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子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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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策在夺取郯郡后遇到了一些阻碍，他发现这里的民众对自己心怀敬畏，甚至惧怕。这里的商业发达，而且大族、豪强已经分化完整。所以他们非常担心赵策将这里变成岑中。那将严重损害他们的自身利益。赵策便与他的幕僚们商议。赵策认为这些地方势力迟早会成为自己的祸患所以就想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将他们锤碎。但郑吉劝说他，这样会产生严重内耗。如果化敌为友，让他们加入自己的扩张道路中，他们中的大部分还可以为今后的霸业提供帮助。”这让赵策产生了犹豫。就如同曹妙银所言，正是自己的岌岌无名，甚至是恶名，使得他在不受人关注的情况下发展到了璞州北部。但是回过头来，陈殇的武牙将军田云（子常）作为自己强有力的竞争者就在自己身后，已经掌控了西璞州的大部分地区。而且他还是联军成员，既有威望又是光明正大地受到了朝廷的委任。两人都在扩张势力，一旦璞州满足不了他们时，他们之间就会发生对抗，如果郯地大族、豪强在那时选择帮助田云对抗自己，那无疑将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这个时候，吴启劝说赵策：“我听说郯郡最近才从郡变为都尉区。但无论怎么变，本地人都十分尊敬原来的太守（都尉）张昱（兴辉）。如果主公能够以张都尉的名义治理郯，那些大族、豪强、名士、百姓在感念张氏恩德时也会感激您的恩德，就会甘心归顺。”赵策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于是便开始搜寻张都尉和他的后人。张都尉全家不肯向天道教乱军屈服，已经全部被杀。他的亲友也已经四散逃难。赵策打听到最后一个线索。张都尉生前曾收养了一个女孩。现在正回到家乡避难。

经过多方打听，赵策最后来到这位女孩的家。这是一个偏僻的人家。看起来这个家庭的生活一定十分艰难，艰难到连围墙篱笆等宣示领地的东西都没有。原有的土墙现在变成了遗迹。一座茅草房孤独地矗立在广阔院子中央。很难让人相信这就是本郡太守养女的住处。但是院子中有很多马车轧出的车辙。这倒是让赵策很高兴。这说明这家人很善于社交。他走进屋子，这里同样显得有些寒酸。地上铺的是至少两块风格不同又互不相关的竹席。屋子里没有门，所以赵策一眼望去便很容易地望见这位养女，是一位正值豆蔻青春的少女。她正窘困地望着窗外，身边家徒四壁。唯有一架被布罩上的瑟[1]。

因为战乱的缘故，张都尉一直没能为她完成婚事。她曾有一份婚约，但也因为未婚夫南下避难而爽约。生活又如此艰辛。所以她正独自一人面对徒壁，愁苦地寻思发呆。她的美貌引起了赵策的惊奇。赵策凭自己敏锐的洞察力一眼便发现她是如此的特别。他从未见过如此动人的美人坯，只要稍加装扮，她的美貌便可颠倒众生，足以载入史册。他遇见了一位史诗级的美人！有朝一日当她褪去青涩秀丽时，她终将闻名于天下，或是迷惑苍生。

赵策问她：“你叫什么？“

女孩回答：“民女名嬢，跟随养父张都尉的姓氏。”

赵策：“真是个有诗意的名字。”

“你是谁？”女子无助地问。

“带你离开这困苦生活的人，”赵策回答，他伸出手邀请张名嬢，“跟我走，我带你创造新的生活。”

张名嬢伸出手接受邀请。赵策便将她送进了都尉府，成为了一名女都尉。郯郡的亲临州人士得知此事后跳起来反对：“女孩子怎么可以入仕参军成为都尉?”赵策告诉他们：“前朝许负[2]都可以受封为侯，张名嬢为什么不可以继承她养父的名望和遗志？”

“那么她将如何管理郯地？”

赵策：“我觉得郯地现在很安全。因此她可以让郯地如同以前为郡时那样，一切如故，无须承担不必要的军事负担。”

大家听到“一切如故”，就都松了口气。这就意味着本地的各行各业不会因为郯地变为都尉区而增加兵役增加赋税，也就自然默许接受了这个安排。赵策为了名义上迎合朝廷对郯地变为都尉区的指令。就将之前在岑中订制的八十辆发石车和武器装备存放在郯地的武库里，还让人又做了许多旗帜一并存放。郯地民众都十分欢迎这个决定。他们的生活没有受到影响，而骄傲地仍称本地为郯郡。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赵策在岑中府挑选了两个得力部下许金（美玉）、荀象（兆徳）辅佐、监督张名嬢，并实际掌管这里的施政。赵策在得到了郯郡之后就在谋划如何向北占领黄赢。那里正是临州的势力范围。赵策决定抓住高豹疲于两线作战的机会攻取黄赢，截断他的退路。但他正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出兵。

