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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情敌相遇反受其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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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羽顺着木阶一步步登上高台,咚咚的脚步声沉稳而有力,如心跳搏动声一般让人莫名不安。

马羽悠长的目光穿过满脸肃严的一众侍卫,落在小教皇旁边的萧阳身上,凌冽的杀机在他的眼眸中闪动,恨不得将眼前此人生剥活剐。

只是双方的距离尚远,冒然进攻只会引起萧阳的提前警觉,他只是看了一眼,便面无异色地垂下眼眸,单膝跪在小教皇身前:“小人云飞,参见小教皇!”

与马羽目光接触的那么一瞬间,萧阳只觉得浑身寒毛炸起,仿佛被什么嗜血猛兽给盯上了一般,只是等他一愣神,这种感觉却又挥之而去,这来无影而去无踪,他甚至无法判断这种感觉是不是似曾熟悉?

萧阳皱着眉头看看马羽,却见他恭恭敬敬地跪在小教皇身前,言语间满是谦恭,脸上的表情也并无异色,莫非是自己的错觉吗?萧阳晃了晃脑袋,有些自嘲般地笑了笑,看来是最近刺杀之事太多,自己难免有些过于敏感罢了。

想到这,萧阳轻舒了口气,面色回复如常,静静看着小教皇兴致勃勃地招引着马羽,默不作声。

他今次只是奉家父萧琸之命率兵前来护卫小教皇行春,明日便将返回军中,虽然对小教皇江湖奇人怪士般的习气感到很难理解,但这毕竟是他职责之外,因此从不多加置喙。

“你姓甚名谁?从何地而来?这渝州城的能人异士我悉数有所耳闻,却怎么没听说过你的名字?”小教皇细细打量马羽的一番,微笑道。

刚才那与马羽摔跤之人,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渝州勇士,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小教皇照样是不认得,怎能如此厚颜说自己对渝州城能人皆有耳闻?一众侍卫们心中忿忿,又不敢出声,只得全然当做没听见。

而马羽也不可能将自己的来历如实告知,便只是三言两语、言简意赅道:“回禀小教皇,小人名为云飞,就是渝州本地人,只是自幼随父亲隐居深山之中,这一次还是小人头一回下山,小教皇大人没听过小人的贱名,倒也不足为奇。”

说起来,马羽易容后的面貌其实并无出奇之处,算是那种放在人堆中就泯然于众人的相貌,可也不知是不是马羽骨子里独有的气质,小教皇对其却是越看越喜欢。

“哦?还是个不世出的高人?”小教皇心情不错,开玩笑道,接着便向侍卫那要来一袋碎银子,准备赏给马羽。

一袋碎银子,算是正常规格的赏赐,前日马术比赛的魁首、昨日箭术比赛的魁首,获得的赏赐都是如此。

可小教皇今日不知为何,他看了看马羽,又兀自拿着碎银子在手中掂量了一会儿,却总觉得一袋碎银子磕碜得慌,区区一袋碎银子一点也配不上自己的身份,于是他转过头,又从侍卫那要来了一块金章,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分量,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唤马羽上前来:

“你若愿意归从我麾下,那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于你,这些小小财物便赏给你了!”

“这是终极角斗入场卷的证明。”

马羽顿时心头一跳,他不着痕迹的瞥了陪在小教皇身边的萧阳一眼,故作万分欣喜地上前接过小教皇手中的金章及碎银子,故意急不可耐地将财宝塞入胸前衣襟内,可当他的手臂伸入怀中的一刹,他的目光却是陡然一凝,双眼中杀意四起,下一秒,异变突生!

只见他一把抽出藏在胸前衣襟的匕首,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下而上,以一个微微倾斜的角度,直刺向萧阳的肋下。

此时的萧阳离他不过是一臂之遥,正是击伤他的大好时机,马羽又怎会错过如此天赐良机呢?

