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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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若归从军师予安那里知道宇文协的生辰就快要到了之后,她便兴致勃勃开始谋划,势必想要让他度过一个不同的生辰。
可是越是去了解宇文协的过往,若归越觉得这件事情难度甚大。
循着传统,宇文协之前都是不过生辰的,不仅不过,因为他的父母均已过世,每年在他生日的这一天,他都会在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先入宫去拜见王上也就是他的兄长,得到王上允许后便直接前往王陵,守在先王、先王后与生母的灵宫中一整天,一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府。
在王陵的这一天里,他只进水不进食,身边只带一名从小随侍他的婢女,其他人概不相见。
这哪里叫生辰,这明明是在受难吧。
若归托着腮出神的望着外面,苦恼的动着脑筋。她已经纠结了好多天了,眼看着宇文协的生辰一日一日临近,可是她还是丝毫灵感都没有。
按照他的习惯,这一整个白天是见不到他了,可是天黑了以后,她又能怎么办呢?莫说没有什么好的点子,就说她半夜还不回家,要是被阿爹阿娘还有兄长们知道了,非得剥掉她一层皮不可。
亏得开始她还很开心的想着,既然他从不过生辰,那她随便帮他庆祝一下,他都会觉得这个生辰与以往很不一样,肯定也会觉得她是不一样的。
这下可好,别说庆祝了,她可能连他的面都是见不到的……
“唉……”若归第无数次叹气,眼神定在虚空中,目光涣散,面容呆滞,只觉得心累无比,动都不想动一下。
月灯偷看了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凑近她:“四姑娘,既然彭城王殿下有自己的安排,那您不然就别想了吧,就是想出来了,也没有用啊。”
若归慢悠悠的把目光转到她身上,看了她半晌,无力的挥挥手:“不成不成,生辰这样的大日子,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还要去王陵那种地方受罪,已经够可怜了,以前是没办法,既然现在有了我,那以后可不能再让他这么孤孤单单的了。”
月灯心疼她,忍不住反驳:“四姑娘,其实府外大家都是不过生辰的,不会孤单的。”
“怎么不会孤单?下次你的生辰,罚你没有鸡蛋滚运了,你去试试孤单不孤单!”
时下众人相信,用煮熟的鸡蛋从头到脚滚一圈,然后再吃掉,可以把来年的霉运一并送走。只是对于普通人家来说,鸡蛋也算稀罕物,除非特殊情况,是万万不舍得为了滚运特意买鸡蛋来的。
李家并不是那种苛待下人的人家,尤其对于这些贴身跟着主子的心腹们,更是多有照拂。所以,类似月柳月灯这些得力的婢女护卫,在自己的生辰那天都能得到一个滚运鸡蛋,只为求个好彩头。
“这不一样的!”月灯听得只是出了个主意,自己的生辰鸡蛋却要没了,急了,“老爷夫人和四姑娘心善,体谅婢子们,婢子们还是……”
月灯本来想挽回一下自己的鸡蛋的,可是看着若归眼睛忽然亮起来,目光灼灼,剩下的话就消失在喉咙里,小心翼翼觑着她的神色,“四姑娘,您是说笑的,是吧?”
若归却忽然跳了起来,双臂搂住她的脖子,整个人挂在她身上兴奋不已:“好月灯,下次你生辰,赏你十个滚运鸡蛋!”
月灯的心情大起大落。
开始以为自己多嘴,把自个儿的生辰鸡蛋给弄丢了,后来看四姑娘开心的不行,不仅不生气,还说要赏自己十个,便猜是不是自己歪打误撞,合了四姑娘的心意。结果还没高兴几天,她却要陪着四姑娘溜去彭城王府了。
这活计真是不好干啊。
予安陪着若归等在王府的跨院里。
他自小就是宇文协的伴读,一直住在彭城王府的东跨院里,成年后才搬到自己的府邸去住。虽然说,他的府邸其实就在王府附近,可宇文协还是把这个院子留给了他,方便他随时留宿。
若归自己当然是没办法进王府的,只能他带着她一起,至少……
予安看看有些焦躁的若归,默默叹了口气。
至少……阿协要是发火,他还能去挡一下不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下人们已经为游廊和院门口挂上了灯笼,在深青的夜色下亮着橘色的光,随着晚风微微摇晃。四周很安静,没有人走动的声音,也没有人说话,若归就在这样的静谧中,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有一种隐隐的欢喜。
忽然,好像有马的响鼻声远远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门口经过,向着府门方向匆匆而去。
予安放下手里的书卷,站起身,都不用去确认,便对着若归肯定道:“阿协回来了。”
若归的手下意识握住她放在膝头上的竹篮的提手,站起身来:“回来了吗?”
予安点点头,确认:“你准备好了吗?”
若归定了定神,扬起笑容:“好了。”
予安也笑了,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那好,走吧。”
予安果然很了解宇文协,是他从王陵回来了,但是显然,宇文协并没有想到予安会等在府里。
他刚刚脱下披风,内里穿着一身袖口紧窄的墨色胡服,虽然一眼看去还是神采焕然的模样,但是细细观察,很容易就能发现他眉眼间隐着的一丝疲惫:“予安?有什么事情么?”