这个时候，他迎来了曹妙银的访问。

“听说您找了一位美少女作为郯郡的都尉呀？”曹妙银询问赵策，这让赵策十分尴尬。但她自己却不介意。

赵策：“确实是位漂亮的姑娘。但您可以告诉我公主的境况如何吗？”

曹妙银：“公主现在很安全。她和我们都十分高兴地看到大人在璞州的活跃表现。而且期待您更加活跃的表现。为此，朝廷现在任命您为璞州牧。希望您可以帮助朝廷除掉权臣高豹（伯义）。”曹妙银将天子诏书交给赵策。赵策打开诏书，果然和她说得一样。这让赵策非常激动。有了诏书，他就再也没有因自己强占岑中而被冠以谋反罪名被四处通缉的顾虑了。但同时他也意识到，他之前拒绝了闻人氏的邀请，他也不知道闻人氏把持的朝廷为什么会通过这样的任命。

赵策：“‘朝廷’任命我，让我背后偷袭高豹……怎么不像是件好事呀……”

曹妙银垂下双睫表示认同。她询问赵策：“为什么璞州大人不认为这是件好事？在我看来，您现在面临的挑战从另一个角度看更是一个机遇。就像您身边有武牙将军（田云）这样的竞争者，还有临州牧（高豹）正是因为他们，闻人氏希望您成为璞州牧来制衡高豹和他的这位名义上的朋友。您当然也可以选择只接受任命，而不做任何行动。完全在于您的选择。”曹妙银望着赵策，有那么一瞬，赵策觉得她那幽冥深邃的双眼几乎要将自己吸走。曹妙银好像突然明白了赵策的担忧：“璞州大人在担心怀侯（高豹）的军力？”

赵策回答:“高豹如果率领全部兵力与我正面对决，打败我们估计就跟吃豆一样简单。”

曹妙银：“如果大人能够与怀侯相持一段时间，估计朝廷就会援助您。这只是我的猜测。”

赵策开始认真权衡利弊：“高豹现在仍然在与闻人氏交战，还杀了当朝太后，四处树敌。”赵策自己分析，“曹公子[3]和朝廷的意思是，他就要坚持不住了？”

曹妙银又垂下双睫表示认同。赵策非常高兴，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是受曹君和您身后的‘史农工商’影响？你们是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帮我？”

曹妙银露出了微笑：“因为我在南阳发现您具备应对乱世的一切学识、能力，直面世时并且还直面自己。所以便说服了‘史农工商’里的一些人。在我们看来，谁都可以夺得天下成为天子。我们关注天下人整体。我们觉得天下的这场巨变也许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所以决定尝试一下。”

赵策：“所以你们这些追求真理、修仙问道之人又打算入世了？”

曹妙银：“我们觉得世间万物皆为自我，所以应该‘善待’。但这一点目前仍存在分歧，我们仍在积极探讨这件事。”

“真是群有意思的人。”赵策评价道，然后便拿起一卷书信交给曹妙银。赵策请她将自己的书信带给公主。赵策在信中承认了自己的新身份。他将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经历都告诉给了公主。并安慰公主，一切都将过去。曹妙银接过信后便离开了。

曹妙银离开后，赵策仍然非常激动。他的头脑中出现了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这个计划一直在召唤他——击败高豹，吞并临州。当初的蚂蚁，终于有资格可以谋划如何击败强敌（虽然是趁着敌军主力尽出的背后偷袭）。如果他吞并了临州，那真的就可以昂首进入朝廷，受人瞩目。这将是何等荣耀啊！与荣耀相比他可以让朝廷正视他的意见，保社稷。平天下，让包括公主在内的天下人都幸福，这样的愿景可以实现才是他的梦寐所求。那样的未来将是多么美好啊！这也让他突然回想起来：当初他在余苴决定不返回凰仪宫时是多么的不安。如今看来，这都是自己在限制自己，恐吓自己。让自己局限，让自己失去可能性。于是他立即召集幕僚商议奇袭临州的可能性。

“偷袭临州倒也不是不可能。”王奉作为首席将领分析道，“但是要先确保武牙将军（田云）不会帮助高豹袭击我们的身后。另外最好邀请陈王（孙孝）一同出兵。估计他正被高豹和天道教的势力三面包围，正是需要相互支持的时候。”

赵策随即让华钧（正德）出访陈殇。此时位于璞州西部的武牙将军田云（子常）已经得知朝廷委任赵策为璞州牧。这让他十分生气。然而他却被他父亲紧急召回陈殇。

田云回到陈殇向他父亲询问：“父亲，赵策已经接受朝廷委任成为了璞州牧。”

