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陌生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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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荧一动不动地盯着墙上的电铃。
这种老式电铃依靠电流磁效应驱动，如今已经很不常见了，应该是和这座建筑物同时期的物品。
衔铁末端的小锤似乎已经锈死了，被层层锈迹包裹着，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明显已经失灵了，没有一丝震颤，就不可能发声。
可她分明听见了铃声。
——是精神恍惚导致的幻听，还是只奏给她一人听的信号？
汪小媛茫然地看着她：“你没事吧，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汪荧摇摇头，从连绵的耳鸣中分辨出语句：“没什么。”
如果是只有她能听见的频率，别人听不到也不奇怪。
“不行，我不放心，还是先送你回去吧。”汪小媛说着就要过来挽她的手。
汪荧轻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要过来。”
她的神情戒备而冷淡。
汪小媛耸了耸肩，并没有对她突然的态度转变感到惊讶，缓步向汪荧靠近：“放松一点。”
她天生就有种亲和力，放柔了语气时更显得温和无害。
汪荧皱眉盯着她，却没有再喝止她，手指握拳又松开，除此之外，没有更激烈的动作了。
最后默许了汪小媛拉住她的手。
“拉上窗帘你会不会睡得更踏实一点？”
没有得到回应，汪小媛便自作主张走过去将天鹅绒窗帘拉严实，屋内和窗外就此被这一方柔软的屏障隔绝开。
她脚步轻快，顺手抄走了汪荧手中的手机：“要看任务明细也不急于一时，未读消息又不会变成蝴蝶飞走。”
汪荧：……
多少年前的电视剧台词都记得这么清楚，语气都大差不差，学霸果然不同凡响。
汪小媛在屋里环顾一圈，把厚重的过时手机塞到枕头下面，笑眯眯地看着她：“你不是那种床垫底下放粒豌豆就会睡不着的类型吧？”
这又跟豌豆有什么关系……
被这个似曾相识的比喻勾起不太愉快的回忆，汪荧想要瞪人，才一抬眼，很快又疲倦地阖上了。
可能是被窝里太暖和，也可能是汪小媛的语气和缓有催眠作用，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不自觉便从紧绷的状态放松下来。
可是汪小媛还在说话，叮嘱她不要踢被子、睡醒了去暖壶里倒热水来喝……
她只能打起精神听着，被子拉到了下巴尖，显得格外乖巧。
汪小媛终于说累了，走到床前给她掖了掖被角：“训练场那边，今天你就别去了，我会帮你请假的。”
红色药盒就放在床头柜上，汪小媛看到了，很感兴趣似的拿起来把玩，先是晃了晃药盒听响儿，后来食指搭在药盒上，似乎不经意地叩了叩，微笑道：“身体要慢慢养，着急也没有用。”
“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她顺手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狠狠地擤了擤鼻涕，“昨晚我害怕冻着你，都没怎么敢跟你抢被子，看在我这么善良的份儿上，抽你几张纸不过分吧？”
汪荧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下一秒就陷入了沉睡。
睡眠对于汪荧来说，更像是机体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进行自我修补，没有多余的精力编制梦境。
她醒来时已是傍晚，这里的冬季天黑得早，屋里暗下来就显得有些压抑。
不过这种环境影响不了汪荧。
头脑虽然是清醒的，身体却仍然疲乏，连去拿床头的水杯都有些吃力，又过了几分钟，这种无力感才有所缓解。
汪荧缓慢地坐直了身体，打开床头灯，让柔和的暖光洒落在这一小片空间，温馨而又孤独。
她的视线落在药盒上，又若有所思地看向别处。
——汪小媛把药拿走了。
擅自停药不是个糟糕的尝试，甚至效果喜人，比如她没有再连续几天几夜高烧不退，也不会稍微多走两步路就体力不支。
再比如……她会生出一丝动摇，开始觉得汪小媛偶尔流露出的鲜活极为可贵。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念头，毕竟她自己也是死气沉沉的个性，和汪家其他孩子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在霍家那几年，她才活泼得有些过分。
如今回头去看她从前的生活，虽然有时候像一场荒诞闹剧，但也没那么令人生厌。
霍盈盈心智不健全，而她擅长伪装纯粹天真，很难说这是否已经成为本能。