“你还好吗?”予安并没有跨进门内,而是立在正房门口,问他。
宇文协笑了:“不还是那样,每年都是一样的,没什么特别。怎么不进来?”
予安语气中别有深意:“今年一定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宇文协挑起了眉,有些疑惑。
予安往侧边让了让,把之前被他遮的严严实实的若归露出来:“我们可以进来吗?”
“四姑娘?”宇文协从桌边站起来,很是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予安侧过头,微笑示意若归进去。
若归看着宇文协面上只是惊讶,倒是没有生气的样子,从善如流的迈进了房内:“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们当然要来啊!”
她走到宇文协面前,笑眯眯的把篮子举到他面前:“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带着生辰贺礼来看望你。”
“生辰贺礼?”
“阿协,若归在家中,每逢生辰,家人都会准备好贺礼聚在一起,庆贺在几年之前的这一天,有一位珍贵的、独一无二的人降生。她听说今天是你的生辰,便说也要帮你庆贺,不能让你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予安跟在若归身后,语调轻柔帮她解释,又顺手把她举得高高的篮子接过来,放在桌上:“我参加过若归长兄的生辰,觉得很有意思,所以就带她来了。阿协,生辰快乐。”
若归不知道宇文协能不能接受这种特殊的形式,眼睛一眨不眨,紧张的盯着他猛瞧。
宇文协愣怔了一会儿,无奈的笑了:“多谢你们的心意,可是生辰应当拜谢父母的养育之恩,我父母已逝,并没有什么好庆贺的。”
“这并不一样的,”若归认真的说,“过去的已经过去,没有办法追回,生辰的意义,就是纪念,是有人还记得。不管是你对父母的感恩,还是别人对你的在意,这都是为了现在的人,而不是为了别人。”
“殿下,虽然说,先公先慈已去,但是你不是一个人,还有人记得你的。”
宇文协再没有说话。
他站的很直,微微垂着眼帘,凝视着站在他面前、头顶才堪堪到他肩膀的若归。她的眼睛很漂亮,圆圆的,水汪汪的,清澈见底,盛满真挚,他甚至能从她的眼里看到自己。
她眼里的他的影子小小的,很像年少的自己。
他从生下来就被交给了乳母抚养,与亲生母亲都不算亲密,更不要提那位名义上的嫡母了。父亲的儿子很多,最器重的是大哥,对他则很是平淡,没有冷眼,也没有青眼,就这样无波无澜的长大。
他从小就知道,想要什么,只能自己去拿,没有人会主动给予,所以,想要的,他就苦心谋算,不想要的,他就漠然无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捧着诚挚的真心,邀请他一同分享。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有什么目的呢?她又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呢?
宇文协沉默了很久,虽然面色还是十分和煦,但是不知怎么,若归觉得压力倾头而来。
她强撑着与他对视,努力不让自己露怯。
就在若归心里开始暗暗打鼓,想要向予安求救时,他终于把目光从她面上移开,挪到了桌子上的竹篮上。
“你准备了什么?”
若归终于从他的目光下逃开,松了一口气,急忙献宝一样的打开盖子,从里面捧出一个碟子来,沾沾自喜:“看!”
下午的时候,予安就对于篮子里的东西十分好奇了,可是若归不允许他打开,他只好按捺下好奇之心,耐心的等着。眼下看着若归终于拿出了她的宝贝,视线便也紧随着若归手中的碟子,明明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一下子却领会不到若归的意思:“鸡蛋?就是这个?”
“这个怎么了?”若归护着她的鸡蛋,“亏你博览群书又那么有文采,难道竟没听过‘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的故事么?简狄吞卵生契,契聪敏强壮,成为殷商始祖。生辰吃鸡蛋,再合适不过了。”
说罢,又转向宇文协,解释道:“我知道你今日不沾油荤,鸡蛋好吃顶饱,你不必有负担的。”
之前听若归说生辰特别又重要,还需要专门准备礼物什么的,宇文协本来也很是好奇和期待,她到底准备了什么东西,看到真是一碟子鸡蛋,不由啼笑皆非。
眼下看她还这么认真的跟他解释,虽然他不知道这些鸡蛋有什么特别,但是想到毕竟是她一片心意,决定还是配合她一下。
他一边强忍着笑意,一边朝着碟子伸手,准备当下就剥一个尝尝:“谢谢四姑娘。”
“哎等等,”没想到,若归却把碟子收回怀里,一扭身护的严严实实的,“这是特殊的鸡蛋,还不能吃呢。”
“这有什么特殊的?”予安奇道,超着若归的方向微探了些身子,想要看个清楚。
若归朝着他努努嘴,示意予安把屋里的几盏灯具都摆到桌子上,这才靠上前去,招呼宇文协和予安两人靠的近一点。
他们很听话的一左一右凑过来,等着若归展示这几个再正常不过的鸡蛋有什么“特别之处”。
若归凑近跃动的烛光,小心翼翼把鸡蛋们翻个个儿,露出被锦缎压在下面的另一面来。
予安楞了一下,低头看看那几个被小心翼翼包着的鸡蛋,又抬头看着若归,立刻领会到了若归这份贺礼中的用心,神色不由有些动容。
若归把碟子递到宇文协面前,笑眯眯的,满是真心:“愿你爱之人莫失莫忘,爱你之人不离不弃。殿下,生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