田授（拒纬）：“这正是我将你叫来陈殇的原因。我们吞食了临州牧（高豹）的势力范围。闻人氏在这个时候试探我们的态度。这就耐人寻味啦。。。。。。。我们还是收敛一些，不与岑中起纠葛。现在我们还不能开罪于任何人。”

田云：“可是我们西面还面临天道教叛军威胁。”

田授：“正是。高豹、闻人氏、孙室都在利用我们、赵策、天道教叛军相互制衡。岑中已经派人与我交涉。他们愿意将邗郡以西都割让给我们。换来两方和平信任。”

田云：“父亲，不能答应他们。他们迟早将与临州军开战。我们就可以坐收渔利。”

田授立即点头表示理解并让他的儿子听自己说下去：“但我们也在面临天道教的威胁。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向我们这样的家族在乱世当中只要有一次闪失，就足以致命。所以我们只要耐心等待，局势明朗那一瞬，不管是东璞州还是天道教，我们都狠狠地咬上去。以此才能立于世族豪门之林。”田云明白了父亲的用意，他回到军营继续警戒天道教的动向。

赵策还向陈王孙孝（德祖）派出了一支带有岑中歌舞戏班的使节团。陈王接待了他们。但在交流当中，他既没答应什么，也没承诺什么。因为陈王从心里就蔑视平民出身的赵策，陈王虽然多面受敌，但他自身实力不俗，手握重兵，也就没把赵策当作一个需要注意的事物。

这到是让赵策有所失望。不过他并不动摇，仍在集结物资。

“弓七千张，箭矢八万支。弩一万四千五，弩矢五十万。”王奉在与张桓（文明）清点物资，“箭矢有点少，不过影响不大。铁凯五千六百二十三。嗯足够了。八臂水将军？这是什么？”王奉看着张桓，后者也不知道是什么。

“是连射发石机。”赵雍解释道。

“方便运输吗？”王奉问。后者摇摇头，“抛石机，八十架。建这么多干嘛？”赵策刚要解释，“这是毕圭设计的，都是为了应对天道教大规模入侵……”

“用不上，放仓库里吧。”王奉仍在核对,“粮食……草料……旗鼓，我看看……嗯，可以了。”他抬起头告诉赵策，“现在立即休息。明日出征！”

赵策与王奉于第二天率领一支一万五千人的部队到达黄赢，与临州军交战。赵策首战告捷。守军退回城内。赵策随即让自己的部队将黄赢围困。他给此时在尚桑的闻人穗写信请求她帮助劝说陈王出兵协助自己攻下黄赢。闻人穗回信称陈王正在考虑这件事。

于此同时，高豹在朝会上与百官大吵一架后，当天夜晚便紧急率军离开了钜京向临州撤退。在撤退的路上，他收到了黄赢的求救。他觉得被前骠骑将军的部下、平民出身的赵策侵犯势力范围是一种非常巨大的侮辱。原本，他还在向北与骁骑将军合击陈王与向南取璞州间徘徊。现在赵策的侵扰让他下定决心先铲除璞州的余党。于是他将所掌握的上林苑宝物拿出三分之一献给了陈王，买通他允许自己的部队经过桑州或附近地区。然后顺淮河而下，直达黄赢。另一方面让自己的弟弟高尚（仲仁）率临州军从海路出发直抵郯郡。

赵策正与王奉商讨如何攻破黄赢时，传令兵报告二十五里外发现大批部队正在登陆上岸。赵策非常紧张，便亲自去前方侦察。果然在二十五里外发现了一支规模庞大的部队，高豹的骑兵正赶来接应上岸的步兵。此刻赵策才意识到自己偷袭不成，反而遭到突击。赵策立即回去与王奉商议：“将军，敌人超过三万，正在逼近。我们还是撤回郯郡吧？”

王奉：“璞州为何依然如此厌战？岑中军还有一战之力。”事实上赵策之前不愿从事兵战的原因是他对于章武王之乱时一系列的连败心怀恐惧。他害怕失败。后来的胜利已经让他从恐惧中走了出来，只不过他觉得这一次他已经激怒了高豹以致于对方这一次真的想至自己于死地。王奉又考虑了一下，“也罢，那我们就撤吧。”

他们随即解除包围撤退回郯郡。此时赵策收到闻人穗的来信。闻人穗告诉他陈王暂时不会插手他与高豹之间的战争。这让赵策非常失望，但是好消息是华钧告诉赵策陈殇的田授父子也在观望，不会介入战事。闻人穗还告诉赵策一个令他压抑的消息：高尚正率领一支大军从海上出发，准备进攻璞州。

