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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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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为啥啊?!”

“哪有那么多为啥?你老实巴交地做伙计却让人给撵了不也没问为啥吗?”

纽催莱一向起得早,梁威也没有懒觉的习惯,两个人一起放水的时候就碰了面,闲来无事便聊起了天。

“可他们要杀你!!!”

“那我不会不让他们杀啊?”

不是这么简单的吧~

梁威吐了口气道:“这个世界上就有这么多看你不顺眼的人,有的人有理由,有的人没理由,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亮出本事来保护自己。”

纽催莱不吭声了,他想起自己的遭遇。

其实他是有些打退堂鼓了,他原本也只是希望给自己找个靠山,以不至于被撵来撵去的,可现在却是和他的命挂了钩。

活计没了可以再找,可命要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梁威又怎么会看不出纽催莱的心思?但他也不说破,就像一个正等着鱼儿上钩的垂钓者。

天空已经开始发白,赶着上早市的商贩却已经将摊子支好正等着客人光顾。喷香的包子,滚烫的混沌,就连豆浆都已经开了锅,阵阵的豆香味儿一浪接一浪的扑面而来,纽催莱馋这个了。

“走!!吃早饭去!”

他将西装外套搭在肩膀上,勾住纽催莱的肩膀,两个人走得就像哥俩好一样。

“一斤油条两碗豆浆!!烫两儿蛋!!”

“好咧——!!您稍等!!”

摊主是个看着五十岁左右的驼背,汗巾子随意地搭在肩膀上时不时地用来抹两把脸,吆喝着回了话就开始忙活。

素白的瓷碗各打上一个生鸡蛋,搅和散了用刚开锅的豆浆热滚滚地浇上去,盐糖自个看着加,就着外酥里嫩的金黄油条~

纽催莱记不得最后一次吃这个是什么时候了,父母过世后他就再没碰过嘴……

“嗯!!好味儿!!”梁威扯了根油条泡进去,用筷子随便戳了两下就往嘴里送,也不嫌烫,没两口额头上就浸出了汗珠子。

即便是已经立了秋,可这热劲却是一点也不减,纽催莱咽了咽口水,但他没张嘴吃,反而先闻了闻,用筷子头沾了点豆汁送嘴里舔了舔,咂巴了两下仔细回味着……

“刘老头!!!”

四个穿着灰背心的男人围在摊位边,领头的穿着半袖白褂,一声不吭地就挑了把凳子坐在了摊位上。

“诶何爷您早,这就给您盛出来,您稍等。”

被唤作刘老头的人一边说一边手上动作飞快,素白的瓷碗里一口气打了两个生鸡蛋,一番搅和迅速浇上滚豆浆,弓着腰就端了上来,完了也不敢走,依旧弓腰等着,脸上表情讨好中还带着哀求。

那半袖白褂既不拿筷也不动碗,半眯着眼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

“刘老头!你别心里没数!你欠的钱可有些日子了!”四个灰背心见状互相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个便开了口。

刘老头双手作揖地讨饶道:“何爷您给再宽限些时日,这天热,喝这个的不多,等天凉快了一准就有钱还您了。”

那半袖白褂还是不说话,几个灰背心却是不耐烦了,“别心里没数!!你还想等天凉快?!你怎么不等发财了再给?!!”说完一脚就将桌凳踹翻。

“几位爷行行好!!我就指着这点家当过日子了!!没了它我一家老小就要饿死了啊!!”口气已是卑微到极致。

“少废话!!你借钱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话音刚落,

眼看就要将罗碗的木桶踹翻,刘老头赶忙上前护住,却是一个着急脚下不稳,他又心急那木桶,连滚带爬地翻过去一把抱住哀求道:“就再宽限一个月哦不!!半个月也成!!”

那些人却是不饶他,连人带桶的一脚踹,正好倒在纽催莱旁边。

纽催莱惨然地看了他一眼,动了动手指好似要扶一样,却到底没有抬手,这种事他见得太多了,自己尚且过得不如意又哪儿来的力气去同情别人?

