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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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七月初七，是于静沐的生日。
时值北城的梅雨季，连续下了两星期的雨，终于在这一天出了大太阳，映得整间屋子都明亮而美好。
于静沐惯常睡了个懒觉，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陈女士已经上班去了，陈进航房间的门虚掩着，应该是在看书。
餐桌上是与往常无异的豆浆油条。
不过没关系，今天于静沐的时间表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她快速吃了根油条垫胃就跑去衣柜前挑衣服。
她拿出一条黑色短裙，上身撘件粉红色吊带，到镜子前往自己身上比了比。
——又甜又辣，挺好！
忽又想起什么，她拿手机给曾盈盈发消息：[铁子今天穿啥啊？我搭着你，姐妹装！]
很快，那边回：[乖点儿吧，还要去医院看灯泡呢，太野了别被人误会我们是来闹事的。/大笑]
言之有理，于静沐看着手机傻笑。
最后，她选了一件明黄色的连衣裙，长度至膝，裙尾衔着荷叶边，像今天的太阳一样明艳可爱。
走到化妆镜前，她简单上了层气垫，涂了浅粉色的唇釉。她的五官纯与欲并存，像中世纪欧洲油画里的窈窕少女，轻轻点缀，已是绝色。
看着镜子，她露出满意的笑，拿起手包，蹦蹦跶跶地走出房间。
走到玄关，忽然有人从后面叫住她。
于静沐回头，“有事？”
后来想想，上回她讲的话确实有些过火，所以面对陈进航不好再横眉竖眼，但也不会多热情。
陈进航没答，缓步走过来，在她身前站定，垂着眼睫，平和目光停留在她冷淡的面容上。
正当于静沐不耐烦打算转身出门的时候，他将手里拿着的一个黑色的、比手掌大一点的正方形盒子举到她面前，开口道：“送你的。”
阳光晃了眼，于静沐竟从那清浅的嗓音里感受到些许暖意，犹如初春的风轻轻拂过经一整个冬天干枯掉的枝丫，带来新生的希望。
故作淡然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女士腕表——对于学生来说稍显奢侈的牌子。
腕表整体小巧精致，蓝色砂金石表盘，外围镶了一圈金边，乍一看并不华丽，但稍微仔细去瞧，即可见表盘的蓝底和金色刻度交相辉映，好似璀璨星空。
似是惊讶于陈进航居然会送她生日礼物，于静沐嘴唇微张几秒，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这是……送我的？”
她的眼眸澄澈如阳光折射进水湾，陈进航望着，缓慢地点了点头。
唇角渐渐上扬，随即，于静沐的巴掌小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那笑容宛若绽于夜空中的烟花，绚烂美丽。
“好看耶！”她兴奋地说。
陈进航负过手，逆着光立在她身前，静静地注视她小孩子般天真烂漫的模样。
于静沐左看看右瞧瞧，微微欠身，掂起脚尖凑到他脸前，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眨巴盯着他：“居然舍得给我花这么多钱呀。”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还不忘调侃他。
“暑期工。”陈进航浅笑着，轻描淡写。
她很单纯，仿若一张白纸，可从没有人爱护过这张白纸。他们都嫌它太单调了，在上面你一画我一笔，按自己的意愿肆意涂画。
白纸骇脏，索性将自己揉成一团，皱皱巴巴的，以为那样就没人碰它了。
可只要小心翼翼地将其铺开，里面依然干净纯粹。
于静沐迫不及待地戴到腕上，嘴角快要咧到耳根，笑眯眯地：“还真是破费了！不过我是你妹妹，这是应该的！”
陈进航听着，眼底的笑意一刻不曾消退。
她是他唯一的，独一无二的妹妹。
哪怕陈建军重男轻女总忽视她，陈清嫌弃她，将生活中的不如意全发泄在她身上，她也是他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尽管她看他不顺眼，平日爱好就是挖苦、玩弄他，他也不曾对她产生过半点厌恶之情，自始至终。