几天前还雄心壮志，意气风发的赵策现在变得十分焦虑。然而他并不后悔，他惊恐、紧张，但他也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给自己唯一的一位盟友孔真（季约）写信请求帮助。孔真在回信中告诉赵策自己可以派出两千人的部队援助他，因为他自己总共就只有三千人的兵力。另外，孔真（季约）还向他提供了一个建议，那就是上报朝廷临州牧侵吞黄赢，现在又将侵略璞州。赵策立即写信上报朝廷，事实上，高豹也向朝廷写了一封同样的举报信。两封信几乎同时到达朝廷。当朝中百官得知赵策是奉旨征讨高豹后纷纷支持赵策。但也仅是口头支持。他们还在为议论朝廷还有多少兵力，该派谁去镇压天道教叛乱而争吵不休。

赵策告诉王奉：“屯谷河大桥两旁有连射发石机。两架一组，共两组。他们守卫不了河岸，但可以守桥。将军可以沿河建立梯次防御。以这些发石机为基础守卫重点地区。郯郡现在有尽百架抛石机。可以让它们据高守卫滩涂。屯谷河上游有岑中刚修建的水门，可以配合郯郡境内的水门使用。”

王奉接受了赵策的建议，两个人便逐个筛选，然后再一个一个排除高豹可能登陆的地方。最后推测高豹的登陆地点在郯地白滩。好消息是白滩本身四周有高地土山方便抛石机据高射击。此时他们收到了高豹的檄文。高豹要与赵策约占淮河两岸。

赵策满怀忧虑地告诉王奉：“这是敌人的计策。将军千万别答应。”

王奉根本没理会赵策，此时他报仇心切，正激动地看着这檄文：“终于来了，省得我去找你们了！”

赵策觉得非常不安，便劝说王奉。王奉则告诉赵策：“由我率领主力迎战高豹，璞州不必担心。”

王奉亲笔写了一封檄文式的应战书。上面着重强调赵策奉诏讨伐叛贼高豹。还特意挑衅式地强调诏书上有两个玉印。

高豹看见王奉的回复后气得破口大骂：“匹夫！你有什么资格侮辱我？”随即下令大军朝约战地进发。王奉带着周喜两人也向约战地进发。在到达那里之后，王奉便让周喜率领三分之一部队赶往河上游。

王奉和高豹隔着淮河水对阵。高豹军在王奉军的注视下列队，然后一队一队地登上渡船。

赵策率领四千岑中军前往白滩，那里正笼罩着一层雾。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海上有任何影子。于是他一边焦急地让人修筑、隐藏工事，一边派人打探南部各个岸滩的情况，此时，赵策非常害怕高尚会率军直接登陆岑中。敌人迟迟不见踪影让赵策越来越怀疑、担心，海上升起的雾气也让赵策担心敌人因为海上有雾会变更登陆地点。那样的话，他的防御计划将完全落空，敌人就会在岑中至郯郡任意一处海滩或港口登陆，直击自己的身后。赵策为了阻止敌人在白滩登陆甚至紧急征召、改装了一批蒙冲[4]。但现在看来，计划很可能要落空。他焦急第等待，派人查看各处，在等待，再查看。。。。。。几度将要改变计划。终于在巳时[5]末，海水涨至最高时，迷雾散去。海面上出现了一支舰队。

赵策十分激动。他与王奉的判断完全正确。前方出现的正是临州的舰队。虽然准备得不是十分充足。但是现在，他终于将要与谋杀主公的仇人、权臣、前大将军高豹和他的大军正面交战。不论前方是生是死，他都要为他死去的主公和同僚们而战。为奉诏讨平叛乱而战。

【作者题外话】：[1]瑟是古代乐器，类似于古筝，有中空、上面有弧度的木箱和琴弦组成。瑟的历史非常久远，早期的瑟根据不同的瑟有23跟玄或25根玄，到了汉代最多发展到了50根玄。

[2]许负是秦末至西汉著名女相师，预言家。中国历史上极少数女性列侯之一。

[3]古时也称贵族家的女子为公子。严格来说，赵策应该称曹妙银的封号。

[4]蒙冲也称为艨艟，体型一般比较小。体型狭长，速度更快。甲板上最多只有一层建筑，有时在上层建筑上还会再设置一处封闭或敞开的小楼。这种船的装甲外层多数时会敷上动物皮革做防火处理。但无法安装大型武器设备。因此经常被装上撞角、灌满燃料和易燃物作为类似鱼雷的一次性武器使用。

[5]古人以十二时辰划分一天的时间。巳时对应现在的时间是09:00-1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