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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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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抱歉,齐老今日出殡,若非不是琐事太多,实在应该早点来的。”

歉然的语气和略微恭敬的态度,但说出来的话完全不对味儿。

顾争鸣淡淡地扫过众人的脸,“一直以为齐老门生遍地,如今一看,这话倒有些不实,葬礼又办的低调,难免会让人觉得惨淡。”

“齐老为人一向简朴,丧事亦然,没承想倒让顾先生有了如此看法,始料未及。”翟胜明淡淡道。

齐炳元的葬礼是在一座老式的教堂里举办的,周围的布置也很朴素,来的人也确实不算多。齐行深一直低头不语,也许直至今日他才明白什么叫树倒猢狲散。

顾争鸣笑笑也不接口,他走上前越过众人径直走到棺材旁,献上鲜花后便开始默哀,约莫过了两分来钟才缓缓睁眼惋叹道:“齐老有大智,我时常感叹自己望尘莫及,如今一去深感痛心,”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居然还抹起泪来了,“唉~~~多么睿智大义的人啊~如今却是物是人非啦~~~”说到最后居然真个开始掉泪。

这也算是他老顾家的一个‘优良传统’,从他祖辈开始就喜欢做这种兔死狐悲的事,旁人都不屑地鄙夷,但顾家人却乐此不疲,居然还能生出许多特色,顾争鸣就尤其喜欢在仇人的葬礼上哭泣掉泪。

他重重地拍了两下齐行深的肩膀以示难过悲痛,然后就默默地走到了翟胜明旁边站定,看着所有人依次上前送花。

待到齐行深上前致词,他才半掩着口鼻小声对翟胜明道:“许久不见翟老爷子了,老人家可还好?”

“多谢关心,家父一切安好。”

“这就好,”顾争鸣点头,却忽而笑看翟胜明,“老爷子一生英明,却在选人这事上不够谨慎,但凡当初多思量一番也不至于会选齐家,如今倒是给自己揽了麻烦事不说,只恐怕扔出去的钱都打了水漂,岂不很亏?”

翟胜明不愿意理他,却又不得不与他周旋,“是吗?”

“我喜欢聪明人,也愿意跟他们打交道,这样会让你变得更聪明。”顾

“彼此彼此,我也喜欢聪明人,不过你要是太聪明就会让人反感。”翟

顾争鸣极为认同的接连点头。

他离得很近,歪着头,远远看去就像靠在翟胜明肩膀上一样,感觉举止特别亲密。

“听说你们最近在找人?找着了吗?”

翟胜明自始至终眼珠子都没转一下:“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倒是让顾先生挂心了。”

“哪里,我是怕有人会错了意,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若是这便以为自己可以拿住些什么,岂不可笑?”

“人就是喜欢多虑,所以琐事才会多,顾先生不妨宽宽心,也能省些心事,何乐而不为?”

顾争鸣笑看翟胜明,语气颇为好玩。

“也是~”

两人你来我往的同时,樊家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樊家老爷樊征冶,被人下毒了。

也亏得老爷子命大,北风正好从国外赶回来,一落地便先来看望老爷子,正巧碰见有人给老爷子下毒,北风上前将人治住,刚要逼问就被从窗外射进来的子弹开了颅。

“爸爸!!!”樊时蕴接到电话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还好我到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北风赶忙说道。

他和梁威一样,都是处理家族内部事务的人,不同的是,北风有个合法的身份:外务理事。

“今天是谁值班?”樊时蕴利光一扫,

几个年轻的小护士瑟缩着将手举了起来。

“就你们两个人?”

北风皱眉,却也没发火,樊老爷子喜欢清静,大多数的时候是一个人都没有的,他正要问些什么的时候,樊时蕴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这几天发生的事简短地说了一下。

外面的庭院清冷,他也格外冷静,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你怎么看?”他头也没回地问北风。

北风冷笑,“哼,好一出‘借刀杀人’的戏。”

“翟家。”樊时蕴猛回头,眼里射出一道森冷的光。

北风点头,“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但是现在的我们还不宜与顾家产生矛盾。”

“你想怎么做?”

北风想了一会儿然后看着樊时蕴笑道:“有人挑了事,居然还想坐在家里看戏,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

从葬礼上回来,翟胜明就在反反复复的琢磨着顾争鸣说的话。

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

他对顾争鸣这个人算不上了解,早几年的时候一直都是齐家长子齐行甚在与之对抗,而他自己的主战场则在华海,全心全力的与樊时蕴斗,直到齐行甚突然意外离世他才开始关注顾争鸣。

齐行深是个蠢货,一直以来的耀武扬威都是建立在他老子齐炳元和大哥齐行甚的基础之上,就像翟樊两家的二世祖一样,他们甚至还觉得翟齐两家的关系牢不可破。

但哪有什么牢不可破啊,都是利益连接而已。

现实,就是最好的例子。

哼,树倒猢狲散。

就像老爷子说的那样。

翟家,是时候立足政坛了。

哗啦!!!

