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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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四姑娘来了。”小厮牙璋进来,躬身对着已在书房关了自己一上午的琰实回报。
琰实本正皱着眉头在纸上圈圈画画,听到若归来了,急急忙忙甩开纸笔,拔腿就要往榻上跑:“就说我睡了,让她回去。”
“长兄?”琰实刚跑到门口,却被笑眯眯的若归撞了个正着,“我怎么不知,你何时多了个梦行症的毛病?”
琰实收回迈开的腿,干咳两声:“什么梦行症……你这么张牙舞爪的,刚到院门口就被你吵醒了,女孩子家家的,以后能不能文静娴淑一点……你来找我有事么?”
“呀,现在连睡觉都不安稳了,长兄你的身体都虚弱至此了吗?”
琰实看到妹妹做作的惊讶之色,就意识到大事不好。果然,若归一脸忧心的关怀他:“长兄,你该不是又着凉了吧?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呀,这可不行!”
边说着,边侧过身子,露出站在她身后、手里捧着一个琰实最近已经很是熟悉的陶钵的月灯:“幸亏妹妹我一直挂心着长兄,特意给长兄送驱寒汤来。长兄快趁热喝了吧。”
琰实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慢慢走回书案边:“诺诺,我是你阿兄!嫡亲的阿兄!你能不能不要再荼毒我了?”
“长兄你说什么呢!”若归笑的更甜了,“这可是妹妹亲手学做的第一道汤羹呢,妹妹立刻就想起长兄,第一个就拿来给长兄品尝,长兄可不要辜负了妹妹的一番心意呀!”
“哼。”提到这个,琰实一股火气冒上心头,不痛快的坐下,“拿你阿兄当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谁去洗手做汤羹!”
边说着,心里又悲凉起来。
小妹自小娇养着长大,别说阿爹阿娘,就连他们这几个阿兄阿姐都不舍得使唤她做什么,现在倒好,为了一个鲜卑小子,竟然跑去厨房那种地方,真是女大不中留!
屋内气氛一时有些奇怪,月灯站在一边急得不行,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能缓和一下氛围。
四姑娘和大公子一向要好,两人虽然平日里吵吵闹闹的,可是从来没有什么原则上的分歧矛盾。最近为了彭城王殿下的事情,他们已经别别扭扭好几天了,连她都能看出来,大公子正在日渐接近忍耐极限。
这可怎么才好呢?
月灯愁容满面,正不知道如何才能打破僵局,这个时候,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给她解了围:“五堂兄可在?”
牙璋也松了口气,连忙出门施礼:“堂姑娘。”
又侧身引她进门:“我家公子和姑娘都在里面,堂姑娘请。”
门帘再次掀开,一个纤细瘦弱的姑娘袅袅娜娜走了进来。她乌发如云,身姿绰约,一进门来先低眉顺眼的行礼:“五堂兄。”
又转向站在一边的若归:“堂妹。”
琰实缓和了神色,从书案后站起身,微笑着开口:“七堂妹有礼。”
若归也上前,拉着她的手与她互相见礼。
李昭华是若归五叔家独女,按照家族序齿,应是她的七堂姐。但是若归三伯早殇,大伯、二伯全家都在外阜任上,只有五叔一家陪着祖母留守洛郡,所以若归只称呼她“堂姐”。
她的这位昭华堂姐,才名远扬、长相清丽,身上总是萦绕着一种欲语还休的朦胧感,正是最受士族公子们欢喜的娇弱西子形象。
看看琰实和缓许多的脸色,若归暗暗撇嘴,对于自家兄长这种明晃晃的差异对待行为非常不忿,可是转念想到昭华堂姐在士族子弟中的高昂人气,又很快释然了。
这么娇娇弱弱的堂姐,自己都也心疼,更别提兄长这些大男人了。只是不知道……
那个人他……是不是也喜欢这样的姑娘?
不然她也努力向着堂姐的方向靠拢一下?
若归想象了下自己用扇子遮着半张脸端庄笑着的样子,打了个寒战,觉得同样的事情,自己做来仿佛分外的矫揉做作。
“五堂兄、堂妹,祖母那边已经准备摆饭了,特特让我来请你们入席呢。”昭华抬起眼帘,看到站在若归身后的月灯手上还端着陶钵,又笑问,“我就说,一进来就闻到一阵淡淡的香味,堂妹这是准备的什么?”
“呃,”若归心里明明知道,自己做的驱寒汤远没有这么香飘十里,但还是因为堂姐的这句话心里妥帖。正准备拉着她展示自己的成果,琰实却向前一步,站在两人面前。
“诺诺闲来无事做着玩的罢了,不值一提。劳烦堂妹跑一趟,咱们还是赶紧出发吧,别让祖母等急了。”
说罢,率先向门外走去:“诺诺,走吧。”
“哎。”若归不好意思的冲着昭华笑笑,挽上她的胳膊,“堂姐,咱们走吧。”
昭华嘴角保持着完美的弧度,轻轻点头,却在下台阶时,不动声色的把手臂从若归手里抽了出来。
若归的关注点早已转移到路边的花草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昭华的动作,急着跑到琰实那里跟他讨论这些花草植株。昭华一个人落在后面,看前面的兄妹两人亲亲密密叽叽咕咕的,脸上笑意微不可见的僵了一下,随后却笑的更温婉了些,不急不缓走在他们身后。
“祖母祖母,诺诺来啦!”
