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捌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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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踪迹独自赴驿馆,事临头鹰眼能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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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接到洛阳兄弟会分管人周荷的来信,景年急中生智,找到张择端想出瞒过父兄与城中禁卫军的办法,以画学生写生之名赶赴西京,见到了因不慎探到张邦昌住处而中毒箭受伤的师兄孔少隹。自张邦昌一离开,两京戒严,周荷为了迷惑盘查者的视线与藏住景年的五官,不得已请景年穿上自己的衣裙,假扮作小娘子,这才蒙混过关。
如此这般,城中便能安稳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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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荷一听这话,知他是要留在这里,一时松了口气。洛阳城兄弟会人手不比东京,她一人也难以应付禁卫军太多回,有个机灵的在这里总能分担许多。
她才想开口,却又担忧起来:“若景年小兄弟不回京中,你父兄那里要如何应付?”
“荷姐放心!此行以写生为名,未曾约定归期。父兄信择端先生安排,我留在这里也方便,”景年忙解释,“待风头过去,两城松懈,我再与师兄一起回去,免得节外生枝。”
“也好,你身份特殊,出入两京频繁只怕要惹张邦昌注意。只是你不在东京,小孔又在我这里,城中兄弟会又该如何?”
“有我姑姑在,小菜一碟。”少隹躺着插话。
周荷这才放下心来:“是,我怎么把添翼大哥忘了。她一向要强又爱操心,这回且想个法子瞒住缘由,你可是她最后的……唉,算了!说这些干什么。”她摇了摇头,又道:“所幸今晚先哄走了禁卫军,明夜还不知会如何……”
她忧虑的目光在地上盘旋了半晌,顺着少隹搓裙角的胳膊蔓延到了景年的身上。
景年已经过一回吓,看她又打自己主意,立马后退一步,还没摆手,却又想到能扰乱视线的人只有自己,只好灰溜溜点了点头:“好好,还是我来。”
周荷如释重负,连忙道谢。
少隹只顾在一边坏笑,景年这才反应过来,自打回了屋后,他这身衣裙还未更换,难怪这浪荡子老是把咸猪手往他这儿伸!
他将裙角从师兄手里一把扯出来:“你倒是没事人一样,中毒的不是你么!”
“这点伤又要不了性命,老李年轻时精通毒理,等他回来看就是了!”
“我的好师兄,你还是谨慎点好。伯父回来之前你可别再生事,没几个月就得盯着蔡府动向了,缺胳膊少腿可不……”
“行行行,您老人家放一百个心吧,”少隹最听不得唠叨,赶紧拉起被子把头捂上,“爷爷困了!”
周荷便起身,给景年开门:“夜深了,我给你打扫间屋子出来。小兄弟就委屈委屈在我这里住上一阵子罢。”
景年笑道:“哪里来的委屈,我哪儿都睡得惯。”
话音刚落,少隹又探出头来:“荷姐别同他客气,让他住房顶上,一样睡!”