他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度过人生中的每一天。
陈进航清楚，这不是高高在上的怜悯，而是作为兄长对妹妹本能的爱护。
“爱”字过于沉重，只好说是想竭尽全力护住她吧。
“谢谢！”
于静沐眉眼弯弯，目不转睛地瞧着那块表。
“不过我是不会花钱给你买礼物的哦！”她嘟起嘴，佯装无赖，随即仰头展颜一笑，张开手臂——
“当作回礼，我就抱抱你吧！”
她倾身靠近他，双臂环在他精瘦的腰间，却在手臂肌肤触到他衣服布料的那一瞬，停住了动作。
于静沐自己也愣了。
她不知道，那是她出于自我保护的疏离，经长时间被家人轻视责备形成，不会因为一个人送的一个礼物就消失。
陈进航不甚在意似地掀唇一笑，无比自然地抓住她小臂，带着她收紧力道——
于静沐的脸贴到他胸膛，能听见他规律的心跳。
那是一个充满依赖的拥抱。
他伏在她耳畔，温柔地说：“生日快乐，小沐，祝你得偿所愿。”
朴实无华的一句祝福，饱含着真情实意。
她像一只刺猬，平时为了保护自己总竖起尖锐的刺，但只要对她稍微好一点，耐心一点，她便会将自己舒展开来，毫无防备地将最柔软的一面展现给你。
原本微微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在两个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他们的唇角弯起相同的弧度。
于静沐戴着漂亮的手表，美滋滋地出了门，心情舒悦到看天上的云都是彩色的。
关系最好的几个人约的时间最早，因为他们要去探病——探赵明的病。
说起来赵明也够倒霉催的，人好好遵守交通规则看是绿灯过马路呢，突然被一个刹车失灵的电动车撞倒了。
被烈日炙烤的柏油马路别提多烫，他也不管哪里有没有不舒服就马上站了起来，活动活动身子，没有不适的地方，便混不在意地医院都没去。
结果过三天，人直接躺床上起不来了，到医院一查，骨裂。
至今还在病房里吊着一条腿。
给于静沐来电话概述了一遍病情后，痛哭流涕地说不能陪她过生日了。
于静沐无语：“你沐姐还有一百个生日要过，缺一次席不会扣你分的。”
那头赵明泪涕横流地说如果错过她生日恨不得死了算，听筒里并响起脑袋哐哐撞大墙的声音。
没办法，患者为大，于静沐答应生日那天一定先去看他。
一帮小伙伴们手拎着水果，嘻嘻哈哈地走在医院走廊，被路过的护士瞪了一眼，提醒他们要肃静。
按赵明给的病房号找过去，门开了一半，赵明打着石膏、吊起来的腿率先映入眼帘。
三人间的病房里只有赵明一个人，除了打石膏的一条腿影响行动外，赵明整个人生龙活虎的，根本不像个病人，大家便无所顾忌地撒欢儿打趣。
窗外阳光灿烂，一如年轻的他们，肆意，张扬，无所顾忌，就算天塌下来，也会有一群朋友一起撑。
一通插科打诨过后，聚光灯照到今日的主人公——于静沐身上。
赵明笨拙地转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于静沐。
于静沐当场拆着包装纸，嘴上假意埋怨：“多少年朋友了，还这么讲究。”心里还是被欢喜填满，因为那是重视她的表现。
拆开，里面是于静沐一直想要的、她最喜欢的动漫周边。
那时候海外代购还不普遍，只能去霓虹国买。
赵明就知道她会喜欢，笑得灿烂，“怎么样？兄弟我对你不错吧？”
于静沐对那周边爱不释手，笑眯眯道：“破费了，兄弟！”她抱拳作揖，“等你过生日，姐肯定送你特好的！”
于静沐这一抱拳，赵明不经意瞧见她腕上的手表，目光一顿，惊奇道：“卧槽，名牌啊！”
他作势想要凑近了看，于静沐直接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得幸福，“漂亮吧，像星空一样。”
赵明忙点头，“忒漂亮了，和你超级配！谁送你的啊？”
明知是随口一问，却在于静沐心底莫名掀起一阵波痕，她抿了抿唇，撒了个谎：“这么贵的东西能是谁送的，肯定是俺那大方的爹啊！”
后来，过去很久，于静沐也没想明白，当初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哥哥送妹妹礼物，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