？
“红面没有告诉你，在这片竹林里不能烧火吗？要是引燃了山林，你负罪的起吗？”奚连池的声音很冷。
“哦？”兰心和白芍还算机灵，两个人扑向锅边，推翻了锅子。于是，一锅熬了近一个时辰的兔肉野菜汤浇灭底下燃烧的火，冒出滋滋的白烟。
“真没人告诉我啊，师父您没说过，红面没说过，南容没说，罗护法也没说。哦，南容也是新来的，他应该也不知道吧。这个罗护法拖延我灭火，肯定是故意使坏。呃，这些竹子要是烧起来……”楚悠悠小声嘀咕道，她越想越害怕，的确这片紫竹林是上好的柴火林子，要是燃烧起来——呃，猛然刮起一阵阴风也是常有的事，风助火势——
结论是：她的确做了无知的事，一个自认为自己是文明人的人做了有火灾隐患的事？
“你随我来！”看着差一点可能闯祸的楚悠悠，奚连池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