他自拜入文刚门下之后,除了习得上乘武技外,还学会了不少行刺技巧,正如眼下的这一击,他从萧阳肋下进刀,精准地避开肋骨的阻隔,转而直刺向其禁处!若此一刀能得手,即便是神仙也是保不了,定然也是让萧阳绝子绝孙,因为他想到了曼尧,难以出手取其性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当匕首精准地刺中沙胡肋下的位置,一声清脆而诡异的金属碰撞之声,却是突兀地响起,刀尖抵在萧阳的皮肤外,任凭马羽如何发力也无法寸进,刀尖上传来的触感,让马羽甚是陌生。

莫非是一时犹豫不决刺中肋骨了?马羽心头刚兴起此般想法,随即便被他否去,他可不是什么初出牛犊,手上亦是染着不少敌人的鲜血,刀刃刺中骨头该是何触感,他再清楚不过,眼下绝对不可能是刺中了骨头!

他眉头紧蹙,手腕迅速抖动,带到匕首将萧阳胸前的衣物破开,一抹银光率先射入眼中,他定睛一看,这才愕然发现,萧阳在衣袍之下,居然贴身穿着一件由微小铁环,环环相扣编织而成,轻便而又坚韧的锁子软甲。

马羽不禁呆愣住,心中既惊又怒!

锁子软甲相比起寻常铁甲胄而言要略轻便些,但无论如何亦是有金属编织而成,再轻便也重达数十斤!若是战时倒也罢了,连如今寻常时分,萧阳宁愿强忍着数十斤的重量,将这锁子软甲时时刻刻穿戴在身,马羽着实想问其一句:“何至贪生怕死?”

一击不成,马羽当即扬起手臂,又是一刀刺向萧阳在锁子软甲防护之外的禁处,可萧阳即便是再迟钝,此时也已是回过神来,感受着马羽身上凛冽的杀气,和他匕首上冰冷的寒光。萧阳由此想起拓跋戍那残缺的断掌、还有前些日子收到的兀顿、辛巴虎遇刺身亡的消息,他脸色当即变得煞白,心脏如同密集的战鼓般急速跳个不停。

他匆匆忙忙抽刀在手,险之又险地挡住马羽冲着禁处而来的一刀,接着一边后撤、一边胡乱挥着长刀,马羽可不想就此放任其逃离,迅速提刀逼近,却不曾想被萧阳胡乱的一刀劈中了左手臂上,鲜血喷涌而出,他痛呼一声,登时就觉得左臂没了知觉,匆匆撕下衣布包住伤口,再抬头望去,萧阳竟是毫无趁势补刀的想法,只是高喊着:

“护卫,护卫!”

萧阳本是个稍低一级之人,否则当初也不会转投至小教皇麾下了,自跟曼尧结合也只是为了攀附拓跋戍,他前前后后地位也得了不少提升,加上他本身就是将军之子,这些年来得到不少力捧和财富,但他一点也没用来贪图自满,反倒是高价找能工巧匠给自己量身打造了一套刀枪不入的贴身软甲,也正因此,如今面对马羽进击,他方能刀枪不入。

而虽有软甲护身,但因为马羽刺杀之事实属他心中阴霾,因而却是毫无战意,只顾着仓皇躲避。

小教皇身上虽有江湖奇人怪士习气,但他也是个骄奢淫逸之辈,面对由此横生的变故,亦是被惊吓得魂飞魄散,呆坐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好在他的侍卫忠心耿耿,一边高声呼喊着:“有刺客!保护小教皇!”一边迅速抽刀在手,一边围拢于他身边将其牢牢护住,一部分侍卫则攻向马羽,试图将其击毙。

高台之上乱作一团,百姓们也是惊骇不已,胆子大的还敢驻足翘首看看热闹,胆子小的则是苍白着脸色,扭头就跑,不敢有丝毫停留,还有些虔诚的教徒,听闻小教皇遇刺,竟是热血上头,往高台上挤去,纷纷高呼着:“保护小教皇!”

而就在此时,在不同方位的围观者之中,突然冒出不少壮勇,他们纷纷手握着提前藏匿起来的朴刀,刀柄上皆是统一地刻着一个“甘”字,大刀挥舞,将试图涌上高台的狂热教徒砍到在地,这群不明身份之人高声疾呼着:“杀小教皇!夺回渝州!”