见师弟又要回嘴,他便钻回被褥佯装打鼾,惹得周荷也笑起来,把景年拉了出去。
二人出了门往厢房走,院子里还有零星一两个刺客兄弟在歇脚,看有人出来,赶紧搁下水碗招呼,又问了问少隹兄弟的伤势。
待几人散去,夜高星凉风半起,树叶摩挲有声,秋夜便伴着蒸腾的草木香又浓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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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周荷才与陈尧臣从外面采买回来,就瞥见厢房大门开着,一张白纸被小刀钉在门框上。凑近一看,原来是张景年留的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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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姐:
思想一夜,张邦昌其人手握重兵,既在洛城遇敌,不会善罢甘休。
我等亦难得接近禁卫军大统领,如此良机,年欲于酉时往官驿查探一二,不知能否探得更多线索。
烦请与先生一同照看少隹师兄。
若无事,两个时辰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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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荷抬头看了看天色,眼下已是戌时。
洛阳兄弟会的据点小且偏远,官驿距此并不算近,走路要半个时辰。
景年虽没在城内走动过,可他一向脑子机灵,这会一路摸排过去,也差不多快找到地方了。
“也不提前说一声……罢了罢了,他脑子好用,城内自己人也不少,想也无甚风险,随他去吧。”
她便折起字条来,转身回了夫君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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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身后,房门上的锁头被风吹得晃了几晃,“啪嗒”一声掉落下来,砸在了地上,被剪开的断面反射着院中的灯光。
周荷并未发觉门锁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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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渐渐分明,眼看着快要圆了。
秋风缓吹,洛阳城官驿附近的树木红绿黄叶相杂,虽惹得人眼花缭乱,却不好藏人。
景年心知秋木落叶易暴露行踪,便只埋头跟着人群来回流动,一边找着顺路的行人,一边紧紧观察着大路上频繁往来巡逻的长矛禁卫军,心中嘀咕起来:
“驿馆附近人也忒多,难怪查的这么严。”
今日并未佩戴禁卫军腰牌出门,因着洛阳城内还不知有没有禁卫军中的官员,他可不敢贸然将家族身份暴露在外,省得给府内再惹上大祸。只是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低低压着兜帽混迹在人群之中,方能避开警惕的禁卫军。
见前面有个热闹的算命卜卦摊,挂着一黄一红两串小灯笼,景年便从扛着包裹货物的行人里窜出来,一屁股坐进那半仙面前的长凳上,微微侧首,察觉没有人发现自己,这才松了口气,跟着旁边听解卦的闲人一起凑着热闹。
“……吉人自有天相,贵人大可放心,天机在手,福禄我有。”那算命的小老头才把一名员外哄得眉开眼笑,眼神一闪,看有个戴兜帽的在身前坐着,赶紧又过来殷勤,“哎呦,这位气色上佳,竟也是个贵人!”说着,就要来拉右手。
景年心知肚明,不紧不慢地把手递过去,摘下护掌,亮出手心来,又趁两旁闲人不备,两片唇上下动了几回,那老头就屈指敲了敲木桌案,继而为他看起手相来,口中唱道:
“紫气顺风来,吉神星照;南北东西去,万方通达!”
手上却写了这么几个字:“轮岗半刻钟五人皆自驿馆内出入良机难觅”。
景年缩了缩掌心,又伸开手,继续唇语。
老头读罢,想了一想,继续一面唱词一面写:“惹起动静引人围看或可乘机而入”。
刺客便点点头,也屈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接着便将手缩回来,看着算命老头哗啦啦摇起签筒,趁着人乱乱地围着,悄悄喊了个半大小子来,与他耳语了几句,那半大小子就一蹦一跳地往官驿正对面的夜市上去了。
不多时,那里就传来一阵骚乱声,一个卖熏野鸡肉的妇女手握蒲扇,指着一个男娃娃尖声大叫。
这一声,把周遭摊子的男女老少的眼睛全拽了过去。
“咋了咋了?”“出啥事了!”
“那娃娃偷高婆娘的吃食!”“娘嘞,惹那泼妇作甚!”
景年不动声色地跟着人群站起来,趁着道路两边的禁卫军闻声往高婆娘摊子上赶,三步并作两步一下窜进了驿馆外面的小巷子,又趁着没人察觉,攀住墙头,翻上邻近房舍屋顶,把身子藏匿在院内禁卫军看不见的背阴里。
外面的骚乱还在继续,小孩子的哭闹声兀地从人群中爆发出来,高婆娘的骂骂咧咧混合着禁卫军喝令声纠缠在一起,教围看的百姓们很是快活。
景年悄悄探出头去,院内的几名禁卫军正指着外面的乱子交头接耳,很快便慢悠悠出去了几个想看热闹,还剩下两个年轻些的留在院子里巡逻,以免有百姓趁乱生事,滋扰官员休息。
他便潜伏在屋顶上,借着灯笼烛火屏息静气地观察了片刻。
这两人貌合神离,各自不知在想些什么事,先是一起走了一段,便有一人一直向外张望,又和同伴相背而行,随便找了个往花园去的小路钻了进去,好一会也没见人影——大概是躲懒去了。
景年暗暗记下二人行进路线,趁着另一人绕开去,立刻顺着屋檐滑落下地,扎进一丛高草,窸窸窣窣地贴着边潜行向内院。
前几日住进张邦昌的,是哪间屋子?
