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一场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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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丽的午后，一场春雨忽至苍黄城，本来祥和的市井在一阵慌乱之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细雨飘洒在街道、城楼、茅屋瓦舍之间。
楚王府里还似往常一样安静，下人们各司其职。执事黄芪叫了几个守卫在长廊里训话，大意是要他们保护好王府的安全。
“勿谈论怪异、强力、叛乱、鬼神，更不许妄言悦公主，若是有谁再不守规矩，休怪我把他赶出去。”黄芪厉声道。
悦公主的出现有些特别，离开又很神秘。难免会引起信息闭塞的下人的好奇心，舆论的雪球在他们中间越滚越离奇也不奇怪。
黄芪是王府管事的，他当然不愿意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传到主人的耳朵里。其实，他也很好奇：富贵是人人都想要的，悦公主为什么不留在王府中享受这安逸富贵的生活呢？
楚王爷不知道所踪，大概是访友去了。世子楚原昨夜在外面彻夜狂欢，日近午时才酩酊大醉地回来了，此刻他正躺在自己的卧房呼呼大睡。
春雨不会管人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依旧飘落着，涤去屋檐瓦当上的尘埃，滋润了绿树红花，为人间带来了湿润和寒气。
当春雨胡乱地洒在北阙楼上时，打湿了凭栏而立的美人的粉腮。美人的脸上笼罩着淡淡的哀思，眉头不展。
她似乎对突然而至的春雨有些恼怒，执意不肯后退进廊檐里面避雨。是啊，春雨不通人情，打断了她的思绪。
杏花色衣衫随风拂动，娇柔瘦弱的身体也因为一时的固执而被风雨侵袭。也许是因为父亲不在家，今日的楚娴似乎没有梳妆打扮、首饰全减、双眉变淡。但是，美人儿就是美人儿，没有了胭脂的气息，倒也有另一番韵味。
雨越下越大，狂风也随之而来。狂风从花树上卷着花瓣，夹杂着雨水在脚底下飞舞四溅，绣鞋被打湿了，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楚娴的身体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她退到廊檐内避雨，此时的她感觉有些冷。但是，她并不后悔刚才一时任性让风寒侵袭了自己的身体。
她在“愁”什么呢？也许在愁无中生有的寂寞吧。
周围没有其他人，下人们都被楚娴遣退了，她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日复一日的平淡日子，让她心里长了草。
楚娴既羡慕也嫉妒那个偷跑出王府的人，而她却没有那样的勇气的离开这座牢笼。因为她从来不敢忤逆她的父亲，她脸上的愁思有几分是对自己懦弱的懊恼。
而那个让她心跳加速的男人还会再出现吗？她的眼神盯着湿透了的鞋尖，脚趾感受到了湿润。
无人可以倾诉心肠，甚至也不敢对外人倾诉，楚娴的心思只在她自己心中流转。
不知道过了多久——
楚娴抬起了头，发现雨停了，风也轻了。太阳像脸色苍白的病人一样，散发着冷冷的光芒挂在云海苍茫的天上。
如果不是确定现在是白天，还以为时间来到了晚上，而那天上挂着的不是火热太阳而是阴冷的月亮，楚娴的心情愈发的阴郁了。
她刚准备起身下楼，回自己的住处去。因为这样的天气不适合继续观赏风景，而那些花树也被刚才的狂风摧残的七零八落，而且赏风景的人也没了赏风景的兴致——她也不想把自己作出病来。
突然从远处宫殿的房顶上飞来一道黑影，这黑影是楚娴期盼已久的，可是在此见到时她却紧张了起来。
紧张，不是因为楚娴不确定这道黑影是不是她心中认定的那个人，而是因为她想起了自己的模样有些狼狈——不管不速之客是谁，她现在的模样都不适合见客。
黑影飘落到北阙楼上，身上挂着寒气，却没有湿气，没有人知道方才下雨的时候他躲在什么地方。
只是一眼，楚娴眼前一暗，心跳加速，身体却随之更加僵硬了。
阎魔罗的脸上挂着邪笑，暗笑这楚王府里的守卫还是形同虚设。他摇了摇头，暗叹没意思，一点挑战也没有，而他阎魔罗最喜欢做有挑战的事情。
“为何让雨水淋湿了自己？”眼神盯着楚娴，阎魔罗猜不透这位楚王爷的千金今天是怎么了。
“嗯……”一阵凉意传来，楚娴不由得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本无心摘花，花却就在眼前，而且清香扑鼻，楚楚动人。娴公主你说本掌门是摘，还是不摘？”第一次仔细地盯着楚娴的脸蛋看，阎魔罗的嘴角依旧泛着邪笑。男人的直觉告诉他，他面前的这朵娇滴滴的小粉花可比远在玉霄境里那朵小野花容易摘的多，甚至是唾手可得。
“像阎掌门您这样身份的人到我王府中来该走门人通报才是，怎么能……”被那灼热的眼神看的抬不起头来，楚娴感觉自己的脸红的厉害，声音也有些颤抖了。
“怎么能怎么样啊？”逼近了低着头的美人儿，阎魔罗喉结有些发紧。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也不能够抵挡的住美人儿娇羞的诱惑。
