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跨江北渡教皇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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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一群废物!”
镇南王府,寇达亦是满脸怒容,他一把撕毁了诸将的联名上书,然后拍案而起。
在高堂之上一边不住地来回踱步,一边痛骂不止:
“贼军尚未消灭,文刚贼徒亦不知所踪,顺心的事情一件也没有,也就罢了,这群酒囊饭袋的废物居然还敢内讧?若非他们都在前线,我今天非要撤了他们将军之位不可,一个都不留!”
密集的踱步声仿佛踩在了堂下臣子们的心跳上,他们个个如寒蝉噤声。
虽知寇达此番怒火并非是冲着他们而来,但仍是不自觉地出了一身冷汗,没人敢在此情景下去触其虎威!即使是上次第一个提出要撤掉拓跋戍将军之位的臣子,此时也是低着头不敢出声附和,生怕惹及自身!
此刻,他们内心都有一个相同的想法,都怪前线那群只有匹夫之勇却愚蠢之至的废物,一点也不知道审时度势,平日里争风夺权也就罢了,现在大敌当前也敢搞这一套,被斥骂可真是一点都不为过,实属活该。
唉!只是委屈了他们这群只懂口舌之辩的近臣,白白替那群废物挨了一顿骂!
怒骂一通,寇达仍然觉得愤懑难消,当即气冲冲地走回桌案前,提笔就写下一封措辞激烈的斥责信,丢给一个斗食文吏,叫他誊抄为数份,给前线的将军们一一送去,又叫来送信的探子,吩咐他带去一则口谕:
“贼军未退,大敌当前,谁胆敢再指责他人、行内乱之举者,杀无赦!”
一番安排妥当之后,寇达方才觉得出了一口恶气,愤懑的内心才放松了下来。
不少近臣也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在寇达的强威之下连呼吸都窒息了,被憋得涨红。
寇达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安坐于堂上,两眼失神,一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这是他有所思考的标志性动作,刚松了口气的众臣见状,纷纷再度放缓了呼吸,生怕打扰道寇达的思路。
“此前本王下令搜寻可疑之地,众将可有回报?”
寇达双目空地,仿佛只是随口这么一提,可负责此事的近臣却不敢怠慢,膝行至堂中,高声作答:
“各斥候搜寻之后,都未有所收获,发现不明身份之人只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山贼,而拓跋戍将军遣出的一队精兵,被山上之人尽数歼灭,只留下一个活口。”
“哦?”寇达闻言,双眼稍稍回神,又问,“能将精兵尽数歼灭,山上之人莫非就是文刚?”
却见近臣摇了摇头:“幸存者并未看清楚山上之人的模样,实在难以确定是否文刚,不过拓跋戍将军曾有信来,提及他日前已另遣一百名精锐骑兵,再往高岗山而去,势必会探出山上之人的真实身份。”
寇达微微蹙眉:“若山上之人真是文刚,区区一百人,岂不是去白白送命?”
近臣却是苦笑:“拓跋将军的人马都被牵扯在大江附近,这一百人精锐骑兵只怕已是他所能调遣的最大数目了。”
寇达闻言亦是心中气苦,也知道此事却是怪不得拓跋戍,他若是能抽得出人手,以数之众,小小文刚即便武功如何再高超,也得死在朝廷大军的滚滚铁蹄下。
然而如今农民、商贾起义之势浩浩荡荡,义军就像是生命力顽强的野草一般,踩到一茬,又冒起另一茬,朝廷大军只得陷入无休无止的拉锯战局中,他至今仍是没有什么好的对策,想要抽出人手去击杀文刚,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寇达的眸子暗了下去,面色有些犹豫。
他知道自己手上还有一张底牌,这张底牌寇达本是不想轻易动用,非不得已之时留待关键时刻用上,可若是山上之人还真是文刚的话,动用这一张底牌,似乎也正适逢其时!
