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你带上嫂嫂刮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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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天的串联，一共有不到四十个人愿意去县里抗税捐。刘大民感叹，蟠龙川的农民觉悟低，做事虎头蛇尾，喊起来一个比一个声高，嘴上的功夫，真要他们去干点实事，一个比一个溜得快。他对王强说：“人就是这样，有利了都想沾点，可想沾吧，又不想自己出头，等着别人给他挠挖呢！这事你决定，去还是不去？反正，我心里没谱。”

“去吧，”王强想了想说，“聚沙成堆，集腋成裘，人也是一个一个聚起来的，咱们人少，不代表其他区的人也少。几十个人是少了些，但是有这个苗头就好。兄弟，凡事开头难，开了头，往后的路就好走了。”

“依你。”刘大民说，“我家老三也要去，要见大世面，既然人少，就让他充个数。我回去准备点干粮，要不要带家伙？”

“带点农具、镢头、插把、棍棒，我们不准备去打架，但是，有个防身的器械能壮壮胆。去县里的口号是：抗捐税，交农具，要活路！要明确地给政府表达农民的诉求。另外，赶几头骡子，给大家驮食品，实在有人走不动了，还可以骑一程。蟠龙街到安定县城八十里路，出发早点，力争一天能到达。咱俩分头把话捎给要去的人，明天一早从街上出发。上川的人走小路，东川的人走石家砭大路，到县里再集中。”

刘大民领受了任务回到家里。刘三民放羊还没有出山，他和三民说了情况，让三民通过转山信发出通知，明天去安定县城抗税捐！转山信是由古代烽火台传递信息演变而来的最快捷的通信方式。由人的口头捎话，隔山头、山沟喊话进行，一般来讲，各村的放羊人就是通信员，一天时间，可以将信息传出去二百里路之外。

崔焕和婆婆正在推炒面，俩人身上沾满了面粉。刘大民接过崔焕的推磨棍说：“你歇会，我们明早走。”

崔焕没有接话，她晓得自己也拦不住丈夫，男人们的事情，由他们去吧，可老太太说话了：“你撂下媳妇往外跑，心坏了！孙老总对咱们也不赖，你跟他作甚对？”

“妈，我们不是跟孙老总斗，是跟安定县里的坏人斗。”

“安定县里的人离咱们这么远，惹你啦？”老婆婆永远弄不清，她以为，头上的天就是孙老总。天底下，没有比老总官大的人了。

“跟你说不清。”刘大民说，“这个钱不能交，一块钱能买两只羊，三民揽一年羊，才能挣十来只羊，一下叫狼吃了两只，能行吗？再说，孙老总也同意我们去县里。”

老婆婆不说话了，把箩子递给儿媳，回窑里去了。以前的事她不明白，眼下的事她还是不明白，这个世界没有她说话的权利。

崔焕说：“出去当心些，外头跟家里不一样。”

“晓得。”

“多穿件衣裳，一早一晚还冷。”

“晚上问个窑盛，不敢住草窑。”

“哦。”

“三民还小，照牢些。”

这一刻，刘大民真不想到县里去了。为啥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干一个明知不会有好结果的事情？他的眼角有些潮，后悔在王强面前把话说得太满。可人不能食言，便哏着嗓子说：“别操心，我们过几天就回来，不会出事的。”

灵娃来了。灵娃说：“大民你没去修寨子？”

“二民去了，一家出一个人。”

“我大早上被叫去了。”

“他去能干什么？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去了也没用。”

“不晓得，晌午捎话叫我去送烟，我不敢去，那么多人。”

大民说：“别管他，不要惯他那瞎毛病，刘满没来信？”

“没有，听人说，好像在新乐寨里。”灵娃说，“不回来也好，少个打我的人。”

刘大民忽然动了恻隐之心，这女人真恓惶，问：“我伯也打你？”

灵娃抹着眼泪说：“我都没脸跟你们说，老东西不光打我，天黑了还撓窑门，兄弟，你说我还咋活呀！”

崔焕连忙说：“嫂子，你少说两句。”

刘大民睁大眼，他格外震惊，甚至怀疑灵娃在说假话，可是，他从灵娃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种绝望。老家伙肯定是个瞎怂，但是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种话可不敢随便说，他想了想劝灵娃：“刘满要是不回来，我看你先回你娘家住些时候，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

“我大和我哥不让我回去，他们嫌我丢了家里人的脸面。”

刘大民有些急躁：“那咋办，总不能让人往死逼你呀！”

灵娃确实绝望了，孙老总都管不了的事，没有人能管得了。她眼前一片黑，这个世界，太阳光照不到她身上。她对刘大民说：“我晓得，给你们说也没用。都怪我自个，从小做下了丑事，兄弟，有句话我得给你说，万一我不在了，你做个主，千万不要把我埋在刘家坟里。做鬼也不上你们刘家门了。”

随后，她撇下目瞪口呆的刘大民和崔焕走了。

咋办？这不是个好兆头，刘大民身上发冷，叮咛媳妇：“我们走后给二民说，留心嫂子的举动，千万不敢出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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