此地院中安静,门窗俱完好无损,也都关闭妥当,看不清里面的摆设。这里几乎没有官员走动,几间卧房里亮着寥寥几盏灯,也不知是在房内休息,还是已经出门去看热闹了。
他悄悄钻进对面的灌木丛中,在枝杈缝隙里以鹰眼观察起四周来——得想法子找到目的地,亦不能疏忽惊扰旁的官员。
面前这趟厢房上,好似有一块瓦当缺了一角。
刺客将目光锁定在唯一有缺口的瓦当上,视线上下移动,却并未发觉其他可循的线索。
他眨眨眼,将头缩回,躲过百无聊赖巡逻回来的禁卫军,又凑近外面,重新检查对面的一排窗户。
红褐色的窗棂,厚厚的窗纸,好像也没什么异常。
且慢,好像有一扇窗户的颜色不太一样……
他看着一扇有些微微发黄的窗户,因灯光影响之故,不甚确定,又拿两侧的一起对比。
这回,先前在画学中学的颜色知识派上了用场,比对几回,他便断定有扇窗户是后来安装上的:只有新打的木头才是这种黄褐色!
看刚刚那禁卫军在一个角落里和人说起话来,景年便趁着二人偷闲,蹭蹭几下便滚出灌木丛,大着胆子蹲在那扇黄色窗户下面,才一低头,就在外窗台边缘捕捉到了几滴小如蚂蚁的暗红色血迹。
这应该就是师兄遇袭时溅出的血。
听着旁边有脚步声,景年一惊,看两旁没有东西遮挡,便登台上墙跃上屋顶,堪堪躲过了外面回来的两名禁卫军队长。
“哎?他俩人呢?”
其中一人一边嘻嘻哈哈地笑着高婆娘,一边伸头找自己的手下:“小朱!小李!”
院子角落里响起两声应答,两个趁机偷懒的跑出来,灰溜溜地站在队长跟前挨训。
景年看在眼里,悄然无声地从房顶上爬到后窗的位置。这里是靠近院墙的一条极为狭窄的余径,七七八八地摆放着一些破旧的花盆和一些不知谁遗失的杂物。
他借着身子骨薄些闪身进来,打横站在后窗外面,侧耳听了好一阵,又以小指悄悄勾住窗边,开了一条缝,又观察片刻,这才把匕首拔出来,将那细缝撬开,鱼儿跃水般跳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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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咯咯……”
才翻身进来,静谧的屋子四角便传来一阵微弱干涩的绷弦声,像是年久失修的门轴互相挤压所致。
景年耳朵一动。
有被大哥捉住的教训在先,他不轻举妄动,只是站在黑黢黢的屋子里,在原地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待目光适应黑暗,确认桌下、床上各处都没有能藏匿人物的地方,才安心往前迈了一步。
“啪……”
一声极其微弱的断弦声在脚下弹出来,刺客闻声低头,正巧看到一根反射着外面灯光的丝线在脚踝处崩断,蠕虫般蜷缩吸附在靴子上。
与此同时,那阵令人抓耳挠腮的“吱嘎”声再次响起,四声脆脆的“嘣”音紧随其后,景年忽然瞳孔一缩,意识到情况不对——屋内有机关!
顾不上思考,身体已如迅电般动了起来,只见他如猫儿般脱离原地往前一扑,四支手指般的短箭便在他方才站定的位置交汇相击,箭矢在耳后撞出零星火花,在黑暗中的屋子内格外惹眼。
景年惊出一身冷汗,一刻也不敢多停,料想这机关不定还有几支箭,便往柜架间就地一滚,躲过余下的两波箭矢,又迅速扫视一番,在屋内四角瞥见四架巴掌大小的弩箭机关——那上面还各自架设着十几支极细的箭!