“这样贸然闯进别人家里来，有失你的身份，也不合礼数。”楚娴的手心紧张的似乎出了汗，尽管她身上很冷，声音小的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哈哈，上一次见你，娴公主还是落落大方的。怎么今天……”阎魔罗故意嘲笑道。
“上一次有家父和许多下人在，这一次，这一次——我没有单独见过府外的男人。”楚娴的解释依旧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外面的男人怎么了？外面的男人也有好人，我只会给你温暖。”阎魔罗突然有一股冲动，他想把楚娴揽入怀里温暖她的身体。
“不需要你的好意。”楚娴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因为阎魔罗靠的太近了。
“哈哈。”阎魔□□笑了两声。他本是闲来无事闲溜达，没想到却对楚娴改变了想法。他以前认为楚娴美则美矣，只是一朵花，看看即可。没想到今天见了这朵淋过雨的花，他竟然有了冲动。
是啊，衣裳紧贴在曼妙的身躯上，女性的柔美一览无余，在男人的眼中，这是一种□□裸的勾引。
“你如此盯着我干什么？”也许是意识到有失公主的身份，也许是害怕被阎魔罗嫌弃了，楚娴鼓着勇气，终于抬起了头——她眼前的人还是那个人，浑身散发着邪恶的气息。
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该讨厌这种人的眼神，对这种人避之不及。可她现在却无法管住自己的心，也许从她第一次见到这个邪恶的男人的开始，她就无法管住自己的心了。
“本掌门又不吃人，你不必害怕。”往前走两步，阎魔罗伸手拍了拍楚娴的肩头，明显能感觉到她那曼妙的身体在颤抖。
“你今天为什么来？是来找我爹的吗？”楚娴壮着胆子问。
“为了遇见你！”朝着那绯红的脸颊轻轻吹了一口热气，身体里有一股本能的冲动——迫切想把眼前的美人儿揽入怀里，阎魔罗伸出了大手，猛然一拉……
“啊……”一声娇羞的尖叫，楚娴跌进了阎魔罗的怀里。
按照楚娴从小所受到教导，她应该立刻推开揽她入怀的登徒子，并且厉声责骂，大声呼救才是。
可是，她却被这温暖的胸膛里的气息迷醉了，不能拒绝。身体像一片花瓣依附在花萼上，不愿意离开。
这红扑扑的小脸，让人忍不住要一亲芳泽。他低下了头，唇落在了她的额头、脸颊、红唇……
天上的太阳重新隐藏进了云层，又一场春雨似乎即将来临。北阙楼上的男女彼此沉醉在人类的本能里。纵然是阎魔罗，他也忽视了外界的动静。
王府里的执事黄芪拿着一把纸伞急匆匆地跑上北阙楼，眼前的情形让他瞠目结舌，顿感天昏地暗。他担心娴公主一个在北阙楼上，被风雨拦住了归路……
一阵剧痛，心头似乎滴出了血，但是他马上又想到事情也许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黄芪大喊一声：“阎魔罗，你胆敢——你胆敢——”
“娴儿，你这红唇让本掌门欲罢不能。”放开几乎摊倒在自己怀里的美人儿，阎魔罗的脸上恢复了冷酷，眼神有一道杀气。显然，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坏了他好事的黄芪非常的不满。
“阎掌门，娴公主是楚王爷的千金，你敢亵渎……我看你如何对楚王爷交代。”黄芪握紧了拳头，只恨自己不是阎魔罗的对手。
“黄执事，没有男欢女爱，哪来的繁衍生息？本掌门疏狂而直爽，娴公主温婉可人，她即便是跟了本掌门回山做了掌门夫人，也不辱没楚王府的名声和地位。我想楚王爷会十分乐意招本掌门这样的女婿的。”不愿跟一个小卒多费口舌，阎魔罗朝捂着脸背对着自己的楚娴耳语了几句，然后他大笑着离去了。
没有人能够阻拦阎魔罗的离开，就像没有人能够阻拦他来一样。
那边站着羞愧难堪的楚娴，这边站着心情复杂的黄芪。
黄芪是看着楚娴长大的，看似忠厚老实的他其实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在他心中，没有人能够替代楚娴的位置。
明知内心的奢望叫做痴心妄想，明知不该有这种念头，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有了这种念头。原以为会把这种念头埋藏在心底，永远不会显露出来，可是今天这种念头还是蹦出来伤害了他自己的心。黄芪不知道作为下人的自己此刻该说什么，他看的出来楚娴刚刚不是被胁迫的。
“黄芪，不许你对我爹说这件事情，也不许你对其他任何人说起。否则，我饶不了你！”楚娴突然转过身来，眼神变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平生第一次恶狠狠的眼神竟然是在这个时候流露出来的。
“喏！”黄芪垂首应答，不敢直视。
“哼！”楚娴提起衣摆下了楼。
“娴公主，我送你！”撑开伞，黄芪追了上去。
“不必了！滚到一边去。”楚娴拒绝了黄芪的好意，她恨这个撞破自己恼羞又狼狈的下人。
雨伞从手掌滑落，顺着楼梯滚了下去，黄芪呆呆着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走进了细雨纷纷里：是啊，偌大的王府里宫殿再宏伟，自己再尽心尽力，自己也只是一个下人，一个低贱的下人，一个岁数大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