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078不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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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夏夜轻易地找到了空的营地。
无需特别的搜寻，诡异军团的大营就这么大咧咧地横在大地上，绵延数十里，周遭百里见不到半个人类。
空夏夜拒绝了所有护卫，孤身一人走上寻找空的道路。
路过的地方满是皑皑白骨，原以为会见到一片荒地的她，反而看到了欣欣向荣的草木，繁衍嬉戏的小动物们。
大地并没有因为人类的消失而变得荒芜，反而愈发肥沃。
令她更意外的是，她还没有进入诡异军团的控制范围，就见到了空。
空站在一间倾颓的农舍外，院子里还有几只野狗在奔跑玩闹。
他手里捧着一束野花，一如他们初见那日，但夏夜却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变了。他穿着考究的长衫，完美地竖起长发，甚至嘴角还挂上了淡淡的微笑。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倔强冷硬的空吗？
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空夏夜忽得感到一些畏惧，她居然开始有些害怕眼前陌生的玩伴，这可是杀害十数万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大魔头，明明距离他们上次见面不过是三年之前。
她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地向空走去。
“好久不见。”空笑着说，将野花束向空夏夜递来。
“谢谢你的花，很漂亮。”空夏夜接过花束，随口这么说着，她甚至没心思在花瓣上多看一眼，便将视线移到了地上。
两人之间的气氛就这么淡了下来。
空夏夜不知该如何开口打开话匣，就连坐在空的身旁，都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明明空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她却无法忘记那些血腥的传闻。
空已经不是她过去认识的少年了，他现在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魔鬼。
“他们是派你来劝降我的吗？”空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可这句话钻进空夏夜耳中，仿佛晴天霹雳一般。
她浑身一颤，天上也聚拢了乌云。
空夏夜吓得手掌一松，野花束便落在了地上。
她匆忙蹲下身子去捡，脸色时红时白，脑中疯狂转动着回应的方法。
可不等她找到回答的话术，空便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有这么可怕吗？这可真不像你啊。”
空夏夜还保持着下蹲的姿势，握住野花束的手掌顿在半空。
她猛得攥紧了花束，起身直勾勾地盯着空的双眼，“我确实是不一样了，可你呢，难道你就一点变化都没有吗？”
野花束被她用力扔在空的身上，“看看你做过的事情，你成为了诡异的首领，你们杀死了多少人？整个天下因为你们尸横遍野！”
她痛心疾首道：“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空了，过去的你虽然像块石头一样，但是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光，你绝对做不出这么惨绝人寰的事情来。”
“你现在是魔鬼！”空夏夜将这句话大吼了出来，像是要宣泄心底所有的苦闷。
空夏夜的怒吼声还在旷野上回荡，空只是悠悠地看着她。
他伏下身子，将落入尘泥的野花束重新捡了起来，折下最美的那朵，轻柔地别在夏夜耳畔，“说完舒服点了吗？”
空夏夜紧咬着下唇，没有搭话。
空仰起头来，看着天空中越聚越拢的乌云，挥了挥手，乌云便从中被劈开，阳光从那缝隙中直落下来，仅仅笼罩在两人身上。
轰隆一声雷响，周围落下了异常暴雨，只有他们头顶这一小片空间，阳光洒落。
空夏夜呆呆地看着雨幕，低声呢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目光湿润地看向空，“就因为我和你说的那句话吗？”
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开始，或许是因为你说的话。”
他的声音娓娓道来，“你不想见到这场战争，我便为你终结战争。”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轻笑了一声，“我付出了一些代价，镇压了所有诡异，但……”
“我也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空猛得握紧了拳头，“你觉得诡异才是这世上最大的隐患吗？”
空夏夜疑惑地看着他。
空摇了摇头，目光投入无边无际的雨幕，“我见过最奸诈，最残暴，最肮脏的诡异，但我依旧觉得，诡异才是这世上最单纯的事物。”
“它们因执念而活，一心一意只为了一个念头而努力，而奋战，而死！它们比人类活得单纯太多，简单太多了。”
