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救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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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惊慌失措的呼救打断了文子茵的思绪，举目望去，只见一个孩子在护城河中拼命挣扎，几次沉进水里，又扑腾着双手钻出来。
文子茵瞪大眼睛：又出事了？能让人消停会不？
“救命呀！救命呀！”
眼见情况紧急，文子茵一个飞身，跳入河中，迅速朝溺水的孩子游去。
快接近时，那孩子突然沉入水中，失去踪影，只留下一圈圈涟漪。
“喂喂喂！孩子！”文子茵大惊失色，立刻潜入水下，用力下游，直到抓住孩子胡乱挥舞的臂膀，才使劲往上浮。
那孩子看起来不到十岁，大力挣扎，身子在水中格外沉重，文子茵拉扯几次，都没能顺利带他浮上水面。
文子茵知道以自己的修为，多憋气一刻也不要紧，可这个挣扎越来越微弱的孩子，可活不成了。
文子茵努力睁大眼睛，四下打量，终于发现拖不动孩子的原因了。他的一只脚被一片黑色的水草缠住了，一直在使劲蹬脚，却没能挣脱。
文子茵放开孩子的胳膊，拔出墨玉剑，潜下去割水草。
“哇啊!不要啊。”那片水草见文子茵持剑飞快的游过来，竟左躲右闪，口吐人言。
文子茵这才发现它不是一片水草，而是一头黑发。
一个黑发飘扬，眉清目秀，浑身青白的女水鬼正躲在河底礁石后面，恶狠狠的等着她，试图攻击。口吐人言的正是她。
文子茵泠然不惧，持剑游过去，准备先下手为强，收服那女水鬼。
女水鬼十分忌惮文子茵，吓得直往后退，又不肯放开落水孩子，突然放声大哭：“哇啊啊啊啊，不要啊。姑娘，我在这冰凉的河底待了三年，好不容易才缠住这个孩子，他淹死了，我才能转世转胎，这叫‘叫交替’，姑娘何故阻我？”
文子茵下手不容情，瞬间斩断无数黑发，怒道：“无辜幼儿，放过他吧。”
“那谁放过我？当初我被水鬼拉入河底，又有谁说替我说一句无辜？”女水鬼不情不愿，声音转厉道。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文子茵一边割断她的头发，一边冷笑道：“你落水没人救你，谁知是不是罪有应得？这孩子溺水恰巧遇到我，就是福泽深厚，命不该绝。”
“姑娘这般伟大，为何救他不救我？既要做好人，见义勇为，坏我大事，你就代替这孩子留下吧。”女水鬼瞪着猩红如血的眼睛，怒不可遏。刚刚被文子茵切断的头发，又重新长了出来，还不断变长，直到肉眼可见的整片水域，全是黑漆漆的长发。
那些头发，像有生命的章鱼触手一般，飞快的朝文子茵和那孩子缠过来。
文子茵暗道不好，赶紧给奄奄一息的孩子输送了一些真气，保住他的性命。她并不知道，河上专做打捞死人生意的舟子，最怕这种女水鬼，若不幸被她们的长发缠住，必九死一生。刀剑在水下割头发，不能受力，十分困难，要不是她的墨玉剑是极品灵器，又被注入了真气，根本割不断水鬼头发。
女水鬼怨气冲天，不止用长发攻击，还将河水搅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昨夜文子茵诱捕金环蛇时，消耗了过多的真气，还没复原。躲散那些头发的攻击，已觉得颇为吃力，此刻深入旋涡，带着一个孩子游得更加艰难。
文子茵有一瞬间的犹豫，如果放手，这个本就命悬一线的孩子必死无疑，可是不放手，她也有可能一起死在这里。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即便文子茵满心不忍，也只能暗道：对不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在文子茵打算狠心松开孩子时，那女水鬼好像被什么东西攻击了，尖声惨叫起来。
只见她那些没有光泽的长发碎成一截一截的，散落在水中，青白的身体也被拦腰砍成两段。
女水鬼的上半身朝文子茵飘来，红通通的眼睛变得一片死寂，文子茵赶紧出掌拍开她的残肢，揽住孩子的腰，单手划水，朝水面浮去。
一个身姿矫健如游鱼的人，伸出戴着黑色护腕的手，突然拦住了她。
那人在水中黑发拂面，吐出的气泡一串串升腾而上，文子茵看不清他的面目，抬手就是一击，毫不留情，心道：还有完没完？护城河今天要淹死多少人才满意？一个女水鬼，一个孩子和我，莫不是想凑一桌牌九？
那人毫无意外的躲开攻击，文子茵的真气微弱，在水中更发挥不出实力。那人没有反击，突然出手抓住孩子的胳膊，带着他和文子茵一起往上浮。
意外来了救星，文子茵不止是该喜还是该愁，毕竟试练中，根本没有好鸟。
那人将孩子和文子茵带出水面，文子茵才发现，他的长相极为俊美，犹带水珠的脸轮廓分明，剑眉星目，大约是个二十多岁的黑衣青年。
孩子年仅三、四岁，脸色青白，双目紧闭。
黑衣青年将孩子朝自己怀里带了一下，笑道：“姑娘，孩子放心交给我，你先上岸。”
