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蛇潮汹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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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震撼，汪十方再匀不出多余的脑细胞和黎簇掰扯称呼问题，差点脱口而出的咒骂愣是被卡回了嗓子眼里，当场一个高蹦起来，手脚并用地扒在了汪沛金身上。

汪沛金自己也吓得够呛，连平时最熟练的脏话都说不利索了，但他仍然强忍着没动，尽可能地给汪十方提供一点依靠。

……只可惜他身高有限，汪十方的两条腿无处安放，一直往下滑，只能锲而不舍地攀回他腰上，倔强之中又透着一丝凄惨。

蛇群潮水一样向前奔流，其中还有通体雪白的幼蛇，软弱无力地被这黑色的蛇潮裹挟着往前涌动。

在这一小部分黑毛蛇获得自由之后，没开封的罐子里面似乎也得到了某种感应，抖动得更厉害了。

大大小小的蛇身纠缠在一起蠕动向前，很难不让人产生一些不太美妙的联想，黎簇看着屏幕就有点生理性反胃，腮帮子鼓了好几次，拼命咽着口水。

那几个罐子打破之后，潮湿的腥味就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浓郁得有些冲鼻，汪灿原先在陈金水手下身经百战，再惨烈的景象也见过，这时候倒是还面色如常，其他人哪里见过这个阵仗，虽然没抱怨什么，但脸色都已经不太好看了。

汪荧不适地皱着眉，有些厌恶地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蛇潮碾过地面时毫无章法，不少幼蛇被压在最底层，血肉爆裂的声音她听得清清楚楚，骨骼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小蛇就像一只只装满黏液的口袋，在重压之下，连骨头都被生生拗断。

从休眠中苏醒的黑毛蛇心率剧增，每分钟能达到六七十次，交织在一起隆隆如雷，单是汪荧的耳力范围之内，就足有上百颗心脏在同时跳动。

——再算上那些还闷在陶罐里的，他们最终要面对的黑毛蛇数量毫无疑问会比现在多出好几倍。

“完了，完了……这下我们会被轧死的！”汪十方搂着汪沛金的脖子六神无主，“就到此为止吧，不能再放出来更多了！你们也听我一句劝行不行，啊？！”

“不能停。”汪荧只说了三个字就停下来，尾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但明显中气不足，她抬起手腕遮住嘴，只露出上半张脸，半晌才放下。

汪灿不动声色地掐住她腕上两寸的内关穴，偏头看了汪荧一眼，示意她暂时不要说话。

酸胀感从穴位处扩散开来，不适也得到了纾解，汪荧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蛇群已经被惊动了，必须全部放出来。”

汪十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也是同一句话，没有重复第二遍的必要。”汪灿冷冷地盯着他。

“这根本不现实！这里有这么多罐子，一旦失去束缚，空地上很快就会挤满黑毛蛇，到时候别说继续行动，我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汪十方脖子上青筋毕露，显得面目有些狰狞，“你们不能这么做，我不想陪你们淹死在蛇堆里！”

“纠正一件事，没有什么‘他们’，而是‘你们’。你们是一个团队，现在不是闹分家的时候，”黎簇老神在在，当初汪小媛对他说的话，被他加工了一下复述给了汪十方，“我要是你，就选择闭嘴做事，他们没有抛弃队友的前科。”

因为汪荧资料不详，这算是有记录以来第一次正经组队出外勤，她是什么风格暂且不能定论，但根据汪灿以前执行任务的资料显示，他带的队伍确实很少发生减员事件。

黎簇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有些惊讶，毕竟在他的认知里，汪灿不是什么善茬儿，后来想想汪灿一贯的风格就是不把最危险的任务交给别人，倒也能解释得通了。

汪十方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但还是有点发怵，想起刚才万蛇奔腾的画面就是一阵腿软。

他额头冒汗，没注意汪荧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回过神来差点因惊吓过度而从汪沛金背上滑下去。

“速战速决，你的枪借我。”汪荧抬眼看着他，用的却不是商量的语气。

汪十方不敢拒绝，哆嗦着摸出自己的9丨2式，又去包里掏弹匣，汪荧食指套着扳机护环，让枪在自己手上打了个转，接了新弹匣后动作娴熟地给子弹上膛，然后抬手迅速连发，连瞄准的步骤都省了，居然枪枪命中。