张邦昌已走,原来住的屋子里却布置着这种东西,看来他果真老谋深算,早已准备好了应付此前那贼子的同党!
他一咬牙,趁着弩箭再度发射的间隙,从腰间摸出四把飞刀,交叉着朝东西南北各自投掷而去,刚好割断弓弦,那上面的箭矢便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在地上各堆了几簇。
“好!”
暗暗给自己叫了声好,景年确认没再有其他机关,便从柜子后面走了出来,过去查看。
那地上的箭矢根根细短,箭头锋利,尾羽齐崭,没有喂毒。
他随手将一簇收敛进自己的腰袋内,乍一转身,却陡然发觉身前站了双脚。
那是一双女人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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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贼子,你还敢来。”
女人开口,声音水灵好听,俨然是西南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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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猜对了一件事,张邦昌离开了洛阳,但并非没留后手。
——但他未能料到,张邦昌竟将自己的贴身影卫留在这里守株待兔,继续追杀刺客同党。
这来的女子便是袭击师兄之影卫,亦是曾在鸳鸯案中唇语救命之人。
他要查的,就是她。
这女人究竟是什么人,既然为张邦昌卖命,为何却先是救了他一命,又对或许一同见过的孔少隹出此狠手?
景年无言缓缓起身,在兜帽的掩映下,借着外面若有若无的亮光,打量着这名曾经在东京遇见三回的女子。
她脚蹬官靴,身着肥大黑裤与贴身黑衣,腰间系着条扎染的布带子,上面挂着几个小药囊;肩挂斗篷,将她的腰身几乎全部藏住;蒙面束发,端的是苗条飒爽。手中端着一把已经上好弦的弩,那箭头金属上有片褪了色的灰白,显然已经涂好了毒药“两回倒”。
她这回却是动了杀心的!
景年将心思收敛起来,没有出声,只是牢牢盯着那把机构精巧的木制弓弩。
这把弩箭臂展不大,长度近乎她一半臂膊,应是仿照她身量特制的武器。再看弓弦,黄地坚韧,一看便是掺了牛筋,被一块凸起紧紧勾着。她若放箭,必定先得将弦发力绷至此处,而以她一名女子的力气,这个动作大概能给他带来约摸两三秒的脱身之机……
他心中隐约有了数。
二人僵持,一战难免。眼下最要命的,是必须得想办法躲开她的第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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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女子以为他还要僵持下去时,却忽见眼前白光一闪,便有两把飞刀直冲面庞而来。她将弩箭两翼一并,用作短兵格挡,再撑开时,那贼人已撤身到六七步远的地方,便立即举臂瞄准那人头颅扣下扳机,继而换箭拉弦,顷刻便又架好一箭,熟稔无比,所耗甚至不需两三秒。
眼看她已经发起攻势,景年却早以鹰眼捕捉到她手指与掌肌间一丝一毫微小的运动。在箭矢射出的那一瞬间,他已然凭借着其人指尖的活动、气息的集散预判出下一刻弩箭瞄准的方位,紧接着歪头一躲,便避过早已蓄势待发的第一支毒箭!
那女子察觉此人虽也是个戴帽子的刺客,身手却与前日不同,想来并非同一人。但看他竟能躲开自己的进攻,反而来了兴致。几回不中,影卫再次举起弓弩,在射击之前又反复摇动迷惑几次,再出其不意地释放弓弦,毒箭飞若流星,直取贼子首级。
景年防备着她那串干扰的动作,虽已领悟到预判之技巧,但仍是大气不敢喘地费力躲避,在这屋内左右腾挪。如此步步紧逼,他即便保得身躯无恙,却也找不着反击的时机——这女人,拉弦只需一瞬,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如此你来我往好一番,他用眼频繁,双目酸痛。这女人看着也是有些玩得疲乏,原本饶有兴致地几次三番以箭逗他诱他,现下也慢慢失了趣味,反倒教他不得不愈发警惕起来:
此人是张邦昌贴身影卫,荷姐也说过,她的地位远在大哥之上,必定身怀绝技。若是在这里将她耐心耗尽,只怕她会为了速杀走人而拿出更多鬼怪本领,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留给他随机应变的时间不多了。
趁着她正换上两支箭矢,景年一反常态,非但没有后退躲避,反而突然向前奔袭。他抽匕旋刀挑飞弦上两矢,乘人刚起防备,又急急后跳拉开足够距离,右手亮出四五把飞刀,唰唰唰前后相继投掷而出,迅疾如风,快似闪电。
好一个暗器刀法!
