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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贰送君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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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卫女来急箭相逼,浪荡子也飞身一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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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被俘后,景年被关入了禁卫军位于金明池附近的塔楼地下大牢。狱卒不知景年身份,照例将他一顿毒打,言谈间提及将要提审死囚的正是他兄长张景弘。此时的景年早已奄奄一息,气若游丝之间,他做了三场梦,而惊醒这三场走马灯的,是来自师兄少隹和刺客导师柳直的救援之声。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本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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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卫军地牢内,墙壁被火把映得通明亮堂。

柳直亮出袖剑在前方开路防备,少隹则负着景年慢慢跟在后面,三人绕开地上横七竖八的狱卒尸首,向地牢通道左侧跑去。

“上面没有人,你到前面去,我殿后。”柳直已在上楼处等候,“等下到了门口,我们轻身潜行,莫要教地上那些人听见里面有动静。”

“我知道,就来!”少隹应他一声,将景年在背上向上托了一托,吁一口气,跳过地上横着的一把腰刀,“阿年,待能回得去,你可少吃些罢,平日没见你胖,怎的现下一背,竟沉如一口猪!”

“少隹,别废话了,赶紧过来。”

“知道了知道了!”少隹又仰头答了一句,又朝师弟笑,“罢了,沉就沉。想你这个头也曾将我一路背走,怕也是在心里骂了无数回了。”

景年本无意与他在此地斗嘴,正要驳斥一句“未曾骂过”,忽而惊疑:“你如何知晓我背过你?!”

“呿,你脑子好使,旁人却不都是傻子。”少隹嗤笑,低声道,“该说的,不该说的,老李把洛阳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

说罢,又将师弟双腿撑得牢固了些:“别想了,这会不是该想事的时候。我说此事与你,不过是想教你莫要有负累,人情世故,江湖往来,有时却也不必非得有借有还。阿年,你且踏实醒着,看爷爷将你一口气背到最顶上去!”

少隹咬紧牙关,迈开大步,冲到通道入口。

景年才在他背上颠了两下,忽听耳边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啸,便将头一偏,两人面前墙上便啪的一声掉了一块土疙瘩。

少隹吃了一吓,定睛一看,那土墙凹坑里竟赫然插着一支尾羽还在颤动的短箭!

二人俱惊。

“休想劫走逆臣贼子!”

清灵女声伴随着机簧拉动声响起,景年背后生起一股寒意来,当即扭头一瞧,便见一张戴着黑色面纱的白脸,下颌骨处隐约看得见一处刺青。

来人正是:张邦昌贴身影卫、蜀中唐门代门主唐靖之姊,唐妤。

见到眼前这名刺面女子,景年暗道不好,且不论他师兄与洛阳兄弟会都曾遭她毒手,只道是那位唐靖姑娘代唐门讨伐叛族姊妹,几乎拼上全部身家性命,而今唐妤既在,便证明唐靖恐怕已落败遭难……世上能治住这影卫之人,怕是没了!

他便捏紧胸前衣物,苦声暗叫:“师兄快跑,来者不善!”

少隹也觉出声音不对,来的女子口音极为耳熟,便将师弟背着,往身后地牢通道右侧出口扭头一看,当即将那女人认了出来,一时像得了失心疯一般,瞪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球,朝楼上柳直大吼:“跑!快跑!!!”

啪——

景年身边墙洞一侧瞬间擦出一条缺口,土渣溅在师兄与他的身上、头上。少隹心里发毛,不敢再耽误分毫,拼着全身力气将师弟扛着向导师那处跑,一面跑一面又朝柳直喊:“快跑,你先跑!追过来了!”

一听少隹不再呼喊导师之名,柳直立时明白来者身份,却不往上逃,只是将手向后一扬,但闻乒乒乓乓四声刺耳激鸣,原本袭向少隹与景年的两支毒箭便被自上而下钉在地牢土层中。

少隹大步窜上柳直所在的位置,越到他前面去。柳直向下一看,确是张邦昌身边那影卫。见她端着缚臂弩机慢慢走出通道口来,好似胸有成竹、毫不慌张,便赶忙将头缩回,施起腿脚便跟着少隹景年向上逃窜。

唐妤猜得他们不会从大门口突围,定是要向上走,便也跟着加快了脚步,一边轻身纵跃,一边开弓拉弦,将一小把或淬毒或无毒的短箭装载到臂上弩机匣中,短短几步便追到三人身后,瞄准少隹背上的景年,再度举弩——

噌!

少隹预判着身后的攻击方位,将身子猛地向下一趴,带着景年堪堪躲过了唐妤的攻击。

“这箭有毒,小心些!”