心中做了决定,寇达不再犹豫,他面色肃然,沉声下令:
“来人!为本王修书一封,送往北疆摩格之手,令他尽快纠集山地大军,南下中原,前来见我!”
摩格?教皇黄金大人手下的四大金刚骑士之一,而他是“独夫骑士团”中被誉为“山地战车。”的强气底牌。
众臣之中基本上都听过摩格之名,皆是面露讶色。但又出于礼节,不敢在朝堂之上喧哗,只得对视几眼,都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惊骇与……恐惧!
…………
“于此地往七百里开外,便是夷陵,我之故乡。”变换了模样的艾杰夫与马羽奔走在大江以外的支流小径上,驻足北望片刻,忽然听闻艾杰夫一声感慨。
他生长于夷陵,又随父亲在夷陵起事,对故乡有着很深的感情,只可惜面对朝廷大军南下,他们却不得不背井离乡、身离故土,将故乡拱手相让,个中滋味百感交集,只得无言地望着故土陷入沉思。
马羽同样是自幼被迫离开菊泽村,对艾杰夫心中复杂的情感亦是能身同感受,但一时半刻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静静与艾杰夫并肩眺望。
好在艾杰夫也是心性豁达之人,并未过多沉浸在思乡之情中,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重新换上一副豁达的神情,伸手指了指脚下的土地,对马羽笑道:
“云飞,我等此时已在渝州鬼头山,而拓跋戍和萧家则分别驻军于开州与大宁府。”
“我此行还有另一重要任务在身。”
“艾兄所为何事,但直说无妨。”马羽只是不明白艾杰夫为何不在临行前早早说明。
“我此行重要目的是找到我们义军主部的小明王,在一战中失踪渝州。”
艾杰夫不太早向文刚透露此行的背后目的,是其父亲曾叮嘱过他。
义军之中,几大义军势力各自对抗元邦朝廷之时,并且一直在扩充着自己的地盘,小明王属于义军的主部,他的得失对几大义军势力犹为重要,而艾士成不想因此被暴露怀有其他目的或野心。
然而,马羽和艾杰夫是义气之交,虽各自执行任务,但相互有共同的目标,但其任务幕后的种种系络,马羽此时并不是太多考虑或猜测。
“我们此行之事,理应相互帮助。”马羽与艾杰夫不谋而合。
他们二人自那天离开高岗山然后北上之际,原想直接横渡大江,混入军中,奈何朝廷军队为防止义军北上,对大江各个渡口严防死守,宽敞的江面连只飞鸟都闯不过去,更别说是常人了。
无奈,二人只得沿着大江一路西进,寻找着朝廷军队防线疏忽的地方,最终在鬼头山沿岸发现了能够暗中通行的渡口,得以横渡大江,抵达了大江北岸。
而云飞二字,则是马羽二人为了隐藏身份、方便行事而给自己起的化名。
云飞是马羽的化名,而艾杰夫的化名则为范夫奇。至于左超,他一直是隐藏起来,出没不定暗中为马羽二人提供保护,自然也不需要什么化名。
马羽还是第一次横渡大江而北上,即便昔时被人贩入探马赤军中时,也只是在大通河支流附近奔走,从未来过大江之北,如今见四下无人,也就放任了自己的好奇心,左顾右盼开阔了眼界,只觉得这里的草木多样,树姿巍峨,似乎和大江南岸相差甚远。
观望一阵之后,新鲜感退去,马羽也就有些兴致寥寥,他顺着西北方向的开州、大宁府的方向望去,轻声应道:
“既然如此,我等也不必拖沓,转向北进,寻机看看能否混入萧家所在的大宁府吧!”