他正盼着这招能伤她一分,却见那些飞刀在空中便被她的箭矢逐一击破,挨个儿打飞出去,还险些反伤到他的肩膀——她也是会用自己击落石子那招的!
这招无用,还要再想法子保命。
随着影卫的踱步,本就小小的一方屋子便更加逼仄狭窄。在这种地方打斗只怕是要吃亏,也难找空子躲开剩下的那些箭矢。
想到这里,听着院中好似没有动静,景年便心一横,扬手投掷出三把飞刀来,接着趁她格挡转身便跑,自内而外踹开屋门,借着还没有禁卫军发觉的时机踏踏几下便飞上了对面屋顶,躲在对侧屋檐上。身后那女子才用弩机挡住飞刀,却不怕他逃得开,只是不慌不忙地走出屋子,左右查看一番,便举起弩机,朝着对面空中射出一箭。
那箭飞向半空便掉转方向朝下坠落,景年正仰面看着,一见头顶出现一颗银星,便火速翻滚躲开。一不做二不休,趁那女人还在侧耳听着箭落地声辨位,他索性从屋顶上猴子翻身跳起来,左手抄起匕首,右手一字排开五把飞刀,于腾空跃起的瞬间尽数掷出。
“砰!砰!……”
然而五把飞刀再次被女子尽数击飞。
景年无暇他顾,躲开乱崩的刀刃,留心看着那女子的一举一动。
看得出,同时击打五把已达她的武学极限,无法再应付更多飞刀。
只要再立刻补上几把飞刀,她就能被打伤了!
可电光火石之间,景年已逼近女子头顶,左手牵引着身子,右手还未收回来,根本无暇再取暗器。他心里一急,却又不能贸然将唯一的短兵匕首脱手,只好硬着头皮,效仿其他刺客的样子,高高举起匕首,直直刺向女人脖颈——
“当!”
瞧着他飞身而来,女子毫无惧色,只是抬起绑着弩机的胳膊一挥,重重砸在匕面一侧。这股大力生生地将刺客的一击打歪,连带着把那人也砸了个不轻。
——她这手劲,竟比任何一个之前交过手的禁卫军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景年抱头翻滚落地,借势甩开力道,撑着地面起身再战。
然而那女子却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口中喃喃着什么话,便也没再继续攻击,还未等他有所行动,她竟凌空翻上房檐,朝着城外飞速地溜了。
“怎么忽然跑了……”
景年的飞刀追不上她的速度,只好甩了甩震麻的虎口,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杂草,正纳闷着她怎的忽然要跑,一想自己仍身处官驿之中,随时都会被巡逻戒严的禁卫军发觉,便赶紧也爬上房顶躲避起来。
但这一躲,他才觉出不对劲来。
按算命老头的说法,禁卫军在官驿内外一刻钟便要轮岗五人,驿馆内他也瞧见有十余名精锐把守,怎么他方才打斗闹出这么大动静,却也没人往这里巡查?
他在房檐上放眼一望,惊觉这偌大的驿馆园子里,此时此刻竟无一名禁卫军。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亮着光的零星屋舍,与随着秋风扑簌簌落下的叶子。
人呢?值守的人都去了哪里?
景年大着胆子在房顶上站直身子,向方才女子逃离的方位望去。
他忽然发现,她逃遁的地方,正是他来时的路。
而在那片连绵不绝的屋舍之外,在更远的地方,就是周荷苦心经营的洛阳城刺客据点。
少年心头一凛,攀着瓦片的手指骤然攥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