话音刚落,柳直便感到胳膊一阵火辣辣的疼,影卫的第二支箭擦破了他的衣袖,紧挨着胳膊肘低飞而过,砸在对面墙壁上,弹到少隹脚下。

“你没事罢!”

柳直捂住胳膊,低首一看,应道:“好!这支无毒!”

“坏了,她必是又像从前那样,将有毒的没毒的掺在一起!”少隹一跃登上塔楼二层平台,每次开口说话便要累的一阵猛喘,但仍死死托着景年双腿,说什么也不肯放下,“快点上来,咱们若再往上跑,迟早被她逼下去!即便是跳下去,在空中也躲不开此人毒箭!”

柳直沉着脸,自楼梯上跃到平台,继而与少隹对视一眼,两人便一内一外躲到一处拐角后,强忍粗重呼吸,等待唐妤上来。

狭小的空间内,除去他们的喘息声,听不到更多的动静。

唐妤似也在按兵不动,停了步子。

借着土尘烟卷,少隹腾出一只手来,拉了一下靠近拐角边缘的导师,又简短地比划一串手势:我把阿年放下,咱们一起反手先攻!

柳直点头。

景年便被师兄从背上卸了下来,忍着身上伤痛,悄声爬到拐角调息。

少隹掰着筋骨,甩了甩胳膊,又向前拍导师肩膀,比划道:等下我露面引诱,想办法躲她第一箭,导师暗器偷袭,教她无暇兼顾!

柳直回头,也伸手比划:你太冒险,与我联手,借拐角之利登墙而起,跳杀或可图之。

导师手还未放下,却见少隹兀地变了脸色。

他如临大敌地看着拐角对面,一双吊稍细眼中倒映出神出鬼没的影卫手中已然在弦的箭矢。

那支箭箭头泛白,淬毒锐利,犹如一道宣告死罪的诏书,直指刺客导师柳直的太阳穴。

“见……见鬼……”

少隹喃喃出声。

柳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那影卫女子竟早已如鬼魅一般蹲伏在对面,手中弩机满弦待发,不禁一惊——连他这落针之声都能捉到的耳朵,都未能听见她的脚步声!

见二人皆已发现,唐妤身上突然放出一阵黑色烟雾来,哨塔平台内立时被黑烟铺满,烟雾缭绕,难觅敌人踪迹。

柳直挥开面前雾气,双目凝神,那鹰般锐利视线便穿破迷雾,瞬间锁定在正对着自己的一侧。

影卫一身黑衣泛着火把烧红的光,带来血色的不祥之兆。

“尔等逆臣贼子,休想带走牢内死囚!”

话音方落,箭出惊弦。

箭矢穿透逐渐消散的烟气,追魂索命而来。

一箭之地,咫尺之间。

柳直袖剑刺出,遮挡头颅,除此之外,无有抵挡之物。

探身去取破月剑为时已晚,想及身后满身是血的孩子,他便无任何动作,反倒临危屹立,迎着那箭挪动一寸,将景年完完全全挡在了自己身后。

然而,身形方动,面前忽然灰影一闪。

“莫要伤他!冲着你爷爷来!”

噗——

身前那个孩子咧着嘴向后倒退一步,却仍固执地伸开双臂,将柳直挡在自己臂展之下。

·

·

“少隹!”

“师兄?!”

柳直顾不上其他,一把扶住要倒的孔少隹,将他一个旋身护在怀中,旋即回身怒目而视,在唐妤再度起弩之前右臂平举,对准她之所在,小指一勾。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刺客导师臂上火光一现,对侧墙壁当即被开了个拳头大的洞,土块沙砾迸裂弹射,一时之间,弹雨纷飞。

那唐妤没料到火器凶狠,在浓烟灰土中呛了一大口,虽堪堪躲开了火弹,却未能躲下柳直紧随而来的飞刀,便痛哼两声收了弩。

她见良机已逝,不敢再与这装着火器的老手硬碰硬,便又丢下一枚烟雾弹,走为上策。

鹰眼之下,女子已消失无影。

柳直扇走周身黑烟,这才将怀中的少隹慢慢放下,教他倚着墙壁坐。

待他亮出上半身来,两人定睛一看,始觉少隹的胸口处,插着一支短小的毒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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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脯起伏,毒药侵体。

少隹喘息如牛,面上却带着嘲弄似的笑。

景年慌了神,爬到近前来,一把抓住师兄手腕:“师兄,你怎么样?!”