阴暗的房间里只有几件简单的刑具,却已经沾满了挥之不去的血腥之味,翟胜明就像一个优雅的绅士,一边品着浓香四溢的咖啡,一边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棋盘,可思绪却完全不在这上头。

几个光裸着上身的男人正围着一个硕大的水桶,不断地将倒吊的人从桶中拉起又放下。

“还有没有快说!!”

被问话的人却无暇说话,大口大口地吐着水。

“他妈的!!!”

哗啦!!!

“怎么回事?”大概是声音太大,扰乱了翟胜明的思绪,他不满地皱起眉头。

“小的该死!!扰了您的清静!只是这家伙油盐不进的……”

“行了,你们出去吧。”

“是……”

咔嚓!

烟草的香甜气息开始弥漫整个房间,混合着空气中的血腥,交织成了一种独特的战栗。

“求……求求……求求您!”

翟胜明笑着摇摇头,“怎么能求我呢?许先生,人要学会自救。”

“我真的……再不知道……别的了……”

翟胜明没说话,他深深地吸了口烟,缓缓地吐出白色烟雾,看着它揉进了阴暗之中再也遍寻不着……

“是真的!我……我全说了!真没了!”

“唉~许先生,我翟胜明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我也愿意相信你其实是一个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但是,”翟胜明将一摞文件资料扔在地上,“我不希望你把我当成一个蠢货。”

许秘书看着地上的文件资料,面上开始有些松动,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一惧,立刻大声道:“我……!!自从大少爷死了之后!老爷就很少再干预商务!一心只想平安卸任!是真的!!”

“这话听着真有意思~‘我就是齐家的一条狗,能知道什么啊,自从……’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齐行甚死之前的事你都知道?”

“没有没有没有!!!”许秘书面色惊惧,拼命摇头。

翟胜明笑看着他,突然就觉得很有意思。齐行甚也好齐炳元也罢,都死了,齐行深一个废物何惧之有?

“算了,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翟胜明摇着头起身,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继续道:“我也没别的意思,我不急,有的是时间,我们可以慢慢来,只是人家说‘生命诚可贵’,许先生,你要惜命啊~”说完,也不等对方回话,他便开门走了。

钓鱼可急不得~

“真是胡闹!”好看的叶儿眉皱起,原本含媚的声音也填了分怒气,“没想到你居然这般不听话!闹到这般地步如何是好?!”

“没想干什么,就想他病得更重一些……”顾欲催支支吾吾道。

“那老家伙本就病得时日不多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正说着,墙角的大笨钟已经响了起来。

顾争鸣缓缓地开了眼,“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动?是我说话不管用了,还是你忘了?”

顾欲催涨红了脸,却也不敢吭气半分。

论辈分,他是顾争鸣叔伯辈,即便他的蠢在家族里尽人皆知,如今却被晚辈当面训斥,他面子上着实抹不开。

“唉~我劝过他的,可这死的毕竟是儿子,还死得那样惨,换作是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啊?”岚箬叹道。

顾争鸣却没说话,反而看着她,烟斗已经燃尽也不见他重新点起。

岚箬温顺地靠在他身上继续道:“这件事也算樊家不对在先,再者,樊家老爷并没有什么大碍,今天早上樊时蕴还差人送了好些东西来,可见他也不想继续把事情闹大,我们又何必去较这个真?”

顾欲催立刻给她投来感激的目光,都恨不得跪下来给她磕头了。

岚箬仿佛没看见一般,取过烟斗为顾争鸣填上新的,“翟胜明还没有离开帝都,咱们也不知道他憋着什么坏,这个时候不易节外生枝。”

重新燃起的烟斗缓缓升起一片缥缈,烟草之味随之弥漫。

顾争鸣笑着刮了两下岚箬的鼻子,可他却什么也没说……

。。。。。。。。

纽催莱照着地址来到地方的时候,正好碰见陈立拿着杯子站门口刷牙。

都已经日上三竿了,这人才起。

“哟~来啦。”陈立冲他打招呼,然后取过毛巾抹了一把脸。

“进来吧。”陈立冲他招了手就自己先进了屋。

那是一栋二层的小洋楼,背阴,周围生了许多藤蔓类的植物,大概也是很久都没有人打理了,那些植物都爬上了楼顶,只有二楼窗户处被稍饰修整了一番,刚好可供开窗通风。

一楼是一个很宽敞的厅堂,家具不多,一张沙发连带着几把椅子凳子,中间一张大圆桌就成了所有。

“叫什么名字?多大啦?以前混哪?啧!说话啊你!”

噼里啪啦一连三问,纽催莱还没插上嘴回他,陈立就烦了,“要是不会说话就滚,这里不收哑巴。”

“纽催莱,我叫纽催莱,今年十五了。”纽催莱道。

这人下巴微抬,纽催莱注意到他喉咙处有一颗红色的志,微微歪起的嘴好像看不起人似的,最有意思的是他居然长了一对短浓眉,一下子就缩短了眼间距,看着与鼻嘴极不相称。

“识字不?”