大概也是表情太露骨,正被那半袖白褂看在眼里。

“行了,住手吧,免得让人家看见了以为我不讲道理。”他故意咬重了后面几个字,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张字据道:“我可不是故意为难你,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可认?”

“认认认!!!”

“既然如此,我们按规矩办事,今儿这摊子我们就收了。”

话一说完,四个灰背心就开始收东西,刘老头跪在地上开始磕头,此时已近早市时间,周围已经围了些许看热闹的人,大家一番指指点点却也没有一个人出言相劝。

“等一下。”

纽催莱抬头惊讶地看着梁威,就见他一口干光碗里的豆浆,完了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支烟,点上后慢慢悠悠地吸了两口才道:“老爷子手艺不错,这十里八乡的找不出第二家来,我还挺馋他这口的。”

“然后呢?你要替他把钱还上吗?”半袖白褂一脸嘲弄地看他。

梁威背对着他没说话,却拿起一双筷子翻来覆去地在手掌之间把玩着,纽催莱看着他,眼里还带着些期许。

“他妈的我们老大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离得最近的两人将袖子一撸,操起凳子就走了过来,对着梁威的脑袋就砸了下去,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梁威胳膊飞速向上一甩,手里的筷子瞬间急射而出。

“啊——!!!我的手!!!”

两人的手里都还举着凳子就被筷子插了个透心凉,各自倒在地上哀嚎。那半袖白褂一个翻身躲在了桌子后面,剩下的两人见状也不敢上前来了。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多管闲事?!!!”

梁威没理他,直接从衣服口袋里摸出钱包放在桌子上道:“老板,我吃饱了,钱给你搁桌上了,你这摊子我包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纽催莱紧跟在他后头,眼睛晶亮晶亮的。

。。。。。。。。。。。

【十里堡[bǔ]】

以前这里叫八府门,据说是古时候达官贵人的聚集地,所以外围有一圈城墙,后来改了名再加上紧挨着凤凰山,所以这里就成了花鸟虫鱼爱好者的天堂,也因此滋生了很多周边产业。

什么斗鸟斗鱼斗蝈蝈;

什么斗狗斗鸡斗蛐蛐。

当然还有各种赌坊和烟馆。

中心地儿的一座后置六层高的塔楼,名唤【五官候】,前面一座四水归堂,白玉砌的流水桥将两处相连,正门高挂着一块大大的牌匾,上书【浮世】二字。

说来也是有意思,浮世馆坐落在十里堡位于华海市的北面,红缨院却坐南,这俩正好成了对家。

“哎呀我那个兄弟啊!!!!唔咔咔咔……嗯额~嗯嗯~哎呀我那个兄弟啊!!!!嗯额~嗯嗯~”

哀嚎的男人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好似很久没有修过边幅了一样留着一脸胡楂,披着一件像是被硬薅了毛的宽袖大氅,最为奇特的是,他居然一边痛哭一边狂啃鹅腿。

“张山平!!!老子跟你势不两立!!!唔咔咔咔……”

‘啪!!’

一摞照片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癫鬼—元长】

又名‘疯鬼无常’,他和‘柴鬼冯伶’一样,都隶属于四指福手下五鬼之中。

这家伙早年占山为王,是个悍匪,疯疯癫癫且杀人无数,后来被军队给缴了关入死牢准备枪决,四指福觉得他有利用价值,就用了偷梁换柱的方式把他给偷了出来,自此,元长就帮着四指福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我要扒了他的皮!!!我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给我兄弟报仇啊!!!唔咔咔咔!!!嗯额~嗯嗯~”这家伙吼的声震,鹅腿啃的也倍儿香。

冯伶坐在一边,以白巾捂了口鼻闷声咳嗽着,白胖子缩在他身后,只恨不得消失不见,却在下一秒猛地被一股大力扯将出来。

“你说!!你再给我说一遍!!!他是怎么杀了我兄弟的!!!”