陶土烧制的薄壳应声开裂，碎片却没有崩飞很远，几乎都垮在罐底周围。

她打空弹匣只用了不到三秒钟，二十个陶罐碎裂的声音在枪声掩盖下不值一提，无数黑毛蛇在炸开的碎片中翻滚落地，很快又被新的蛇群淹没。

它们似乎是被某种本能操控着，近乎疯狂地碾过同类的尸骨，一味向前，开出一条由血泥铺成的路。

汪荧没有回头，左手往旁边一摆，向上摊开手掌，姿态强硬，甚至带着些许命令的意味。

那把9丨2式在汪十方自己手上也有好几年了，从来没发挥出这种性能，他完全被汪荧的枪法镇住了，愣了片刻才意识到，她是在找自己要新的弹匣。

汪十方回过神来，立刻手忙脚乱地摸包，他的工种更偏向文职，申请子弹时本来就只取了最低标准，之前对付巽羽又用掉了不少，这时候只剩下最后两个弹匣，犹豫着要不要给自己留几发子弹应急。

——不过要是真到了那个地步，他好像还是给自己一枪来得更省心。

汪十方握着自己最后的弹药一脸悲壮，但总算接受了子弹在汪荧手里更能发挥作用的事实，说不定还能用两个弹匣在档案上换个慷慨大方的评价……

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打定了算盘，却在准备交接的半路上被汪灿截住了。

汪灿把弹匣拍回汪十方手上，径自转到汪荧面前，双手轻轻捂着她的耳朵，低声问：“你还听得见吗？”

汪十方一脸麻木，心说怎么，她要是说听不见，接下来你们是打算掩耳盗铃去吗？耳朵都被你捂得严严实实，这让人家怎么听……

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怎么还有心思打情骂俏啊？！

不过就算他腹诽的声音再大，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默默祈祷这两个人千万得是一条心，一丁点分歧都要不得的那种！

汪荧刚才开枪时没有任何保护措施，耳朵里被震得嗡嗡作响，蛇的心跳声响成一团，已经无法分别捕捉了。

从她训练听力的第一天就被告知，使用冷兵器更有利于她发挥特长，枪械的击发机制会影响过于敏锐的听力，也就是说，她开的每一枪都有可能对自己的耳膜造成损伤。

好在9丨2式的膛口噪音威力不强，余声产生的干扰稍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但她的听力在短时间之内确实会打折扣，至少是没法像刚才一样循着声音精准射击了。

汪荧现在听人说话就像耳朵里堵着一团棉花，只能艰难地从耳鸣声中分辨各种信息，汪灿捂了她的耳朵，她就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比蛇群繁杂的心跳更清晰。

但她不能承认。

汪十方有着运算部门的通病，乍看上去心思深沉，尤其是身边还有个汪沛金作对照，更显得他满肚子城府。

同时他过于依赖运算结果而非实践，真遇到麻烦时心理素质远不如他伪装的那么好，从看到蛇群开始，他的神经就像一根绷紧了的弦，随时都有可能会断掉。

汪十方这时候勉强还能维持心态不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他的认知里，默认汪灿和汪荧还处于战斗力巅峰，此刻他只能相信外勤部门的临场判断能力。

而一旦这个认知被打破，他在惊恐之下做出的反应是不可控的，没必要再增加任务难度了。

因此汪荧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盯着汪灿的嘴唇，通过唇语读出了他的意思。

“听得见。”她自己的声音也淹没在耳鸣中听不真切，但她脸上不见一丝慌乱，回望着汪灿时，眸光清透如皎月。

她深知汪灿能看穿自己的一切伪装，也根本没有想过花更多的心思去隐瞒。

汪灿静静地看着她，意料之中又不可避免地有些遗憾。

——那句话分明是说给其他人听的，于他而言，则相当于没有交代。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气闷，凭着当前的动作俯了身，居高临下地将汪荧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汪荧被迫仰头，以眼神示意汪灿松手，不过她这个角度看上去像是被人捧着脸颊，总归显得有些弱势，尤其是当距离拉近之后，二人之间的氛围就透出些许微妙的暧昧。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汪荧微眯了眼，抬手便去敲他臂上麻筋，汪灿游刃有余地避过，这才松了手，仗着他对枪械结构更熟悉，瞬息之间就将汪荧手里的9丨2式顺了过来，扬手抛还给汪十方。

汪十方伸长了手臂在空中乱抓，活像只骑在熊背上的猴子，可惜他与汪沛金配合有误，指尖数次与枪身擦肩而过，就是抓不到点上。

黎簇看了都忍不住扶额，心说没有这金刚钻，就别学别人在坐骑上接武器，给自己留点面子不好吗？何苦非要丢这个人……

汪十方心里越发急躁，反倒埋怨起汪沛金误事，挣扎着让双脚落了地，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这下除了能将手丨枪颠得更高之外，也没看出有什么进步。

眼看着那枪烫手似的就是落不了定，汪灿干脆亲自代劳，把枪递给汪十方时，声音明显冷了好几个调：“那你呢，是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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