这下就连台下,也同样是乱作一团。

早在马羽往高台而去时,艾杰夫就已经悄悄然摸到了高台边上,准备随时给马羽接应,高台生乱,而守在台阶边上的另一些侍卫回撤的第一时间,他亦是迅速冲上高台。

怎么回事?马羽进击失败了?艾杰夫并未留意到萧阳身上的锁子软甲,也顾不上心中疑惑,下意识就张开双臂,试图擒抱逃出的萧阳。可萧阳此人身形灵活的模样亦形似一只狐狸,他只是微微躬身,就从艾杰夫腰间溜了过去,冲下高台。

艾杰夫有心欲追,眼角余光却瞥见马羽满脸痛苦地捂住左臂,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又顺着指尖洒落一地,马羽受伤了!

艾杰夫大惊失色,又见一众凶神恶煞的侍卫杀向马羽,那还顾得上萧阳,迅速拔刀杀开血路,接应马羽而去。

台下也有萧阳带来的精兵驻守,听到台上的动静纷纷赶来相助。

正想接应着萧阳冲杀回高台之上,保护小教皇,却见萧阳一个翻身上马,忙不迭地催促道:“快走快走,赶回将军驻地,晚了可就走不掉了。”

他自己放着小教皇不管,这突然而来的进击,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萧阳愈发惊骇,心底发寒,那里还顾得上家父给他保护小教皇的任务,扭头拍马就跑。

此时此刻,其余精兵即便有保护小教皇之心,却也不敢忤逆萧阳之命,只得护卫着萧阳,迅速撤走。

马羽眼见着萧阳骑马迅速遁逃,心中又急又气,有心想要杀开重围,继续追击萧阳,可如今他左臂受伤,战斗能力大打折扣,一时间竟是无法突破包围,只得与增援而来的艾杰夫背靠着背,抵御着侍卫们的进攻。

他二人在明,时不时留意是否暗藏如同鬼魅般的狙击手,两人彼此配合倒也算默契,只是高台下仍有不少狂热的信徒冲上台来,与侍卫相汇,继续冲击着马羽二人的防御,纵然二人竭尽全力,一时间面对茫茫多的信徒,却始终只得被动防守。

高台上的阶梯空间狭小而逼仄,他们本就无法完全施展开来,若是拖得久了,只怕是难逃一劫!

马羽终于是从目睹萧阳逃走的悲愤之中冷静下来,他迅速环视一圈,观察局势,听到信徒后方似有其他增援,混杂着口号:“杀教皇,夺渝州!”

马羽心头一动,视线穿过重重包围,落在一群壮勇身上。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当头的壮勇抢先一步登上高台。

他打定了主意,迅速朝身后的壮勇们道:“助我一臂之力!”

马羽扭头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当即也明白当头壮勇打的什么主意。

只见后上的壮勇们点点头,一声大喝,举刀横批,将身前的敌人逼退,接着他们一把抓住当头壮勇的衣襟,腰身齐齐发力,当头壮勇亦同时提气轻身,任由壮勇们凭着众臂之力,将自己提起,从一众侍卫、信徒的头上朝着小教皇抛了过去。

“不好!保护小教皇!”侍卫、信徒们见状先是呆滞住,等反应过来猜测当头壮勇意欲何为,脸上却齐齐变了色,高举着手中利器试图将当头壮勇拦下,可当头壮勇的身形却轻巧地在半空中划出弧线,仿佛在平地上一般精准地避开重重阻碍,居高而下朝着小教皇杀去。

直到此刻,小教皇方才回过神来,看着当头壮勇的身形直扑向自己,他被吓破了胆,脸色惨白地想要躲避,奈何双腿却是绵软无力,只得绝望地看着当头壮勇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将匕首刺进自己胸膛!