白胖子瑟瑟发抖,他又不敢抬头,好半天了才哆嗦道:“天……天黑……我……我也没……没看清……”

“他妈的!!!老子宰了你!!!”说完!手掌如刀就要劈砍下来,白胖子赶忙磕头大吼道:“是张山平!!!我看得真真的!!!就是张山平!!!还……还有……还有纽催莱!!!对!!!就是张山平和纽催莱!!!”白胖子圆眼怒睁。

那天晚上纽催莱尾随元三,他全程跟着。

自从元三把白胖子的手给剁了之后,白胖子的生活简直不能用凄惨来形容了,别看只是没了一只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哪里还有人肯录用他?没了营生,也就没了活路,十六里铺他自然是待不下去,靠着一点私房钱买了半框萝卜腌了酱菜,勉强卖出一点糊口。

本来也还可以,但他死性不改,手里才刚有点小钱就忍不住了,结果可想而知~

被打不说,摊子也被人给掀翻了,仅剩的一点钱也没了,周围的人也知道他好赌,走哪儿哪儿被赶。

两天没吃饭了,他看着自己的断手越想越气,他恨元三砍了他的手,想着自己也完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干了元三,也算给自己报了仇。

想定之后瞬间变得大胆了,他知道元三在哪,找他很容易,可没承想和自己有着一样心思的还有一个人。

纽催莱一出现白胖子就看见他了,但他没吭声地悄悄跟在后头,也因此听见了元三说的话,白胖子也不傻,动动脑子一想就知道了,原来张山平本可以救他的,但他却反过头来救了纽催莱而对自己不管不顾。

该死的张山平!该死的纽催莱!!

张山平他是没胆动的,可纽催莱不一样,弄死他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可当他看清了纽催莱的目的之后,瞬间就有了不一样的思路。

他故意咳嗽吓跑纽催莱,看着还有气的元三他想也没想就给结果了,拿了他的钱后把他埋在了城外的林子里,想着以后拿这事来勒索纽催莱,结果计划没有变化快,他都还没来得及去找纽催莱的麻烦,麻烦就找上了他。

白胖子不认识冯伶,但他可是听说过四指福的,那可是赌界里的扛把子,龙头老大啊!

元三居然是眼前这个疯子的亲弟弟!!

而这个疯子居然是四指福的人!!!

“纽催莱?!这是谁?!”

“咳咳咳……”冯伶咳嗽了一会儿道:“还能是谁?总归就是张山平的人,你若对付不了张山平,大可拿他手下出气……”

“我呸!!放你老子的狗臭屁!!!”元长暴跳,怒指一伸,“张山平是不是?!!!他妈的老子这就去办了他!!!”说完他就冲了出去。

“哼,蠢货。”

“嘿嘿嘿~你让这疯鬼去对付张山平?这把刀借得不错啊~”暗处,男人阴阳怪气的声音忽远忽近。

冯伶没有回头,“咳咳咳……这家伙早晚是个祸害,早点死了你我也好省些力气咳咳咳……”

“老大要是知道了你要怎么说~~?”

冯伶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白胖子,眼皮半耷,从袖子里摸出三只金饼子扔过去,“拿去吧,别让我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

白胖子赶忙扑过去接,却在下一秒跌倒在地再不动了……

“北风这次回来对你来说是个机会,你该好好把握。”老爷子没看梁威,手里捏着一份报纸,桌子上还放着一摞胡乱合上的文件。

“是。”梁威答的恭敬,只是再没有更多了,他怎么也在翟家待了快十年之久了,要还摸不出点东西来那这行他也不用干了。

“你跟北风多年关系,我一直都相信你的能力是在他之上的,可他一回来就压你一头也不得不让我质疑你……”

梁威紧了手,他不自然地想起了上一次北风擦肩而过的话。

“……翟家,算是我留给他们兄弟俩了,总归是亲兄弟,闹也闹不到哪里去,至于你是跟着老大还是老二……”抬头看了一眼梁威,“我可以不计较,但你跟北风之间必须得有一个结果,而且我不希望你拖得太久。”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是已经决定了梁威的命运,纵然心里窝火,可他依然面不改色道:“是,您放心,不用您说,我早就想跟他分个高下了。”

