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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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不经意的试探起一个人,黄歧在外边需要的不是高山流水,不是无话不谈,不是心照不宣,他想交一些可以交的来的朋友,这个人只能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人到世间以前,被世事所误,这天道无常,报应不爽,即便要下十八层地狱,他抬脚迈进去,他也是一块儿的。
“那你以前还算是个聪明人。”常安回答“现在这个,说实话,是师父不靠谱儿还是你自己不长进啊?”
“你懂什么,我师父说这是江湖意气,少年自当如此。”黄歧直言。
“你师父那是逗小孩儿,你都多大的人啦,还信那个。”常安回答。
“我知道,”黄歧道“不过这样有安全感,谁愿意整天跟这些腐朽的皮囊打交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跟你,跟我当家的,咱们不一样,我跟小丞算是一类人罢,我在碰到我师父以前,连任何人的一场葬礼都没去过,我以前觉得,不管我做什么,不管我怎么冒失,闯什么祸,如果还有人收拾烂摊子,总归是有人关心,但其实这下边能有多大的事儿,我能硬闯过去,我也能搞定残局。”
“听你这意思,世有三百六十行,一行比一行体面,你干嘛一定得做这个?”常安不解。
“常爷,你觉得哪行体面?”黄歧反问。
“嗯……”常安若有所思“当个老师,当个警察,考公考编我看都不错。”
“那你干嘛不考去,还来这深山老林。”黄歧道。
“你刚不也说了嘛,咱俩不一样,”常安直言“常爷当年,既然拉了这帮结了那派,咱就得负起责任不是?”
“现在想想,自己当年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黄歧调侃。
“那哪儿能至于!”常安直言。
我隐隐能听到一些他们的对话,我一直以为,只有我这种半道儿出家的才会好奇人家当初为什么要做这个,原来他们也不例外,不过,黄歧身上有故事,常安身上有秘密,姚昆仑为了一个根本不知道结果的执念,外八行到底是各有各的奋不顾身,我有的时候觉得,人们在闹市里久居,世风日下,比起那些坐在办公桌前尔虞我诈的职场内乱,似乎这里的人情味更浓许多。
“丞哥,你到此地前,觉得这下边该是什么样子的?”姚昆仑突然问道。
“啊?”我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猜猜看。”姚昆仑补充道。
“我觉得……我主要没想这么多,因为受惯性思维的影响。”我想了想“我们捣古董的,平常会看看考古通史,偶尔换换口味,找些盗墓小说。这考古专家他不计较墓下的遭遇,只分享些成果,至于盗墓小说嘛,若是没些诡谲云涌的稀罕事儿,那多无聊,不过我还真看过一本儿,跟别的都不一样,作者笔名叫‘伶墨将军’那本书怎么说呢,看起来虽然无聊了一点,但是好像又没那么无聊。”
“伶墨……?”姚昆仑若有所思“那书是不是叫《戏盗论》啊?”她问道。
“是罢。”我回答。
“伶墨将军是我。”姚昆仑直言。
我没再接她的话,墓下的事不就正如她书中那样,无聊又不是那么无聊嘛,我想我刚才,是不是就该仿着她写的那些,在这里高谈阔论一番,然后我们继续往前走着,我的话再得到事实验证,这事儿想想,就很牛逼。
话说回来,这座墓也真是给省去了不少的电池钱了,从我们下来开始,就一路通明的。在没有那些奇怪的东西加持之后,
又见长明灯数十盏,盏盏有鸿愿,我看到在前面不远处有一位女子的雕像,那女子,身披铠甲,身前握有长刀,那个年代,执剑者为将是几乎没有的事,因为在他们看来,剑灵输给刀灵实至名归,所以为了保证大战告捷,军营里都是提刀上阵的。
我见这女子双臂仍有披帛,便是操刀上阵杀敌报国,披帛还乡贤良淑德,也算后世后人对其地,一点百八真珠的祝福罢。
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世有奇灯能燃千年而不灭,后来想想,这天下不得解的谜团不胜枚举,我也不一定要一一探知,世上的悬念越留越多,越多越留,就是现实。
我们离她越来越近,我适才发现,这座雕像,竟然未刻五官,发髻巾帼,这雕像手里握着的那把大刀上,刻了一个字“禅”
“鬼笑僧曾经隐居佛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黄歧道“他在禅城结党营私,你说,这名儿上修佛,暗地里不会是烟花巷柳,风月之地罢?高,实在是高。”他不禁竖起拇指感叹道。
他们都不答话,我在想,莫非鬼笑僧死后亦有执念,遂划分地界,可他找个女子在外逞势也太违和,若是风月女,抱个琵琶弄弄弦,跳跳舞的也便罢了。
但是,鬼笑僧向来不嗜女色,那他为何要开个莳花馆呢,或者莳花馆的名头也是假的,这其实是个象姑馆?
