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恶言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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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堰静静地望着他。
安和悦坐在沙发上，刚刚胃太疼，他双腿曲起，双手抱着膝，背紧靠着沙发靠背，就像借身后的墙壁来支持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在对方面前不致太狼狈。
客厅的阳台窗帘大开，晨光透过小区对面的高楼中间照过来，安和悦正坐在光中间，发丝被照得带点金色的边缘，皮肤白得几近透明。
那双微圆的眼睛中，带着坚定的神色，定定地与百里堰的视线在空中交接。
“安和悦，是不是你觉得我没你不行啊？”两米的门框瞬间显得有些狭小，百里堰双手抱在前，一只腿微曲，身体微斜，高大的身影半倚着门框。“别以为昨晚和你来了一发，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说完，进卧室提起扔在地上的衬衫，整张脸沉得像能滴下水来。
手臂左右套进袖中，百里堰将衣服扣了两颗扣子，然后又摆出面无表情的模样，高高在上的打量了缩作一团的安和悦一眼，“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叫人倒尽了胃口。”
安和悦的身体微微一颤，百里堰以为他会跳起来，张牙舞爪的像最开始同居时一样，和自己打一架。
可是，他只是双手合拢了一些，将自己缩得更小，仿佛这样就能抵挡一切。
随着大门一声巨响，百里堰的身影终于从室内消失。
安和悦的手臂方轻轻放松，然后，他叹了一口气，将头垫在膝盖上，苦笑了一声，“倒胃口昨晚你又那么卖力——”
客厅里空余他无力的余音，徒添了几份寂寥的寒意。
“堰总？”赵晓成刚打开门，就见到站在安和悦门前，一脸阴沉的百里堰，他被他脸上的杀气整得差点想关门，可想了想，赵晓成鼓起勇气，看了看完好的大门，“你怎么站这儿？”
“今天下午要和赵子扬签合同，你和他最好不要迟到！”百里堰臭着一张脸，忍着想将门给砸烂的冲动，转过身离开。
安和悦现在是越来越能挑起他的情绪了。陌生的情绪带来了一点不知所措。百里堰只能以以往的语气和口吻，来回复安和悦那句带着诅咒般的话。
以前安和悦都是看他脸色，对他听之任之，他常常懒得理会，安和悦还会凑过来撒娇。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会发火的小少爷不再为他打探他的行踪，也不再往他面前凑。虽然他的生活依旧被照顾得无微不至，可安和悦却突然像认清了他在百里堰面前的位置。
跟着，就是提出分手。
百里堰坐在自己的车内，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杜少华说安和悦是欲擒故纵，可百里堰却觉得他从安和悦刚刚的语气中，听出了决绝。
清早小区内有垃圾车过来，垃圾桶被垃圾车顺着侧面的滑轮运至车顶，然后垃圾桶翻转，里面的东西纷纷扬扬掉下来。
一阵风吹过，那些轻飘飘的纸和一张相片掉出来，洒落在地。
清洁工骂了一声，拿着扫把正想将这些东西扫起来，却有一只蹬亮的皮鞋出现在他面前，“别动。”
百里堰刚正准备开车出去，黑色的越野车停在垃圾车旁边不远处，他无意中从那些纸上瞟了一眼，才匆匆停下车，下来一一捡起那些手稿。
清洁工也看见上面的画，又看看他，一脸惊奇“这是画的你啊，谁画的？画得真像！”
百里堰懒懒看了清洁工一眼，清洁工立刻被他脸上隐晦不明的表情吓住，悻悻转身。
手上的那些手稿上有一些沾了垃圾，散发着难闻的味道，百里堰却像是闻不出来，只是看着画中微笑的、睡着的、思考的自己，想像不出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多表情。
而右下角的落款处，都写着一个“悦”字，以前安和悦签名有个习惯，最后一笔的笔尾总爱画出一颗红心的样子。后来百里堰嘲笑过他，说他是幼稚的小学生才有的习惯。
再后来，安和悦在悦百里签了上几百份合同，每个名字都签得大气漂亮，却再没有画稿中的那个“悦”字那样，像藏着一颗糖的孩子，能偷偷的甜一下。
百里堰突然觉得心情有些沉重，他好像弄丢了很重要的东西，他却没有任何头绪。
“哎，老板，”清洁工大着胆子又走过来，递过来一张照片，“这个，是不是你啊？”
百里堰接过相片，神情是一贯的冷然，可清洁工却觉得他的手好像抖了一下。
是野营时的相片。
一切与他记忆中相差无几，站在前排的安和悦隔着人群，侧过脸，是在看向后排。而他的左边是晓雪，右边是安和容，站在人群中心位置，对着镜头正开心的微笑。