说着便要去拔那支箭,却被柳直一手挡下。

“别碰,”伯父盯着那支箭,声音低沉,“还能多活一会。”

那做师弟的愣怔着收回手指,双手慢慢攥紧成拳,一拳砸在地上。

“嘿嘿……这箭……倒是没上次那么深。”少隹开了口,将手腕从师弟手里抽出来,“就是……就是有点……”

他把左手轻轻掀开箭矢穿透的衣物,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毒箭没入之处。

伤口处的血肉与上次一样,沾了毒,立时就开始发乌。

“疼。”

他鼻梁皱了一皱,轻轻嘶了口气,松开手,卸下力道,仰面倚在墙上,努力平稳呼吸。

柳直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他的身体,却停在空中颤抖不止,最终还是放下,不敢多碰。

景年强忍胸腹剧痛,再次抓住他的胳膊,又再次被他脱开。

“呼……干啥呢,两个男人,别拉拉扯扯。”师兄道,“我还得……你还得娶媳妇呢,莫要肉麻。”

柳直深吸一口气,站将起来,背着手,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半晌,他仰头片刻,又扭头回来:“傻小子……你犯甚么傻!”

少隹只是仰着脸,闭眼直笑:“得我一救,却道我傻……嘿嘿,导师,我替你挡了当头的一箭,是不是救下整个兄弟会的大恩人?”

柳直痛心疾首地摇着头:“恩不恩人,有甚么要紧!你在这里出了事,我如何向你姑母交待?”

“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爹我娘早就死干净了,你们纵是交待,也没处交待去。”少隹捂着中箭处,稍微缩了缩脖子,像是在忍痛,“至于我姑姑……幸好我平日与她说话也少,比不上鸳鸯妹子那般亲切……便教她当我跟着商队,去东边海里头讨生活去了罢。”

“莫要说傻话,既然中箭不深,咱们兄弟会里也是有会瞧病的人,你撑一口气回去,无非再养它一年半载!”景年拦住他话头,急道,“师兄,你才开始接手东京城内大小事务,真甘心放下不成!”

“这话在方才说还管用,现在才提醒我,晚了!”少隹嗤笑道,“可不是爷爷我咒你,待你有朝一日到我这时,便知道甚么叫云淡风轻了!”

“不成,咱们刺客命如草芥,若我不知不晓,也就甘当遗憾,可你是我师兄,你救我一命,我岂忍心看你在我眼前赴死!”

景年不住地摇头,脸上血泪相和,一片狼藉,少隹这才发觉他这师弟已在泣下,便皱眉喝道:“你哭个屁,爷爷还没死透呢!莫哭!也不嫌窝囊!”

“少隹,”柳直叫住他,“莫要再耗费精力,我将你带上去。咱们要走一起走,要死,也一起死。”

“可别,”少隹一偏头,拗着不教他来抱自己,“别费事了,导师。您在洛阳便与我说过,即便您年轻时研究毒理,却对这箭上毒无任何办法——两回倒、两回倒,神仙来了解不了,这已是两回,我便是在身上别处中这一箭,也跑不了一命呜呼……与其还在这里跟我浪费口舌,不如赶紧想想,回去怎么哄好这个哭鼻子的。”

他朝景年努了努嘴。

“少隹,听话,总有法子能解。来,我带你走。”

“呿……听话,一辈子叫我听话,我何时听了?”他扁嘴,“今日便反过来,还是由你们好好听我一言罢!——我中了箭,没有多少时辰可活了。与其跑出去也是个死,横竖不如顶替阿年、留在牢里,也好叫那姓张的给上头有所交待……”

“师兄,你这是何苦!”

“哪有你的事,别插话!”少隹面上一如既往地不耐烦起来,“爷爷告诉你,牢里要没了人,你那好哥哥没法给张邦昌、蔡京交待。只要他拿不出人证,随便甚么人把你查出来,遭殃的可就是你老张家一家了——跑能跑到哪去!与其强带我走、死在外头,却不如教我有点余用……嘿,嘴巴一闭,两腿一蹬,真假难辨,能保你好哥哥一个官做,便能留你一个眼线继续成用,总比教朝廷革了他的官强。”

“他必有别的法子!他——”

景年如孩童般将乞求的目光投向伯父,期望他出口相劝,将师兄心意劝回来。

可柳直非但没有继续再劝,反而垂目听罢少隹那番话,缓缓地点了点头。

“瞧着你长大,却不能见你成家立业……阿隹,我李祯欠你一家太多。”

少隹笑容渐渐地凝固,倚在墙上,望着导师,眼中噙满心绪。

“我还是头一回听见您这样喊我……”他喃喃,“导师,我天天背后喊您老李,骂您偏心,怕也能与这句亏欠相抵了。事到如今,少隹没了生父义父,不知可否能唤一声‘伯父’?”