古时男娼女妓,若是和尚出家,窝在禅城行性别之举,好像更有利于弄虚作假,掩人耳目。
“迷恋红尘乃嗔忌,佛前女相戒嗔欲,”常安道“能于佛山立女身,知所迷而不入所迷,这好像还挺合理的。”
“那如果这根本也不是什么青楼,而是蜂窠呢?”我说道。
“什么东西?”黄歧道。
“就是男人卖身卖艺的地方。”我回答。
“再看看,都别瞎琢磨了。”姚昆仑打断道,她对着这雕像打量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她大抵是觉得这,每一种说法都不大合理,但是,她暂时也拿不出什么更有力的说法去认可或者否定掉它们。
我放眼往前边儿看去,前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为什么前面不亮了?”我问道。
“按照造墓的本质,如果见到长明灯,我们就该到地方了呀。”姚昆仑道。
所以,这儿是主墓室?那主棺呢?尸体呢?镇墓兽,陪葬俑呢?
“会不会还有暗道啊?”我说道。
“几乎不可能。”姚昆仑回答。
“把这些灯都灭掉,”常安道“然后静观其变。”
“灭灯?这长明灯不是不能随便灭的吗?”我说道。
“龙抬头,鬼点灯,儆神喻。灯不灭掉,怎么让鬼来点?”常安解释道。
他说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瘆得慌啊,要把灯全灭掉然后,到底是鬼来点了好还是不点的呢?我觉得都一样让人不安。
但是姚昆仑率先去做了,她灭掉了所有的灯,然后我们静静地等着,须臾,那些灯忽明忽暗“这是什么意思?”姚昆仑问。
“这里有它怕的东西,”常安回答“墓里的鬼做不了人的主意,算了,别管它们了。”
“魑魅魍魉坐镇地下四方,能让他们怕的,还有什么?”姚昆仑道。
“墓主人。墓主人想藏住一些秘密,一些不想被后人窥到并以任何方式记下来的秘密,”常安道“魑魅魍魉向来得先遵主愿,再行其职。这座墓里没有主棺。”
“魑魅喜人过,不畏强权,他们和墓主人不是契约关系吗?”姚昆仑问。
“他们也许是怕造墓的。”常安回答。
他们也有可能,是怕在场的某一个人,某一件东西。
“没有主棺是什么意思,”黄歧问“没有主棺,那墓主人的尸体呢?”
“有可能在咱们刚才路过的尸林里。”常安直言。
“还有可能在这儿。”姚昆仑看着这座雕像,她说道。
“难道,这就是多数人不惜耗上一辈子求来的永生吗?”我不禁惊诧,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来世轮回,能投将门,能为女儿身?
姚昆仑摇了摇头“阴世对外宣称,这样的下场将永世不入轮回之列,就算他们侥幸上了轮回道,也会万劫不复的。”
“那咱们把这个石身敲开,”常安道“给我一点儿时间。”
如果尸体真的在这里面,那这一举动和开棺也就没什么不同了,正好,还能去去我们的疑虑。
可是这样的入殓方式,单凭墓主人是不可能办到的。
常安在这雕像腰间偏上一点的位置缠了一团红线,然后他用力拽了一下,雕像双脚微微离地,他用一只手扶着倾斜的雕像,然后蹲下身去,身体前倾着往雕像的脚底,放了两块儿木头“如果尸体真的砌在这里面,墓主人至少要在生前找一个天赋极好的壁画师。”他道。
“能干出这种事儿的,他跟自己得有多大的仇啊。”我说道。
“小兄弟,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能到这个级别的壁画师,我跟你讲,就是你,纵然身有千金也难请,”常安道“诶呀,常爷要是生在那个年代,哪用得着风餐露宿的,也能赚个盆满钵满的。”他感慨道。
千金难请就是因为不缺生意,我还以为这天下的石身墓独此一份呢。
常安开始折腾起来,他拿着一个很细很长的锥子,那锥头像针一样,然后另一个手里拿着一个小铲子,铲头很宽,逐渐往里收成一个梯形,他手边儿还放着一个毛刷,他所使用到的工具,就这么简单。
常安说,垫木板是为了防止尸体出来的时候直接接触到地面而发生尸变,古人常说,天地因清浊而分,上有浩然正气,下着阴阳风水,故此身死不能落地。
至于那条红线嘛,是为了锁魂,传说不入轮回者,灵魂困于躯体,而被石像永远封印,又名石像鬼。
当石像重新被人敲开的时候,若不能及时锁魂,七窍便会趁乱返回人间作恶。
这是安全起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