他的手指不经意轻轻掠过相片中只留下一张侧脸的安和悦，恍惚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楼上，赵晓成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出现的手抓饼和一盒纯牛奶，喜滋滋地咬了一口饼，“哇，安总，你要是不是做设计了，完全可以去支个早餐摊。”
“天天卖手抓饼？”安和悦被他的脑回路逗笑。刚刚赵晓成过来时，他胃才慢慢安生下来，趁着有精力，他赶紧摊了两张饼。
手抓饼里卷着青瓜丝和鸡蛋，放着他自己调制的黄豆酱，吃起来一点也不油腻，还有酥软和清脆的口感。
“唔，你菜也做得好吃，不如开个快餐店！”赵晓成道：“或者开个连锁的餐饮店也行，我入股！”
“行了，这事以后再说。”安和悦帮他打开牛奶，“你慢点吃，别噎着。”
“唔！”赵晓成喝了一口牛奶，享受般地闭上眼睛，“安总，你怎么这么贤惠！”他睁开眼，突然像做了重大决定似的，看着安和悦：“要不，我就，为你做1算了！”
“你作揖？还不如下跪呢！”安和悦拿出纸巾轻轻拍他手上：“再拖拉我怀疑你的全勤保不住了！”
赵晓成一听，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整个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啊，糟了！我早上看见堰总了，就他那阎王一样的表情，今天上午难熬了！”
他将牛奶一口气喝光，安和悦将他未吃完的手抓饼给他拿了一个配套的纸袋装好递过来，赵晓成一脸感激：“安总，下午我来接你一起去找赵子扬。”
“你把资料都打多一份，有备无患。”
“我知道。”赵晓成走到门口，突然调头，跑过来就冲坐在沙发上的安和悦的脸上亲了一口。
安和悦一脸震惊。
赵晓成则像是偷了腥的猫似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安总，说真的，考虑一下我呗。”
“快走，要迟到了！”安和悦回过神，有些无奈地擦拭了一下脸庞。
“对了，你上午要记得去医院！”赵晓成回头又提醒了一声，才一手拎着公文包，另一只手拿着早餐，小跑着冲向电梯。
医院的电梯越往上，病人就越少。
安和悦靠着电梯里的扶手，懒洋洋地站着。他穿着一件大大的白衬衫，下面一条稍紧的黑色牛仔九分裤，脚上随意套了一双白色的板鞋，微长的刘海半遮着客额头，人又瘦，看着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跑。
底下科室的人上来取药，视线忍不住在他那张脸上徘徊着，安和悦便冲她笑了一下，小护士居然耳根子一红，在他的笑容里攒出勇气，问道：“你是来看望病人的吗？”
安和悦轻轻摇了摇头，“来看病的。”电梯“叮”一声，停在了胃癌专科。
“再见。”他朝小护士笑了笑。
小护士的眼神变得惊讶，充满了同情和可惜。
专科的护士和医生几乎都知道胃癌重症室有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把自己的病当一回事的小帅哥。
安和悦刚进去，值班护士麻木的脸上浮现出几缕笑容，“安先生终于来了。”
“又要辛苦你们了。”安和悦站到护士站的体重称那里称了一下，护士看了看，“115，又瘦了六斤，你再这样瘦下去，要考虑打营养针了。”
“主要是最近吃不下。”他称完，就坐到熟悉的椅子上，伸出手臂，等着量血压。
“你打算什么时候正式住院呢？”护士一边记录他的血压，一边问他。
“就这两天。”安和悦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冲电梯口的外卖员招了招手。“把东西放这吧。”
外卖员将一大堆果汁、奶茶放在了值班台上，护士朝安和悦看了一眼，“别想着整天给我们带吃的喝的，还是多想想你自己的身体。”
“我这次绝不食言！”他难得收起笑容，朝护士道：“我也想——”好好活下去。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刚刚冷着脸的护士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不用太担心的，你这么年青，而且现在科技发达，肠胃癌发现得早，手术后的预期生存率都很高。”
安和悦点了点头，即使知道对方的话可能只是为了安慰自己，他还是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等医生过来开检查单，查一下血常规，然后你住院后再做增强ct。”护士给他量完血压，挑了一杯果汁，“希望你早日恢复健康，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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