空的语调忽然高昂起来，“而那些人类，互相残杀，互相压榨，毫无底线地索取，它们或许会爆发出一瞬的人性光辉，但终究会全部走向黑暗！”
空夏夜恍然明白了空话里隐藏的意思，惊得站直了身子，“你要杀光所有人类？”
“不。”空又笑了，“不是还有空族嘛。”
空夏夜难以置信道：“就因为空族的身躯是灵与肉的桥梁，所以只有空族才有存在的价值？空，你真的疯了！你……”
“是因为空族有你。”空注视着空夏夜的双眼，迷蒙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你在瞎说什么？”空夏夜忽得局促起来，匆匆挪开视线，“我是你的姐姐。”
空眼中的火熄灭了，低笑了一声，“你说的没错，你是我永远的，唯一的姐姐。”
雨还在下，两人全都沉默了下来。
良久之后，空将手掌伸入雨中，任由雨珠敲打着掌心，“所以，我的姐姐……这次你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空夏夜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头一痛。
她干巴巴地动起嘴唇，嗓子干涩地说道：“我希望你，能解散诡异大军。”
空看着她，轻轻笑着，“是你的希望，还是他们的希望？”
夏夜紧张地绷紧全身。
空轻松地耸了耸肩，“都一样。”
他向空夏夜微微额首，“下次再见，我的姐姐。”
不等空夏夜回应，他已经转过身去，走进了无边无际的雨幕。
他却没有用能力逼开雨落，任由雨水打湿了全身，仓皇萧瑟的背影，好像一条狗。
空夏夜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空族部落。
在她回到营寨的同时，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也传入了营中。
一夜之间，空屠灭了半数诡异，携剩下半数不知去向。他手下所屠的诡异，全都是那些没有理智，对人类威胁极大的恶类。
一时间，天下欢庆。
只有空夏夜看着欢欣雀跃，载歌载舞的人们，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
空被驱逐，人类联盟向空族部落投诚，天下似乎恢复了宁静。
可不到五年之后，人类联盟再次发起了叛乱。
这次叛乱，空族部落已被联盟蛀空了内核，短短一年之间，便被打到了灭族边缘，而这一次，不会再有另一个空横空出世了。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中，空夏夜也心灰意冷。
她知道，这是时代的选择，空族已经到了被时代抛弃的时候。
最终，她虽然奋战到了最后一刻，依旧无法改变大局，她的父亲也死在了混战之中。
天下苦空族久矣。
战败之后，她大彻大悟，带着仅存的部分族人选择了避世。天下彻底落入人族手中，其余奇人异士要么在战斗中死了个干净，要么也对尘世绝望选择了隐遁。
战后十年，诡异之祸再起。
空夏夜怜悯世人遭受诡异的无妄之灾，重新出山。她以仅存的族人为框架，构建了一个处理诡异事件的组织，自称为——余烬。
看到这里的秋阁整个人都惊呆了。
余烬最早的一批成员，居然全是空族！可传到了现在，余烬反倒是要对空族成员赶尽杀绝，这何尝不是一种天大的讽刺。
秋阁猛然想到，最后空被关进了诡楼，成为了诡楼之主，难道也是……
她刚想到这一层面，眼前的景象便是一花，变成了一座十几层的高塔，而空与夏夜就站在高塔之前。
空夏夜也已经褪去了少女的稚嫩，双眼也不再明亮，反而充满了疲倦。
“二十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年轻。”
当年他俩看起来还是姐弟，如今空依旧风华正茂，夏夜已不再年少。
“所以，你觉得我现在是世人最大的威胁？”空注视着眼前的高塔，眼眸中波澜不兴，就连声音都没有一丝颤抖。
“你太强了。”空夏夜疲惫地叹了口气，“我们空族的宿命，终究会被诡异夺去意识，变成为祸人间的怪物，你太强了，一旦你失控，这世上不会再有能够制住你的存在。”
空笑了，“我为什么进去？”
空夏夜双肩颤抖，挣扎着说道：“为了天下人，为了亿万生灵，这些理由还不够吗？”
“不够。”空紧盯着她，不知在期待什么。
秋阁知道，他是在期待一句话。
一句十多年前，他就希望能听到的话，但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空夏夜，终究是说出口了，“就当是为了我，可以吗？”
空凝视着她，许久没有说话，他眼中的星光亮起又泯灭，自嘲地大笑起来，“是啊，为了你，我永远的唯一的姐姐，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哪怕是被封印在这栋楼里，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空大笑着，无比的欢悦，却让秋阁听出了痛彻心扉的凄厉
他就这么笑着走向了数千年前诡楼的大门。
凭什么？
秋阁终于是看不下去了，空一直在默默忍受一切，空夏夜怎么能那么狠心？
她头脑一热，直接冲到了空的身旁，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手臂，“你不要进去！”
明明应该什么都碰不到的她，在这时候，居然触碰到了空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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