他的声音醇厚温和，听在耳中，说不出的舒服。
文子茵摇摇头，没有答应，心里却莫名的紧张了一下。与黑衣青年一左一右托着昏迷的孩子游上岸。
天色尚早，连纤夫都没见到，护城河边说是万籁俱寂也不为过，没人看到孩子落水，更没人看到他们跳河施救。文子茵的半截裙摆和脚还泡在水中，突然体力不支，摇摇欲坠。
黑衣青年伸手在她腰上一扶，等她站稳，立刻缩回手。
文子茵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躺倒在地，又不好发作。
黑衣青年抱着双眼紧闭的孩子，往岸上跑，将孩子放到一块干燥的石阶上。文子茵一直瞧着他的动作。
黑衣青年动作轻柔的给孩子清理掉口鼻中的碎发，在他胸口连续按压，然后一手捏鼻，一手撬开孩子惨白的小嘴，渡入新鲜的空气。
黑衣青年连续渡气几次之后，孩子突然呛出几口水，连连咳嗽，哇哇大哭起来：“啊啊啊……咳咳，救命啊，鬼！有鬼啊！”
幼儿猛地扑入黑衣青年怀中，鼻涕眼泪擦他一身，好在衣服已经湿透了，也不在乎，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孩子，已经安全了，这位姐姐救了你。”
文子茵闻言眨眨眼睛，心道：他倒没有居功。
她缓缓起身，尽量不显脚步踉跄的走到孩子身边，他仍啼哭不止。
文子茵笑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没事了，别哭，姐姐买糖给你吃。”
吓坏的孩子似乎没听见人讲话，哭了好一会儿，才抽抽噎噎的道：“呜呜呜，我叫聪儿，我要回家……我不吃糖，我要回家……”
“好，聪儿，哥哥送你回去。”黑衣青年抱起聪儿，文子茵这才发现他的个子极高，自己站起来刚刚到他肩膀。
黑衣青年一边用手拨弄聪儿的头发，帮他弄干，一边问：“聪儿，你住哪？”
聪儿睁着一双被水泡过，微微发红的大眼睛，指着城楼的大红门，道：“我住那里，那里。”
黑衣青年反复问了好几次，聪儿都说不清自己住在哪，但他似乎知道方向。聪儿受了惊吓，说话颠三倒四也正常。黑衣青年抱着他不紧不慢的走着，文子茵默默跟在后面。
守城士兵见到他们三个落汤鸡一样走近城门，皱眉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黑衣青年右手托住聪儿的屁股，左手在腰带的内袋中摸出一块碎银子，悄悄递过去，道：“官爷见谅，我家弟弟顽皮，玩水不慎跌入护城河中，我与妹子还不容易才将他拉上岸来，正要回去换衣服。”
文子茵默默地低着头，好像不好意思让人看到这副不矜持的样子。
守城士兵收了银子，好一番打量，又训斥道：“护城河边危险，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以后看好你弟弟，别让他再去玩儿。城里好玩的地方多得是，别去那里。”
黑衣青年点点头，低头恭顺作揖的道：“官爷说的是，以后再不敢乱走了。”
守城士兵终于挥手放行，文子茵等人行至看不见城门处，才问：“谁是你妹子？！”
黑衣青年笑着解释道：“姑娘，在下非有意唐突，若不这样说，我们三人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又非亲非故，还说不清聪儿的父母是谁，那士兵只怕要继续盘诫，多生事端。”
这番话确实合情合理，文子茵当下便不再计较。
聪儿可能是哭累了，靠着黑衣青年的肩膀沉沉睡去，黑衣青年体贴的将他打横抱着，可以睡得舒服些。
文子茵本想问他为什么会入水救人，是怎么斩断女水鬼黑发的，却不知怎的，始终没有问出口。也许是因为这个青年太过容貌俊逸，他那双有着又浓又长的睫毛的眼睛，含笑扫视过来，令她手足无措，心慌意乱。
得了，你就这点出息？文子茵！！！她暗骂自己。
三人走至一处陋巷中，偶遇一群衣饰普通的少女正在井边打水，见黑衣青年相貌出众，便都脸颊绯红，你一言我一语，低声互相打趣起来。
“姐姐，快看，那位公子生得好俊。”
“俊又如何？你少觊觎了，人家有妻有子。”
“哎呀，好可惜，要是能嫁给这般容貌身量一等一的人，我倒不介意做妾，就怕爹不高兴。”
“对呀，你可不能自甘堕落，爹会打断你的腿。”
文子茵无比惊讶，心道：妻？！不会说我吧？我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妆扮呀，你们倒好，光看这位公子生得俊，没看见我这条又粗又黑的辫子吗？
她自己低头看了一眼，哑然失笑，原来在水中与女水鬼一阵打斗，辫子早散了，披头散发的。
黑衣青年也曾入水救人，简单束在脑后的黑发却未见散乱，衣衫干得差不多了，一点不显狼狈，甚至可以说是玉树临风。
文子茵有些尴尬，刻意道：“本姑娘尚未出阁，哪来的儿子？”
这话是说给那群少女听的，没想到黑衣青年目光闪动，接话道：“姑娘自是冰清玉洁，尚未出阁，你特意强调这一点，莫不是想说男女授受不清，在下拉了你的手，搂了你的腰，需要负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