汪荧甚至开始觉得，那样活着也没什么不好，就像外面的世界里，过着正常生活的无数个普通人。
因此哪怕汪小媛不做什么，现在让她自己选，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不吃药。
飘忽的思绪很快回到现实，汪荧难得没有赖床，下床之前伸手在身后一撑，却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枕头十分柔软，硌到她的却是货真价实的硬物，哪怕经过了缓冲，手掌还是被硌得发麻。
她甩了甩手，掀开枕头，那部被汪小媛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可能是不小心按到了什么键，屏幕被唤醒，未读消息的提醒横在最醒目的位置。
被自动置顶的是任务安排，内容那栏一片空白，按照惯例，一向只有组长才有权限查看。
执行人名单倒是清晰：汪灿、汪十方、汪沛金、汪荧。
汪荧盯着中间两个不认识的名字看了很久，虽然名字和脸她还对不上号，但这两个人的名字凭什么出现在她前面，这名单也不是按字母表顺序排的……
再往下翻就是前期准备工作，装备会统一配发，集中训练却是必不可少的，汪荧注意到其中还有潜水训练，想来这次任务免不了水下作业环节。
这就意味着，她需要在训练中尽快和汪灿产生足够的默契，否则下水之后的安全很难得到保障。
——当然，指的不是她自己的安全问题。
她可能存在的任何一点失误，都是对搭档的不负责任。
后面好几条消息都是汪小媛发的，问她睡醒了没有，要不要带饭。
自从回到汪家，她只和汪小媛交换了号码，会给她发消息的私人号估计也就这么一个。
因为没得到回复，汪小媛每隔半个小时就会重发一次，估计是设置了定时发送，根据时间推算，新的一条消息也该到了。
汪荧盯着黑白屏幕，心想汪小媛是不是为了维持学霸人设读书读傻了，现在又没到门禁时间，况且她也不至于不会自己找东西吃。
她按了几个键，简短地回了消息，还没按下发送键，页面上又弹出了新的消息。
这种手机安全系数高，但相应的，功能也很古老，连草稿箱都没有，刚才那些字算是白打了。
眼下除了查看新消息和关机，没有第三个可行的操作，于是汪荧选择了前者。
新消息却不是汪小媛复读机一般的定时发送，而是来自一串陌生号码。内容应该是第二天的训练日称，通篇只有时间地点，没有一句废话，标点符号也一丝不苟。
汪荧仔细翻看那条短信，确保自己把满满当当的日程安排逐条默记下来，然后按下了回复键。
原本是想回复“收到”的，但就在她打完字的瞬间，汪小媛的定时短信终于如期而至。
汪荧：……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总不至于还有下一次吧？
她迅速打字给汪小媛：醒了，不用。
然后又切回之前那条消息，打字回复：汪灿？
她刚要放下手机，新的回复就回来了，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汪小媛委屈巴巴的语气：可是我都到你楼下了。
汪荧愣了一下，果然听到了有人踢踢踏踏上楼梯的声音，只好认命地起身开门。
几秒钟之后，她就和跑上楼梯的汪小媛打了个照面。
汪小媛眼睛一亮：“你是特意来迎接我的呀？”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顺便才过来找我的。”汪荧与她同时开口，两个人对视一眼，又默契地闭了嘴。
短暂的沉默之后，汪荧侧身让出一条容人通行的缝隙，接下了这份心意。
汪小媛撇撇嘴，把手里提着的保温桶往她怀里一塞，进屋径自坐到床边，笑意盈盈道：“今天我去帮你请假，看见了要跟你一起出任务的另外两个人。”
她也没卖关子，竹筒倒豆子一样继续说：“怎么说呢，我以前也没见过他们，看起来倒是不太难相处，不过也很难说啦，你多留个心眼准是没错的！”
汪荧微微一扬眉：“你也没见过，实力很强的新人吗？”
“为什么这么说？”汪小媛不解地问。
“名单，他们的名字都在我前面。”
汪小媛忍不住笑出声来：“名单都是按年龄排序啦！你这么在意，莫非是他们两个插在你和汪灿之间了？”
汪荧自动无视了最后一句话，打开保温桶，皮蛋瘦肉粥的香气伴着丝丝缕缕的热气一起飘了出来。
这又不是多么豪华的菜色，有什么特意跑一趟的必要呢？
“这就是你一定要亲自给我带的饭？”汪荧顿了一下，“谢了。”
汪小媛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摆了两下手：“跑个腿而已啦。”
这话听着多少有点奇怪，不过汪荧也没追问，只是小口喝着粥，被烫得呼呼吹气。
就在她准备放下勺子的时候，面前突然横过一只手，汪小媛擎着手机问：“你有新短信，屏幕亮了好久了，不看吗？”
汪荧顺势把保温桶放到一边，也不避着她，接过来随手按了两下。
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两个字：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