这是他们此行的任务,艾杰夫自无不允,二人顺着小径一路前行,慢慢汇入官道,随着道路变得宽敞,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官路上既有如马羽二人这般打扮的穷苦流民,也有忙碌奔波的商贾之人,除此之外还能看到不少披甲执矛的朝廷士兵往来巡视着。
如今二人都算是深入了敌军的腹地,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因此二人也是收敛心神,不敢有丝毫怠慢,都按照自己流民的模样,装出一副饥渴交迫地模样,小心翼翼地前进。
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听到阵阵锣鼓齐鸣、悠扬乐声迎面传来,官道上不论是何身份之人,听闻到锣鼓声后,都急急忙忙地躲避到道路两侧,俯首跪倒,口中念念有词。
这是怎么回事?马羽心中疑惑,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艾杰夫却反应迅速,一把将他拉到路旁角落处,将身形隐藏起来,向着乐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随着悠扬乐声渐渐变得清晰,官道尽头突然出现两个高大英武之人,他们各自高举着一面旌旗,并排走在队列的前端,开道而行。在他们身后,则是数十人握刀背弓的勇士,他们身着整齐划一的丝绸服饰,龙行虎步间杀气凛然。
紧跟在勇士之后的,又是一群手拿各种乐器的乐师,悠扬而又显得端庄的音乐使听闻者无不心生敬畏。
一个十二人扛着的大轿缓慢而又平稳地跟在乐师后方,轿子上盘膝坐着一人,他一身深红色素袍、头戴如同马鬃般的高帽,看上似乎有些朴素,可他的脖子、手腕上却满满当当地挂着些金银珠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反而又尽显奢华。
在轿子边上,一个手拿玉骨折扇、风度翩翩的年轻骑马人缓缓随行,此人一身锦袍,极是贵气,那公子内里穿着淡绿色缎子中衣,腰里束着玉带,更衬得他脸如冠玉,唇若涂丹。
又有上百骑士在轿子后方殿后,以备不时之需。
整个队列人数众多,却又训练有素,缓行于官道之上却是半点也不忙乱,反而是井井有条地从马羽二人眼前穿过。
马羽此前何曾见过如此阵仗的游队,一时间惊得目瞪口呆,等队列缓缓沿着官道而去,马羽方才狠狠吞了口唾沫,好奇地向艾杰夫打听道:
“这是什么?那个大轿上之人,是个什么身份?为何我竟觉得他出行的阵仗,竟是比一些将军、贵族,还要来得气派?”
艾杰夫擦了把冷汗,一声轻叹:“你可曾听过元邦国有一教派,名为萨神教?”
马羽点了点头,听说当今天子就信奉此教,每次出朝之时,必先对天膜拜,诵经打坐,此教的教主黄金大人更是被天子尊称为“教皇教父”,是天子跟前的大红人。
受天子的影响,整个元邦王朝上至高官贵族,下至黎民百姓,信奉此教者多如鸿毛。
“那个坐在十二人大轿上之人,料来应该是元邦国的小教皇。”艾杰夫挠着脑袋猜测道,“小教皇每年春季都会在自己的属地巡游一圈,名为行春,行春即是为了宣扬萨神教的教义,广纳信徒,也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威德!而在行春之后,小教皇又会在属地首府举行持续三日的开春盛事,届时无论是何种身份之人,都可以报名参与骑术、射术、摔跤三项选武大会中的一项,互相比拼,最终的获胜者将获得金银赏赐和终极角逐入场卷,即终极角斗场,表现优异者还能加入到大教皇黄金大人的“修士部”之中。”
“没想到这里还能看到小教皇行春,哎!”
“他是为大教皇黄金大人挑选人才,加入到他的“修士部”之中,我忘了向你提前说明,勿怪勿怪!”
马羽虽然知道萨神教,但所谓的“终极角斗场?修士部?”却还是第一次听闻,不免有些咋舌,他之前也所说的所谓教徒,应该个个都像是清苦落魄的苦行僧一般,却没想到这个小教皇却是穿金戴银,尽显奢靡,看起来这还是个油腻腻的差事啊!
