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解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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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守真现在住的地方在京城北边。这里原是个远离市中心的小镇，城市慢慢扩张，地铁公交都通到了周围，渐渐被划进了城市圈。小镇南部基本已经拆迁重新规划，北方部分区域还保持原样。这楼房是镇上原来一家面粉厂的职工宿舍，戚守真租在三楼右起倒数第二间。
楼房外面的大铁门开着，戚守真提着一小把韭菜远远就看到门口停的黑车。他走进院子，见到几个老人正在和一个男人说着什么，见到他就招手：“小戚，有人找你呢。”
戚守真是在一年前搬到此处的，和这些老人还算熟。他应了一声，对男人说：“孙先生。”
孙力强客气道：“戚先生，我来接您。”
吕天行只告诉他那个人答应见他，并没有说具体时间，看来就是现在了。戚守真心不在焉说道：“好。”
他上车后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提着一捆韭菜，顿时有些尴尬。车门还未关上，戚守真说：“孙先生……我能下车一趟吗？”
孙力强微微颔首：“您请。”
戚守真回到院里时，几个老人都还在原地。他把韭菜送了一个姓李的老太太，匆匆忙忙地跑回来。
依旧是上次那个地方，依旧是原来那间包厢，除了女服务员端上的水果点心不同，其他的没有变化。
当孙力强把那个熟悉的眼罩拿到他面前时，戚守真内心毫无波澜。他顺从地接过来戴上，安静地端坐在原处等待。
许晟进来后靠坐在沙发上揉着自己酸疼的肩膀，顺便看了戚守真两眼。戚守真侧对着他，下颌线清晰，线条流畅，眼罩几乎盖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细碎的额发和一点鼻尖，以及红润的嘴唇。他身上穿着一件臃肿的黑色棉服，左胸口有个黄色的动物图案。许晟仔细辨认一番，发觉是一只鸭子。
戚守真明显察觉到他的存在，微微偏着头：“这位……先生？”
许晟直接开口：“吕天行说你要见我。”
戚守真局促地双手交握：“是的，我从吕先生那里得知，是因为您他才想要我去华天的。”
“嗯。”
戚守真鼓起勇气，问：“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许晟想了想，倾身靠近他主动拉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我很中意你。”他手可真凉……许晟疑惑。
戚守真手一颤，却没有抽离。
这个反应不太对劲。
许晟私底下做了很多功课，知道这种财色交易为人不齿，但在戚守真所处的娱乐圈很普遍。按许晟的所知，现在戚守真起码应该给他一拳才对。
他怎么能这么平静呢？
许晟略不甘心，回想着自己昨天耐着性子看的小说内容，手抬起戚守真的下巴暧昧地摩挲着：“跟着我，有的是你的好处。”
从一进屋就自觉窝在茶几果盘里，假装自己不存在的白鸟听到这话默默垂下头，不忍直视。
它觉得许晟病得不轻。
戚守真嘴唇微动，像是要说什么。可最后他只是拘谨地稍微往后仰身，把自己的脸从许晟手里解救出来，然后才道：“谢谢您的厚爱。”
许晟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无法判断这是否是戚守真的真实想法。他现在有点后悔自己为了吓唬戚守真让孙力强给他蒙上眼睛的行为——更多的细节被眼罩掩盖，让他看不出来。
他突然说：“我姓许，许多的许。”
戚守真顺从地叫了声：“许先生。”
一直到回到家里，许晟都黑着一张脸，让人一眼就看得出他心情不佳。吃过饭后他把自己关在游戏室打格斗游戏，偌大的屏幕上接连打出连招标记，游戏手柄被他按得啪嗒啪嗒响，白鸟甚至怀疑他会把摇杆给掰断。
它带着点幸灾乐祸开口：“嘻嘻，还说要戏弄别人，没想到人家无动于衷反倒把自己气炸了。”
许晟眼睛都不离开游戏页面的：“听说烤鸟的时候加点孜然会更好吃，你知道吗？”
白鸟悻悻地蹲到了一边：“你最好不要做得太过分，他可是主人关注的人，说不定主人在暗中观察呢。”
许晟没吭声，倒是手下动作又粗暴了几分。
“你到底在气什么啊？”
许晟又是许久没说话，直到把对手ko在地才舒了一口气闷声道：“他完全不记得我了。”
白鸟嗤笑一声：”你们当年就是萍水相逢，多正常啊。“
许晟又说：”他为什么不拒绝？“
白鸟摇头：“你啊，就是被保护得太好，不知人间疾苦啊。”
许晟皱着眉，想反驳却无从开口。他襁褓之中就入了宗门，虽无父无母但宗门爱护有加，本身根骨清奇天赋异禀，是修真界鼎鼎有名的少年天才；成为许晟后更是顺风顺水，从未受过委屈。
他若有所思：“你是说，他迫不得已？”
白鸟嗤笑一声：“你不会真以为他很情愿吧？”
戚守真这边松口之后，吕天行很快就令人行动起来。所有的事都由律师出面，戚守真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解约时露面签个字。签协议那天戚守真没有见到高伟，倒是见了乐果的老总郭昌。他从进了乐果到现在只见过郭昌两三回，还都是当个背景板目送郭昌从自己面前经过的那种。郭昌笑容满满，客气地祝戚守真前程似锦，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如果说郭昌让戚守真紧张，那王如海简直就像高山一样，让他几乎屏住呼吸了。