柳直点首。

少隹便倒撇眉毛,舒了一口气:“伯父,要还有下辈子,我真想抢在阿年前头……”

“师兄,别胡说八道!甚么下辈子不下辈子的,这辈子我便……”

“让我说完。”他转头向景年,“到那时,你可别同我抢了。我是个孤儿,从小没爹没娘,好容易得了个落脚处……下回再见,你们便教我也做一回众星捧月的孩子罢。”

年轻人吸了吸鼻子,松开捂着的伤口,将左臂袖剑卸下,又抬起手来,冲导师做了个附耳过来的手势。

柳直便扶着膝,缓缓蹲过去。

景年不便动弹,只是拿拳头抵在眉心,恶狠狠地甩下去一把泪。

“你这孩子……”听他耳语一番,柳直先是皱眉寻思良久,又无奈地松开眉心疙瘩,接过他的袖剑,叹道,“好,好……我全都答应你。”

少隹便把头靠回墙上,露出释然的、不带一丝讥讽的笑容。

柳直便站起身来,向他郑重拱手。

“万物皆虚,你我亦虚;生离死别,人无定处。少隹吾徒,你拜入我门下已十年,如今便送到这里罢。”

说着,便将景年搀扶而起,有些费力地架在脊骨已有些硌人的背上。

少隹仰面笑答:“这话好听,我也还一句来!读书人有句话,酸了吧唧的,叫做什么来着?送君千里……后半句却想不起来了。你们便先走罢,待我想起来了,再说与你们听!”

景年趴在伯父后背,望着坐在地上的师兄逐渐离远,便是狠狠咬着牙也再憋不住,泪下道:“师兄!师兄!是我害你!”

“害个屁!”少隹抬起上半身,拼力还了最后一嘴,“这里头圈套忒多,禁卫军从未想过教你得手!傻弟弟,你快走罢!替我照顾好我姑姑!”

少年心中疾痛:“师兄!——哥!我对不住你,我还没还你那块二十文的糍糕!”

听见“糍糕”二字,孔少隹那厢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师弟离去的方向走了两步,便停下来,举起右手,朝他挥了挥,放在心口处。

“没还,你便欠着罢!哈哈哈哈……既无法同年同月同日死,待爷爷转世投胎,再与你同年同月同日生!到那时,还有甚么还不得!”

说罢,他好似得了意趣似的放声大笑,掩住已将那二人身影朦胧住的泪花,高叫道:

“阿年,我的好兄弟!珍重,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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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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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坎坷,沉寂无言。

哨塔二层至顶层布置有数十名守卫,柳直背着景年杀出重围,一路袖剑穿颈割喉、拔荆斩棘,虽有些负累吃力,但“百人斩”之威名尚未老去。

待拼杀到哨塔最高层,楼下早已给马兵步兵禁卫军围城一片火把之海,有不少人已经破门冲将进去,远处还有一队禁卫军策马增援,估计过不多时,便会有前锋寻着踪迹追赶上来。

刺客导师与浑身血污的少年双目相对,二人会心点头,便一前一后地踏过哨塔上鹰架,以信仰之跃之姿,先后落进几乎与哨塔紧挨着的金明池中。

不出半刻,二人携力自湖中游至岸边,乘着夜色正浓,趁乱逃出了这片吞吃性命的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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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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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柳直与景年的背影从楼梯上消失,少隹脸上撑了许久的笑意倏忽间尽数倾颓。

他扶着墙,面色铁青,手中紧紧按住胸口中箭处,打嘴里连咳带呕吐出一口黏糊糊的痰血,接着踉跄几下,眉头紧锁,强撑着走了三五步,便被一个凹坑绊住,扑通一声,撑在地上。

“狗日的东西……真他娘的黑……张邦昌、张景弘……哼,看爷爷我怎么……”

他松开手,看着满掌黑血,艰难地甩了一甩,便在楼下传来的嘈杂声里慢慢靠回墙上,又渐渐失去力气,仰面滑倒在地。

“啧啧,瞧瞧……是谁啊,窝囊废。”

一块腰牌似的脏污木牌被他自腰间拨弄出来,啪嗒一声,搭在干燥的地上,两个人名样的磨损刻痕反射着火把的亮光。

“呼……”

他盯着头顶上的蛛网与土块,听着地面传来的震颤,慢慢地眨了眨眼,两侧眼角各自流下一行泪来。

少隹笑了。

“一无所有而来,一无所有而去,如此豁出性命活一遭,倒也不后悔。做罢想做之事,再尝尝旁人手中甜头,老天爷也休要将我招安!真个是生也死也,快哉快哉……”

年轻人口中念叨了几句“狗贼”,尔后觉出身上愈发疲惫,便长长复长长地叹了口气,仰面朝天,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金明池内,波澜难止;

塔楼门破,呼声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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