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小教皇眼前一黑,倒在血泊之中没了生息。先前还豪气干云、前呼后拥的他,此时就已经变成了一具余温尚存的尸体,以前那信徒影从、一呼百应、在渝州城中一家独大,无人敢有怨言的辉煌时刻,如今也仿佛是黄粱一梦。

“小教皇死了!”众侍卫、信徒先是惊骇呆愣,接着哀声痛呼,他们痛哭流涕地上前,从当头壮勇手中抢过小教皇的尸体,恭恭敬敬地为其整理了遗容,然后也不知是何人带头,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利器,有些哀莫心死地说道:

“小教皇已登上天上神国,摆脱了世间之悲痛疾苦,我等自当追随他而去!”

紧接着,这一群狂热的信徒们竟是在马羽不解的眼神注视下,横刀自刎于当场,真的追随小教皇而去了,高台上血雾升腾,场面惨烈如同炼狱!

疑似增援的另一众壮勇刚登上高台,还没来得及出击,这些狂热信徒却已死了十之八九,马羽和艾杰夫下意识地相互对视一眼,都能在彼此的眼中看出惶怖、惊疑的情绪来。

可那些刀柄上刻着“甘”字的壮勇们却早已是见惯不惯,其中一个看似领头之人将长匕首负在身后走出队列,行至马羽二人身前,此人粗壮身材、双目炯炯有神,见二人皆是因狂热信徒们自刎的一幕感到惊讶,他摇摇头沉声道:

“这些人都是被小教皇洗脑的信徒,将小教皇视为心中至高无上之神,如今心目中的神袛倒塌,他们自觉生命已无了意义,会追随小教皇而去,亦不足为奇。”

见听闻此言后,二人的目光投到自己身上,此人当即拱了拱手:“我乃学士国后人,赵王义军、赵王麾下将领甘瑞,见过二位少仕!”

马羽二人尚未反应过来,艾杰夫指着地上信徒的尸首,目光失神地喃喃问道:“一人死而百人从,如此惊骇之景,为何竟说‘不足为奇’?”

甘瑞闻言摇头叹气道:“二位兴许少有接触萨神教之信徒,不知此等信徒之狂热!且小教皇此人深读萨神教之经书,善于说经讲义,又素有江湖习气,能收拢人心,甚得信徒之信重,会有信徒愿意为之而死,实不出意料。”

马羽沉默不语,他先前有与小教皇正面接触,虽没有感受到他“善于说经讲义”,但“素有江湖习气”却是所言非虚,且早在高岗城赶集时,他就曾见过街上信徒之人,亦见识到他们为了信仰能做出何等荒唐之事,因此见到狂热信徒们自刎之时,虽心中震撼,但也并不意外。

而艾杰夫不同,他父亲艾仕成昔日在夷陵称王时,将城中萨神教信徒尽数驱逐,他甚少与信徒接触,会有惊讶,亦能理解。

交谈两句,艾杰夫方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先是含糊地说出自己二人亦是从东边而来的义军,接着他想起甘瑞的自我介绍,有些惊讶地问:“你是赵王麾下将领?奇怪也,赵王现驻兵于鄂县,与渝州城相距近千里,你为何会出现于此?又为何有刺杀小教皇之念?”

甘瑞闻言郎笑道:“成王夺下天佑城,天下义军士气为之一振,赵王亦有借势夺回蕲水之念,然而军中乏粮,难以为战,我便奉赵王之令,西进渝州为赵王征粮!然而渝州百姓深受萨神教荼毒,民不聊生,我于心不忍,便欲杀小教皇而后快!解民倒悬!”

成王便是艾杰夫之父艾仕成,甘瑞此言让艾杰夫也颇感自豪,惜乎现在他乔装易容不能暴露身份,不然还能谦虚几句,如今他只能装作并未听到一般,又问:“大江以北尽是朝廷军队,尔等莫非是从南面绕行于此?”

甘瑞再笑:“幸赖成王,夺下天佑城后打通了西进之路,因而我等借道天佑城,寻朝廷军力薄弱之处渡河!”

这倒是和马羽二人的想法不谋而合,艾杰夫恍然,还想再问,却听甘瑞对马羽道:

“这位少仕受伤不轻,若是不及时救治,恐会留下病根,不如随我去军中驻地养伤?我军中有一行医,医术了得,定能及时治愈你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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