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三.低着头的女人（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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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是我想多了。虽然想往好的方面想，但在这种地方，这样没人来的时间，买这些东西，让我想到的却还是不吉利的两个字。
我的手掌渐渐汗津津的。
塑料绳和美工刀。切刀当然是为了切绳子。那绳子呢?是绑在树枝上。那是我和巫净一起进入树海时看到的。这是人死在那里的证明，一生中都不想去看。巫净面不改色，但我却感到无比震惊。
这个人？为什么？买这些东西？
她到底在想什么，想用这些东西做什么？这些疑问糅合在一起，让我觉得她越来越可疑。
“啊，工作到这么晚，很辛苦吧!”
“嗯。”
竭尽全力的笑容被女人轻松地弹了出来。我想看看对方的反应，就脱口而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但面对我的突然搭话，女人连笑容都没有，只是不耐烦地回应了一句。
“这一带路灯很少，最好小心点。”
“哦！”
她冷淡地回答。
“恕我冒昧，请问你买的这些是用来干什么的?”
面对我咄咄逼人的问题，女人的声音有些愤怒。
“用在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出乎意料地语气强硬。
“我想应该不是，因为地点是树海附近。如果你觉得不好的话，也许我可以帮你……”
她察觉到了我在想什么。在说下去之前，女人露出了一脸的不快。
“莫名其妙！这是什么店员?”
用我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
说完，女人绷着脸走向出口。
“啊……”我深深叹了口气。这个女人好像不是去树海自杀，是我自己愚蠢的想法。是啊，也有人买这些东西作为日常工具用的。因为之前我遇到的事情太过冲击性，不知不觉我的想法就超前了。店里残留着羞耻感和难为情。我趴在吧台上，几乎瘫软在地。
“你在干吗?”
我转过头，平川从更衣室的门里露出半张脸，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不是，是雨田。
“可怜虫。”
“不，因为……”
“‘莫名其妙，这什么店员’哈哈哈哈。”
“啊~”
知道她是在模仿刚才的情形，我歪了歪嘴。我不觉这些可笑。那个人，如果是自杀志愿者的话。如果想要买自杀用的东西，作为店员的我没能看穿，直接卖掉。而且既不搭话，也不阻止。即使不是直接的，也会在背后支持那个人。
我不想再成为那样的人了。就算很尴尬，就算被人说没礼貌，我都想阻止她。因为我认为这是不后悔的最好的做法。
就像青山说的，我们没有明确表达的权利。但是，死是最不好的。死了的话，就和那片树海里的人一样了。正因为知道了，才更不能视而不见。就算死了，在这里也不会感到轻松。因为亲眼目睹过，所以我可以坚持这么说。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很好地用语言表达出来，但我看到了，就想告诉她，如果死在这里会怎么样?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所以你要她死在别的地方?”
“怎么可能!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想说服那个人不要死，死比什么都不好。”
我生硬地说了几句，雨田笑了。
“笑什么?”
“太愚蠢了，太有趣了。”
可是。雨田眯起了吊眼。
“如果能说服的话，死在这种地方的人就会明显减少。
”
只要在这里工作，我就能敏锐地洞察别人，谁都会感到厌烦。雨田继续说。
“但实际上，问题并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什么都不知道的便利店店员，对站在绝望边缘的自杀者说些安慰的话。你觉得会得出什么结果呢?”
你想想看。受到陌生人的鼓励的抑郁症患者会怎么想?不想被人知道的内心被挖出来，会有什么感觉呢?
“这才像是在背后推了一把。”
“那么，如果遇到这样的人，你就视而不见了吗？”
“因为我能看到能不能回去的范围，所以才会做出判断。”
“那就是说，其中也有抛弃的人吗?”
“说得太早了。”
雨田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雨田……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毕竟是客人和店员，如果那个人连个悔改的‘过’字都没有，我说什么都没用。”
“为什么一开始就放弃了呢?说点什么，说不定就能改变呢。”
“确实，只要我跟他说话，他就能动摇，但最终决定一切的是他。”
“嗯……”
“被现实的残酷打倒，经历了很多痛苦，即使我拼命地跟他们说要理解这些，但还是有人选择死亡。当然，也有放弃的人。那是极少的，几乎所有的人都过于追求“死”这一解放，不把别人的话当回事。”
“你说得好像要舍弃似的……”
“因为你还不知道，所以才会这么说，只要一直待在这里，你就会明白，只有这么做。”
我并不是不能接受雨田说的话。自杀志愿者的内心世界，不是我们能简单理解的。
在这家便利店发生的事情既复杂又困难。
青山也好，平川也好，王波也好，店长也好，其他人也好。大家一定都很苦恼。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明知如此还在这里工作。
没有被搭话的人，没有被注意到的人，被视而不见的人。到底有多少呢——。
讨厌看到这样的人而辞职的人，到底有多少人、几十人……。
想着想着就觉得呼吸困难。
“你不更后悔吗?如果是我的话，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待在这家便利店里，也许我就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我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人……有这样的理由。”
“理由……”
“所以，即使是别人的事，哪怕只是便利店的店员，我也会深入探讨。即使我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我也会想办法解决的。”
“对不起，我以自我为中心。”
“真是的—这工作太不划算了，令人发笑。”
无奈地叹了口气。雨田对我说。
“一般人都是这么想的。这种工作……就算那个时候被扣多少工资，我也不愿意。”
雨田耸耸肩说着，从清洁用具箱里拿出拖把和水桶，向厕所走去。
“不要只顾着关心别人而忘记保护自己。不要自己去背负多余的东西。正因为这样，王波才会担心得没完没了。”
哎呀呀挠着头，还没等我反问，雨田就进了女厕所。
保护自己。不要背多余的东西。什么意思?店内播放着舒缓的古典音乐，我思索了一会儿雨田小姐这句话的真意。
“啊——”我下意识地发出声音。我还以为她早就回去了呢。那个女人不是正坐在停车场的空地上吗?她把买的袋子放在旁边，从里面抓起纸盒饮料和甜面包，打开袋子，毫无羞耻心地张大嘴巴咬着。
大概是肚子饿了，她把买来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地拿出来送进嘴里。从店里看到的女人的样子让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我有些担心，站在店里看着正在专心吃甜点的女人。
与其说是吃，倒不如说是强行往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