戚守真在乐果签下的那份合约实在够黑，就算是华天最后也要掏出一大笔钱。戚守真现在的身价根本够不上这笔解约金，这种不合理的账目绕不过王如海，所以吕天行半真半假地和王如海交待了一部分实情。王如海年近六旬，看着很精神。他和戚守真说了几句话，说他看了戚守真出道的作品，夸他有天份，鼓励他在华天好好发展。戚守真应着好，在王如海和吕天行完成对话后被吕天行带出了总经理办公室。
“我们老板挺欣赏你的嘛。”吕天行态度随和地说。
戚守真跟在他后面，闻言轻笑道：“是吗？我还以为每个新加入华天的艺人都会受到总经理的欢迎。”
这怎么可能，王如海哪来的那么多精力。吕天行心里呵呵，又立刻察觉到戚守真话里有话，不禁停下脚步看他，换来了他一个深深的微笑。
戚守真嘴角弯着：“是因为许先生，我明白的。”
许晟不是说戚守真不知道他是谁吗？吕天行愈发搞不懂这两个人现在是什么情况，只得斟酌着说：“你很聪明。”
戚守真被吕天行带到了他同样位于八楼的办公室，那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了。这是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成熟女性，穿着职业装，戴着眼镜。她叫了一声“吕特助”同时目光在戚守真身上扫了一圈，态度平和，却令戚守真不由挺直了脊背。
“这是张蕾。”吕天行对戚守真说，“以后她就是你的经纪人，负责你的一切工作活动。”
张蕾在华天待了许多年，王如海上任后华天内部清洗过一波，她能留下来靠的就是够硬的业绩。她曾是韦一涛的经纪人，韦一涛能取得后来的成绩有她的一份功劳。五年前韦一涛选择渐渐退居幕后，张蕾仍旧留在华天，一手捧起了如今当红的男演员罗威，除此之外手里还有两个发展颇不错的艺人。
其实吕天行找上她时张蕾是拒绝的。罗威现在人气稳固，片约代言数不胜数，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地方。她手中一个叫安然的女孩最近因为一个角色有了点红的苗头，张蕾为了让她更进一步正在用心规划着，自觉没精力接手新人。
让她改变主意的是吕天行的话，他没明说什么，只是透露了新人是他亲自从别家公司挖来的。
王如海对待吕天行什么态度他们内部人员最清楚，吕天行名义上只是王如海的特助，实际权力却早就超出了特助的范围。有传言称吕天行是总部派来的，估计等王如海退休他就要走马上任了。
谁也不知道这传言是真是假，但吕天行地位超然这点是肯定的。他特地挖来的人，必然是要力捧的。
张蕾承认自己动心了。
她是个有野心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继续留在华天。韦一涛当年是双料影帝，却在如日中天正当红的时候选择退圈，这对张蕾打击很大。但她很快就振作起来，心无旁骛地投身工作中，带着罗威一步步走到现在。她很享受艺人在自己手中绽放光芒的成就感，也很善于从工作中获得愉悦。
不过张蕾仍旧没立刻答应，而是向吕天行要了戚守真的资料。戚守真的履历一点都不出彩，几乎没有能拿出手的作品，是真正的新人。张蕾看完那部《蔚蓝的天空》后思考了一晚上，终于下定决心。
戚守真在吕天行面前倒是没事，独自和张蕾相处却不自在起来。他发现自己以前居然见过张蕾——当他还在酒店做服务员的时候。那一次他往客房送餐，屋里长相出挑的男人正在对一个眼镜青年大发雷霆，就连戚守真进门都未停下。因为是当红演员罗威所以戚守真印象深刻，他离开时有人送他到门口并给了一笔不菲的小费，正是张蕾。
所谓命运大抵若此。
张蕾不知眼前这个年轻人在想什么，她带着戚守真回到自己办公室，笑着说：“你真人比照片上更瘦呢，得增加点体重，我之后给你安排一下吧？”
“好的。”戚守真乖顺地应下。
“戚星这个名字还不错，公司一起买来了，以后你就还用这个名字活动。”
戚守真嗯了一声。
“我比你大不少，你叫我一声张姐，蕾姐，都行。”张蕾招呼戚守真坐下，又打量他一眼，“虽然公司的资料很清楚，但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毕竟我们以后是搭档，坦诚相待对彼此都好，明白吗？”
戚守真说：“好的。”
张蕾对他顺从的态度很满意：“你之前和乐果有什么矛盾吗？”
“有一点。”
张蕾一听脸上就带着几分认真：“矛盾点在哪里？是和公司高层还是艺人？”
不太想透露以前那些事，戚守真回答得就含糊许多：“是和我的经纪人，我们在工作安排上有分歧。”
“你的经纪人？”张蕾回想着他的资料，随后便笑了，“这不算什么。”她手中的笔敲着办公桌，又问：“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要问一句，你没有沾过什么坏习惯吧？”
戚守真一头雾水，迷茫地看着她：“啊？”
“赌博，吸毒，嫖娼**之类的。”
她说前面两个词的时候戚守真就在猛摇头，听到“嫖娼”二字之后更是脸通红：“没有，没有，我连烟都不会抽。”
张蕾点头：“那很好。私生活怎么样，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男朋友呢？”
“……”戚守真不禁想到了那位许先生，不过对方应当算不得是他什么男朋友，“没有。”
张蕾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在戚守真的严阵以待中说了一句：“接下来，我们来谈谈你以后的发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