“额……识一些……”

“那就是不识字,”他小声嘀咕着,接着就又问,“有地方住吗?这里可不包吃不包住。”

“我……我有住的地方,我有家。”

陈立看他笑道:“呵,你还是本地人?那也行,随你,这里呢,没太多规矩,事也不多,”他一边说一边掏出烟送嘴里,“如你所见,人也不多。”

咔嚓~

陈立吸了两口才又道:“梁哥不喜欢规矩也不喜欢人多,要求是:人贵精不贵多。”

他转头看向纽催莱继续道:“明白我的意思吗?这里不收没用的人。”

“就我们两个人?”纽催莱四下看看,不像是有很多人住在这里的样子。

“怎么可能,再少也不可能两人啊,”陈立一甩头道:“都在外面办事,除了那天你看见的张山平之外,还有几个,过会你就看见了。”

“!!!”

纽催莱以为张山平只是和梁威的关系很好,没承想他居然是梁威的人。

“这里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可不是你想见就见的。”

“那我能做什么呢?”纽催莱问。

“你要什么?”

“?”

“啧,嘶~~~~~~~”陈立转身对着镜子照牙,又拿起梳子开始自顾自地梳头,“我们又不是什么帮会,也有别于那些拿着月钱做工的伙计。”

“那我们干什么呢?”

“上面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这样的回答就等于什么都不告诉你。

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人在哪里都待不长。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陈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梁哥为翟家做事,我们为梁哥做事,就这么简单。”末了,他打了个响指。

翟家,华海市没人不知道,纽催莱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放胆攀上的梁威居然是为翟家做事的。

许多人一辈子都想要获得的关系,自己却误打误撞地够着了?

纽催莱突然就有了一种走大运的感觉。

【牌坊街】

老城区的中心地带,全是本地人在这里活跃,和十六里铺比,这里多了一份悠闲和一种家长里短的喧闹。

茶楼烟馆,酒肆牌室,几乎遍布大街小巷,各种作坊也是应有尽有。

纽催莱到这里的次数极少,本地人的圈子里不一定能讨到钱,这里人买东西都认主家。(就跟我们现在买东西认品牌一样。)

陈立带他来的这个铺子名叫‘兴祖园’,是个上下两层的茶馆,楼下打牌楼上喝茶听曲。

门口一张大方桌子,七八个人吆五喝六地围在一起正在打长牌(一种长条形的牌,也叫‘瞧牌’)。

“诶!铜壶刘!别玩了!来新人了!”陈立打着招呼就走了过去。

闻声抬头的是个肤色黄澄澄的汉子,蒜头鼻,想是胡楂没有刮干净,下巴上还留着青。

他用麻布巾抹了一把脸后往肩膀上一搭,“知道了,这就来。”声音有些哑沉。

“核桃张说的就是你小子啊。”

刘兴祖,这人外号很多,早年行走江湖给草莽行过医,据说配蒙汗药一绝,还自誉为神医,但有三不救:不坏不救;不好不救;不死不救,所以他啥也不救,人们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刘不救’又名‘留不久’。

后来被抓,关了大牢,梁威觉得他有点本事,就把他买了出来让其做起了茶馆生意。

这附近多的是退了休的警捕和便衣,加上刘兴祖会做人,茶馆变成了他们交易情报和收受贿赂的地方,刘兴祖也在暗地里做起了帮人搭线搭桥和情报交换的买卖,所以便又有了外号‘通力天’。-

又因他整日里爱拿着一把铜壶喝茶,所以就又多了一个外号‘铁把铜壶’。

“纽催莱是吧~”这家伙居然一脸认识的样子,还特别玩味地盯着纽催莱看,“听说你把元三给戏弄了,完了人家核桃张救了你不说反而还落了你一通埋怨,你小子挺带种啊~”

“啥?!!!草!!!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陈立满脸惊叹号,一幅‘你小子果然带种’的表情盯着纽催莱猛看。

“元三这个孙子也就算了!关键是你居然还敢数落张山平?!!草!!牛逼!!”(兄弟!我看好你哟!!)

说来也是有意思,在所有人中,陈立的资历最老(儿时就跟着梁威了),偏偏他年纪又最小。张山平资历最小,偏偏他年纪又最大。他俩卡在两边各站一头。

以前张山平还没入伙的时候,陈立就总仗着自己资历最老,在中间作威作福,张山平入伙后治了他一顿狠的。

从那以后!

他见了张山平就胆寒,非必要绝不跟他同框,这就是为什么上次张山平一来他就火速闪人。

“小子!从现在起!你就是我铁铁的兄弟!我!”他下巴一抬,拇指一伸,直指自己喉咙管子,“陈立!罩你了!”

……

刘兴祖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然后提起铜壶嘬了一口。

陈立四下看看道:“怎么没见黑皮猴?他人呢?”

“不知道。刚才梁头打电话来了,让你开车去接他,所以你就别在这废话了赶紧滚。”

“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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