他又想起跟随在大轿旁边那个年轻男子,又好奇问道:“骑马跟在小教皇身边的那人似曾相识。”
却见艾杰夫的面色变得凝重,轻声道:“他便是小教皇的新副手,萧阳。传闻此人本是官家之子,为了攀附权贵,后信奉萨神教而想转投小教皇,但此行是奉其父萧琸之命,保护小教皇!此人虽五官周正,但有野心,昔日他随萧家军曾攻击滁州,残杀义军无数,若非其父亲熟悉地形,倚靠地利人和与之周旋,只怕早在当初滁州就已经被萧琸攻下!”
艾杰夫一边说着,一边注意到马羽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忍不住问道:“怎么?你认识此人?”
马羽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中的怒火就要将他熊熊燃烧,他咬牙切齿道:“之前曾与他有过一段仇恨!”
艾杰夫知道萧阳曾经与马羽有过节,却不知他竟曾是马羽的情敌,如今听到马羽几乎难以压抑怒火的言语,他身为朋友同样是义愤填膺,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看向马羽,沉声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马羽此时也正是如此,他双目通红,很想说一句:“当以任务为主!继续北进!”但一想到昔日曼尧、还有种种屈辱,这句话却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口。
他满脸纠结地嗫嚅了半晌,最终还是咬着牙做了决定:“我们混入队列之中,看能否寻机挫败萧阳小人!为洗昔日夺人所爱之仇!”
艾杰夫见马羽还是心有不甘,也并未反对,此次北上本就是以马羽为主导,自己则见机行事为马羽停供帮助,一切都以马羽的决定为主,而且设身处地地想想,若是换做自己,见到有冤家路窄的仇人就在自己的眼前,自己只怕也会做出和马羽一样的决定!
况且,他们此次北上并没有明确的刺杀目标,只是需要挑拨拓跋戍和萧家的关系,使其内斗,而萧阳正好出现,本身也是小教皇的副手,说不定马羽将萧阳挫败,引起小教皇队伍混乱,还能在这一层面上做做文章,将保护不周的黑锅扣到萧府头上也说不定,如此一来,不也一样能够完成既定的目标吗?
因此,艾杰夫同意了马羽的决定,二人折返回头,远远地吊在行春队伍的后方向西行进,入了渝州。
这一路上侍卫基本上每时每刻都守着小教皇,而萧阳亦整天跟着小教皇寸步不离,直到行春结束,马羽也始终没能找到很好的机会混入队伍之中,让马羽有些心焦。
不过,当开春盛事拉开帷幕,看到渝州城内三教九流济济一堂,且还有不少人从各地赶来,甚至有人在渝水上流顺游而下,希望参与其中,马羽的心顿时放宽不少,人一多、就能把水搅浑,也就更有刺杀的良机。
只是,也不知是因为受到拓跋戍被刺杀斩去两指、高岗城守将兀顿被刺身亡的影响,萧阳即便陪伴小教皇参与开春盛事,也依旧是守护着寸步不离身,任何想要靠近之人都远远的就被侍卫拦下,驱赶至别处。
眼瞅着始终没有好的下手良机,马羽很是心烦,终日愁眉不展,又没有好的办法,直到艾杰夫一言,点醒了他:“兄弟,我们为何不尝试加入到开春盛事的选武大会之中呢?”
马羽顿觉灵光一闪,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这脑子为何就转不过弯来,真可谓是当局者迷啊!参与选武大会的优秀者都会受到小教皇的亲自嘉奖,这岂不是一个接近他的很好良机?
选武大赛有三项,骑术、射术、摔跤。
骑术一项艾杰夫久经沙场,乃是个中好手,但马羽却并不善此道,骑骑马还行,要在马上拼杀,他就先弱半筹。而论射术,马羽跟随文刚习武,射术也是强项,但艾杰夫在此之上也是没什么才能。
最终,为了能够互相照应,他们二人选择报名参加各自都颇为擅长的摔跤。
在开春盛事的第三日,摔跤大赛正式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