一进正院,若归就甩开兄长,急急冲进主屋,向着罗汉榻扑去。
罗汉榻上有一位老太太,她花白的发丝梳的一根不乱,全身上下只佩着一套玉饰,偎在靠几上半闭着双目,神情闲适,好像睡着了。
若归也不惧,整个人伏到她的腿上,双臂搂住她的腰,把脸在她衣服上蹭了又蹭:“祖母不要装啦,诺诺知道您没睡呢。”
“诺诺!”琰实在院子里等了昭华一会儿,两人一起进屋来,一转过屏风,就看到妹妹没大没小的样子。
他微微侧头看了眼仪态优雅、举止有度的堂妹,再看看大呼小叫、张牙舞爪的亲妹,沉了声音:“你这是成什么样子,还不赶紧起来。”
“五郎,做什么对你妹妹疾言厉色的。”
榻上的老太太睁了眼睛,眼神清明,哪里有一丝刚睡醒的样子:“诺诺是你妹妹,可也是我老婆子的宝贝孙女,你不说多多照拂,反而横眉冷目,你就是这样做兄长的?”
“孙儿不敢,孙儿是看堂妹仪态端方,诺诺太没有规矩,所以才……”
“你妹妹怎么的就没有规矩了?我看着诺诺明朗乖巧就很好。我们李家的女儿,张扬一些也无妨,大可不必要每天死气沉沉的。”
琰实乖乖的低头认错,心里却毫无波澜:早知道祖母会这样偏心。
诺诺生在洛郡,是在祖母膝下长大的,祖母向来待她与旁人不同,看诺诺是千好万好,谁也比不上。
虽然他也觉得诺诺这样很好……但是堂妹还在一边,训还是要假意训一训的。为此引了一顿骂来,他也认了,谁让这是自家亲妹子。
“老夫人,午食已摆毕,咱们去饭厅去?”
“祖母,诺诺扶您。”若归笑咪咪的,搀着李老夫人下了榻,老太太扶着她的手,两人亲亲热热的向着饭厅去。
琰实和昭华急忙退到一侧,让她们先行。
走过昭华面前时,老夫人顿了一下,好像刚看到她似的,淡淡说:“小七跟着一起去。”
昭华低头应是,跟在她们之后。
一行人到了饭厅,午食已经摆在了各自的食案上。若归先扶着祖母去了上首,返身回到次席入座。
其实按照道理来说,次席本应该属于在家的最长孙辈琰实,但是自从他第一次没有眼力见坐了次席又被逼迫与若归换了位置后,他现在已经很自然的直接去席末若归的位置了。
食不言的规矩若归还是懂的。她很乖的吃着自己的东西,一直到仆从撤下午食,换上了甜食和茶饮,才轻快的开口:“祖母,五叔和五婶婶什么时候才回来呀?诺诺好想他们呀!”
老夫人垂目想了想:“就快了吧,他们去南边也有一段时间了,上一封家信说再走几日就到相州了。相州离洛郡不算太远,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到了。”
“哦。”若归点点头,正准备问一问相州之后还要经过哪里,琰实却开口了。
“祖母,五叔他们竟是走了相州那条路吗?”
“应该是的。”老夫人抿了口茶,“虽然取道相州再折返回洛郡是不算顺路,但是听闻青州一线近来不大太平,绕远一些求个稳妥,也算值得折腾。”
“青州近来不大太平?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若归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有些好奇。
“咱们的内报说,青州萧刺史近来异动连连,又是练兵又是调粮的,看那意思,竟像是想要叛出北朝、归入南边去了。”
“啊?”若归瞪大眼睛,惊奇道,“还有这种事情?”
若归震惊于这位刺史大人的魄力。
他们这些在北朝的士族,多多少少都想过要南迁回汉人的朝廷去,但是苦于牵扯太广、也明白北朝定不会应允,便还没人敢真的行动。没想到,竟是青州萧家率先准备离开了。
琰实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可是,我近几日都已听到了风声,那朝廷线报必也已经知晓,青州有变应已不是秘密了。”
“五郎你说的可是真的?”老夫人一震,立马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若是真如琰实所说,朝廷已经知道青州准备反叛,青州就几乎并无胜算。如果青州想要争取时间等待援军,在人力物力受限的条件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绑另一世家上船,加重自己的筹码。
青州附近并没有什么强于萧家的大族,他们必看不上眼。那么,如果他们知道现下陇西李家有一支正在青州附近盘桓,那这必然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不说老夫人这种饱经世事风雨的老人了,就连年轻一辈儿的女孩家若归都能想到这般最坏的局面。
厅里陷入一片静默。
就在这静默之中,琰实忽然从食案后起身,跪到饭厅正中:“祖母,请允孙儿即刻带人去接应五叔。”
老夫人一顿,却并没有说话。
琰实急的长揖到地,“五叔转走青州,父亲和各位伯伯都还不知此事。现下,身在洛郡的男丁唯有孙儿一人,当然该是孙儿当此重任!求祖母应允!”
若归这才明白刚刚的静默是为着什么。她紧张的看向祖母,与琰实一起等着祖母的决定。
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终于开口了:“五郎,我现在就让李忠去召集军户,你今晚带人出发,千万小心要避开朝廷和青州的耳目。”
“是。孙儿这就去做准备。”琰实起身,行礼后便大步向外走,却听到身后老夫人的声音。
“如果……如果真的赶不及,五郎你不必管你五叔,自己回转。”
琰实的脚步顿了顿:“祖母放心,孙儿一定赶得及。”
若归看着兄长匆匆远去的背影,心里涌上一阵不安。她心慌意乱,强迫自己按捺下心绪,不停告诉自己不要乱想。
没想到,仅仅几天之后,若归隐隐的担忧就成了现实。
青州反了。兄长最后的消息,就断绝在青州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