“这就好。”老爷子点头道。

待出了门,梁威眼里才露出嘲讽,老爷子那点心思太好猜了。

长子在帝都吃了憋,翟家的声誉一定会受影响,加上二儿子被打,心里的火气可想而知,到底是亲生的,不好开刀,梁威就不一样了,找个茬收拾你实在太简单了。

不得不说,老爷子这件事办得实在不漂亮,甚至还会让人觉得掉价。

***

【你只有自己变得强大了,才有资格去保护重要的人,否则,你连同情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梁威临走时对他说的话。

每一个字都在直击着他的灵魂。

已经两天没回家了,纽催莱给人倒茶挣了些打赏想拿回家,可他脚崴了,怕家里人担心就想托人捎带回去,思来想去就只有十六里铺的老板娘最为相熟,他也放心。

搭了一段顺风车,陈立把他放在了就近的地方又给他指了路,他便按着方向走,一路走一路都在想着早上的事。

梁威帅气又厉害的身手,刘老头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感恩,这些都是自身强大的证明。

心里似乎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他想伸手去抓,却又不知道该抓什么,怎么抓。

“催莱?你怎么来了?”

老板娘正提着菜筐子往巷口胡同里走,迎面就看见了纽催莱,“听麻雀说你找了份新的活计,今天不用上工吗?”

“啊?哦……老板放了我半天假,就回来看看。”

老板娘看他走路一崴一崴的,放下菜筐道:“你脚咋伤了?”

“哦。干活的时候走路不小心……”

“这可不是好事,你刚去就受了伤,你那东家要是心善,想来问题也不大,若是……”

“没有没有!老板人好,你瞧,”他从兜里掏出钱拿给老板娘看,“我干活卖力,老板给的打赏。”

老板娘这才松了一口气,纽催莱帮她提筐,两人边走边聊。

“麻雀说你找活了,我这心也放下了,本来还想叫你去旁处做活计,我在东市有个老主顾,是个买布的,他那里倒是缺个伙计,就是路太远了些,你现在是在哪里啊?”

“我这里也不近,在牌坊街的一处茶馆里,老板脾气也好,就是有些忙,加上开工早,我也不方便天天回家,住在店里边也能守夜再挣一份钱。”

老板娘听得接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这两天你没回家,麻雀到我这里好几趟,我就跟他说你心里是有数的,这不,果然让我说中了吧~”

纽催莱笑着点头道:“我逢整休班,今儿正好二十。”

店里还是老样子,两个新伙计应该才来不久,做事看着还稍显生涩,纽催莱接过抹布告诉他桌台应该怎么擦,桌子与凳子之间怎样一个距离客人坐着会方便些,刚洗好的筷子要晾晒后才能放到筷笼里,这样下面就不容易积水长霉,吆喝的时候得有眼神,不能看见什么人都得上去吆喝,一心喝酒吃肉的人眼神是与旁人不一样的等等。

老板娘在旁边打着蒲扇只笑不语。

一番忙忙碌碌的就到了傍晚,纽催莱帮忙张罗着顺便间接的带了把徒弟,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酒馆里的日子。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老板娘就让纽催莱回了,最近晚上老是不太平,酒馆里现在都不过十点就要闭店的。

“怎么呢?”

“嗨,前天海兴十五号出了人命,一个洋鬼子死了,听说翟家二少爷也让人给打啦,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

“啊?那和咱有什么关系啊?”

“小心驶得万年船呗,早点打烊吧,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说着,她便亲自提了灯笼给他道:“拿着路上照明吧,这个点老鱼头应该还没走,我带你去找他,沿着护城河走可比路上近多了。”

纽催莱点头应了,两人在胡同间穿梭着,大概也是应了老板娘的话,原本这附近的商铺都要开到半夜里的,现在居然也有好些个打烊了,路都变得昏暗了。

才转过巷口,纽催莱就听到了点什么不一样的声响,他停下来仔细听了听,还像是有人在打斗。

“咦?前面是不是有人啊?这什么动静啊?”

老板娘不知道,但已经历过生死之劫的纽催莱可知道,这种事死都不能管。

“听错了吧?这大半夜的能什么动静?”纽催莱一边说着一边就把老板娘往后头扯。

啪唧!

瓦砾被踩的声音让二人下意识地抬头……

靠!!!张山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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