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叁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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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后来,我才知道:
这个由「青玄宗」大师兄交给关清垚练手的案子,就在「出藤市」西南边的「璞瑱山」上。那上面有一个天枕村,里面多是年老体弱之人,年轻力壮的早都下山进城谋出路了。
一开始还有些年幼的留守儿童,后来,谋了好出路的年轻人都陆续把孩童接进了城里。长大了的留守儿童,有些考了出来,有些也跟随着父母的步伐一起,进城打工了。
本来也算得上是个闲云野鹤的好去处,空气清新,远离喧嚣,当地的人靠着一亩三分地,还是能温饱三餐的。
但偏偏,从去年开始,这个村子里的老人就开始挨个儿离奇死亡。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天机,这是大限将至;也有的说,是老人听了隔壁的丧乐和阴阳先生做仪式的声音,成天自己吓自己,没过多少时日,便也跟着两腿儿一蹬了。可很快,全村的人,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即便不在极寒与极暑之日,那些本就还身强力壮的老人,竟也跟着没了。
这突如其来的骤毙,可以说是,毫无征兆。
他们当中的好一些,分明今天还在谈天说地,展望未来,明天,竟就撒手人寰了。
而且每一位老人的死相,都极其安然平淡。如果不把脉探息的话,只是用双眼去辨别,那人,简直就只跟睡着了一样。
后来,天枕村的村民分明请来了多位颇有名望的阴阳先生,无论是蘸醮科仪,还是祝由麻衣,最后就是请来了米婆,大跳三天三夜的大神,也都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但最令人心寒的是,即便村子已经面临了此等的威胁,那老人们在城中安家的子女,都没有一人愿意回来把暂时还免于噩耗的老人接到城中,安享晚年。他们就这样,像是失去了联系一样,像是就此人间蒸发一样,彻底抛弃了从未出过村子的父母。
大师兄听了这事之后,便决定让正值暑假的孙女——关清垚,去往「璞瑱山」上的天枕村,搞清楚这整件事情背后的真相。
这大师兄主修火部阵法,同时精通道家的内外两功,除了驱鬼问诊以外,还有「一步上二楼」的轻工傍身。严格意义上来说,得了「青玄宗」上一任掌门真传的,也就是大师兄与李青木的师父,只有大师兄一人——如果不是大师兄年轻时出了意外,瞎了一只招子,那这掌门之位,还难说究竟要传给谁人。要知道,李青木作为师父的关门弟子,排位老七,除开已故的三师兄,那哪一个师兄的弟子,不是比他李青木年长的。
偏偏,李青木到今日为止,还连个弟子都没有。
如果不是集整个师门的宠爱于一身,这小老七也不可能年纪才至三十,便已是掌门之位。
而师父仙逝的那一年,已一百六十岁有余,用他的话来说便是:我当年出师的时候,那小皇帝年纪还小呢。也是在师父仙逝那一年,他传授给了李青木两招他从未教给过他人的绝招。
这是视李青木为己出的大师兄,都未曾有过的优待。
而作为大师兄唯一的孙女,关清垚,也被迫赋予了家族与掌门的荣光与使命——但因为是女孩子,便“因材施教”般的,糊里糊涂地就成为了一个「请鬼上身问路」的米婆。
这一次去天枕村,她用出了毕生绝学,但连一个死去老人的魂魄都没能招过来。远的不说,就连前两天死掉,连头七都没有过完的老人魂魄,她都没有招来一星半点。
为此,
她差点儿没能当场怀疑人生。
但她又实在不敢就这样回去给大师兄复命,只得赶紧联系了李青木。得知他就在「出藤市」时,她便一刻都不敢耽误地赶了过来,只为紧紧揪住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一路上,这丫头绘声绘色地给我描述了这一切。
她还告诉我说,那天枕村又阴又渗。即便是阳气最盛的正午,即便她就在大太阳底下站着,她都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但事实上,我对于她这所谓的“谦虚”,是并不相信的。
就直到,俨然根本就不会对人有任何防备之心的她,又告诉我说,比起一个只会跳大神的米婆,她更愿意成为像我一样的人;她觉得,一个可以随时把人护在身后,一个可以凭借双拳拯救所爱之人的人,才是最酷的。
可对于这个对外界的一切,依旧能够保持足够好奇与期待的小丫头,又怎会知道,我不过也是个仅仅懂得皮毛的半吊子呢?但能受到后辈的仰望,心中虚荣不禁得到极大满足的我,果然还是没能亲口拆穿自己。
而这言语之上的力量,倒也真是不得不让人感叹它的强大。
身体本是依旧虚弱不堪的我,在关清垚星星眼的注视下,硬是又强装出了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在最后一段不得不下车步行的途中,我可是拼了老命,这才率先登了顶。而与其说是山顶,不如说这不大不小的天枕村,是恰好处在这「璞瑱山」的山坳之处。
因此,这整个村子,刚好就能避开了这夏末里的太阳直射。即便是下午两点左右,在这山顶之上,竟都丝毫感觉不到炎热。
说起来也是相当奇怪了,这个村子三面环山,唯有北面通透,所到之处皆为平路。只有在大门旁的不远处,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狭窄却又清澈,一路缓缓延伸进天枕村的背后。加上这里的地势外高内低,从外面流入里面的小溪,水流的速度竟丝毫不慢。沉下心里细细听去,还能听见它们在坑道里相互撞击与融汇的声音。
而这村子的大门,则是用几根木头拼接搭建而成的。其坐落在唯一一处没有山体的北面,也许是本就人迹罕至的缘故,那上面并未设有什么写有地名的牌子。
就这模样,要不仔细朝那深处望去,可还真不知道,那其中,还有着烟火人家。
我坐在一块儿底部长满了青苔的石头上,俨然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导游一样,清算着所谓团队的人头。而过了许久,我这才隐约看到姗姗来迟,而早已是气喘吁吁的两个身影——
其实,我早就该想到,娇生惯养的田姝二人,这一趟会着实辛苦。但我却没能想到,那两个家伙,竟真就敢一个脚蹬人字拖又身穿沙滩裤,一个头戴宽檐帽而身着连衣裙。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我不禁又怒从中来。
可还没等我说些什么,那终于赶到我跟前的姝兮,便就破口大骂到:“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了!”说罢,她猛地将脚上的凉鞋甩出,并又恶狠狠地伸手揪住了田思举的耳朵。
田思举则哭丧着脸,支吾到:“那这个地方,之前的确是要被改造成避暑山庄的啊,那我怎么知道……”接着,他便一溜烟儿又躲到了李青木的身后去,“好在,我们也……没多耽误什么事儿吧?”
李青木则不禁打趣到:“其实你们可以再多休息一下,到了晚上,那氛围,可别提有多刺激了。”
田思举听后,则急忙摇起了脑袋。
而这时,一个明显陌生而又带着迟疑与困窘的男声,忽的响了起来:“晚,晚上?关姑娘,你是知道的,我们村子晚上是不允许进出的……你们又是生面孔,村长要是知道了……”
正是在他话音响起的一瞬,众人的眼神,便齐刷刷落在了他的身上。
可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这里的所有人,竟除我以外,都没有为此感到诧异无比——那是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凭空乍现”的男人。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了我身边的他,竟与一旁的自然光景,融为了一体——可是,他分明就是一个身高接近两米,而肤色黝黑又身材相当健壮的男人啊!
对于这种“庞大”的对象来说,我根本就没可能,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于是,下意识便对那家伙生出恐惧的我,急忙也学着田思举的模样,迅速躲到了李青木的身后。
而关清垚则欣喜地开口说到:“你看,沈大哥,我没有食言吧!我这次带了好多帮手过来,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们「青玄宗」一定都会帮助你们村子,重回安宁和平静!”
那背着背篓的男人,却依旧面露着难色,“可是——”
关清垚则又急忙抢过话去,“没有什么可是的。现在都还是大白天呢,再说了,我们在村子里又分文不取。”说罢,故作出一副神秘模样的她,又撸起了袖子,“要是村子里有人要阻拦,那我可真就要怀疑,这里频频发生的怪事,是不是就是他一手造成的了。”
听了这话的男人,迟疑了一两秒后,还是连连点起了头。
而似乎是终于从那其中意识到了些什么的田思举,则一边挠着脑袋,一边从我身前,探出了一个脑袋,“你……你们认识?”又看了看那两人之后,他便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缘,真是妙不可言啊!刚刚车子陷在了坑里,要不是这位大哥出手,我们到现在都上不来。要我说,沈大哥,有我们几个人在,你就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吧。妖魔鬼怪什么的,我们一定全给你清扫得干干净净。”
紧接着,他便从兜里取出一张名片,并颇是郑重地递给了那个男人。
同时,他还不忘继续说到:“咱们村子年轻人少,想要发家致富,可靠不了务农耕作。等咱们村子重回安宁之后,沈大哥你可得替我跟村长多美言几句,这避暑山庄的项目,还是得交在我的手里,才足够妥当啊。”
听了这话的男人,则立即愣住了。
只见,他原本被夸奖和道谢后所面露出的腼腆神色,顿时消失在了脸色。
取而代之的,则是为难与不知所措。他的两只大手,显然不知究竟放在哪里,索性,便就紧紧地抓着了自己的裤缝。
而他的嘴里,几次想要说些什么,都始终没能说出口来。
见了这一幕的姝兮,则缓缓取了些那男人后背背篼中的野草和草药。在仔细辨认与查验之后,不禁推了推金丝眼镜的她,便开口说到:“你刚刚说,你的妈妈,从前年开始,就患上了一种久治不愈的慢性疾病。”
那男人听后,不禁又错愕地看向了姝兮。
而紧接着,从远处折返回来的顾南之,便开了口:“这个村子三面环山,刚好坐落在山坳当中。而这里开门就是水,常年下来,村子里聚集的阴气只多不少。村子里又长期没有年轻人,即便是没有邪祟之物在暗中作梗,这里的老人,气运和身体,都只会每况愈下。”
听了这话的李青木,不禁挑了挑眉。
随后,似乎是对此颇感不以为然的他,便嘲讽到:“你看了这么久,就只得到这些东西?”而迟迟得不来对方回应的他,这才又无奈地开了口,“坦白来讲,这里用来养尸和作为阴宅,倒是十分不错的选择。所以,邪祟与污秽之物,在这里,根本都不需要趁虚而入。”
姝兮听了这话以后,则是不禁冷笑了一声。
紧接着,她又看向了那个身形十分高大的男人,“你听明白了么?要想彻底医治好阿姨,看病和驱邪,缺一不可。但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我根本就看不上这里的风水,所以,你不用理会我老公刚刚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