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黎明前双子】暴雨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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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身体因为惧怕而不断发抖,但当猎影狼的血盆大口出现在她眼帘之际,夕尔的拳头却仿佛帝林附体:精准,并致命地将拳套的铁皮塞进狼匹的体内。最后在一阵灼热而并诡谲的红黄色光晕中,魔狼的整只头颅都被融化,脑浆和碎骨飞溅一地。
她的武装仅有拳套,但一拳的威力却能威慑住方圆十数只狼匹。拳套的内部构造和帝林的虎指一样,是族人特制的魔工。
不过与姐姐的敏捷型武装不同,夕尔被授予的武装偏向于力量型。当拳套的五指紧握并击打在某种物体上时,铁拳的表皮会释放能融化钢铁的高温(拳套本身用猎金制成,高温也仅在拳套攻击目标的一瞬迸发),这种温度也足以让魔狼死无葬身。
「不得不说。」这时,躲在她身后的阿瑞斯无奈道,「对于肉搏战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鄙人的性命就交给小姐你了。」
他恬不知耻地站在其余三人开拓出的安全区域无所事事,就连夕尔面对危机也毫不犹豫地贡献出力量,可他却袖手旁观。
除了第一时间点燃火把照明,红舌当真没有再做出别的壮举。他将火把一串串连起搭建简易的篝火,在森林中耀眼照明。
「没问题的蒙面先生……我,我会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少女甚至没有意识到他不出力的事实,双腿一边打战一边呐喊。
她的装束和两天前几乎别无二样,仿佛两日都没有更衣洗漱的样子:但事实上,她有很多套相同的服饰,她喜欢这么穿。
作为上装的针织衫看似轻薄透气,没有任何防御能力。可其中的秘辛,只有在刀剑挥砍在上面之时才会毕露——这件衣服的里面其实编织了钢丝,它能防砍击不放刺击,重量也和一件轻型的铠甲没有大异。除此之外,夕尔的下半身倒是毫无遮挡。
而那,也是猎影狼最为侧重的袭击部位。「砰咚——!」一声重物与地面交织的旋律变音跑调,原来是一只猎影狼死去。
而在它死前,一处火把照明不到的区域:即影子里,钻出一只四足不善的生物,它将爪子探向夕尔身后,但却未能如愿。
「小妹妹,我看你还是别保护他比较好。除了点起那根还算有点用处的火把,你瞧他站在那风轻云淡的样子。」祁盺道。
面对数量众多的绿瞳魔物,他解开了一只绷带的缠手,拳风猎猎作响地捶打在猎影狼脆弱的腹部和眼珠,模样颇为凶悍。
那只先前袭向夕尔的魔狼便是死在这只拳头上,待他迅捷地将手腕抽出狼的身体,又有一只蛰伏的猎影狼从阴影中窜出。
这便是让众人头疼不已的情况,猎影狼总是能在你注意不到的暗影出击,即便你保持百分之一千的专注力,也无济于事。
「那可未必,砰。」在紧要关头,红舌抡起火把将偷袭者打回黑暗。橘黄色的火焰随着他的举动摇曳欲熄,但最终还是越燃越旺,将树丛的大部分区域笼罩于火光。「我是个脑力劳动者,尽管不擅长驰骋沙场,但拿起菜刀冲锋陷阵还是能行的。」
说着,他双手如车轮般急速旋转,也不知在一瞬间发生什么,待夕尔的视线重新定格之际,他已经变出两根火把,一把握在手中,另一只则投进狼头攒动的不可视之地。「算我欠你个人情。」祁盺一见有新的光照来源,当即便掏出棍棒冲了上去。
尽管他是个拳师,但面对不讲道理,数量还多于己方的魔物,他不介意掏出某些一柱擎天的物体,教他们尝尝棍棒滋味。
「不客气。」红舌耸耸肩,然后向夕尔点了点头,「您也请继续努力,我会在身后为你们争取时机。」他走向后方火堆。
「时机吗?夕尔……夕尔会好好表现的。」少女傻傻地握拳回应,但却不知道该如何作为,「我现在,应该守住阴影?」
“猎影狼会从光的影子里探出利齿和爪子,你给我记住远离黑暗!”她回想起帝林冲锋前告诫她的话,于是打算死守火堆。
所谓猎影狼,便是在影子中蛰伏潜行,伺机猎杀生灵的狼型魔物。它们是真正的魔物,天生拥有和影子融为一体的能力。
在西林,猎影狼是和哥布林一样泛滥的物种。但它们的“称雄”却并非个体实力有多强横,而在于它们的集团性和隐蔽性。
喜欢昼伏夜出的狼群,会经常于夜间以成十上百的数量,躲藏在树干或者有利地形的影子里。等到有落单的大型生物,或者判定为比自己弱小的种族,魔狼群便会一拥而上,依靠出其不意和数量的优势顷刻压倒对手,最后将他们的骨肉啃噬殆尽。
而森林对猎影狼来说无异于天然的狩猎地点,夜幕时分,树丛鬼影幢幢,黄昏过后,月光受到枝叶的笼罩无法照明,而帝林等人便被它们判定为比自己弱小的生物:尽管帝林一人好像就能将之剿灭,但她却分身乏术,不可能保护小队所有的成员。
「呜嗷——!」只听说时迟那时快,不待夕尔整装待发,有五只猎影狼从一颗树干的洞窟里探出脑袋。它们先从平坦的影子中露出尖锐的狼头,接着是莹绿色的眼睛和血盆大口。她从没被这么多魔物包围过,索性听天由命乱拳出击,打中谁是谁。
「砰,嗤嗤嗤嗤!」而耐人寻味的是,夕尔闭着眼睛瞎鸡*乱打了十数拳竟然尽数命中魔狼的身躯。一时间,由高温炽烤传出的肉香味萦绕在她身后不大的火场。这股味道使甚至狼群出现骚动,它们虽不会同情同伴的死去,却会犹豫自己的下场。
「呜——!」离夕尔最近的魔狼,从喉咙深处发出充满敌意的咕隆声。它一定是怕了才会浑身毛发竖立,除它之外,一众跟在它后方的猎影狼也做出相同举动,它们都为夕尔的一击毙命感到心惊。「诶诶诶?我没受伤嘛。呜哇,你们不要过来!」
这时,夕尔停止宛如风车般旋动的双臂,她一脸不可思议地扫视前方,只见狼群露出阴森的绿色眼睛,但就是不敢进犯。
「我想它们应该不会过来,起码暂时不会。」目睹刚才发生的一切,阿瑞斯为夕尔的狗屎运感到吃惊,也为自己的处境感到心悸,「小姐你很强哦,拿着这个,我相信有火把在手,你的底气会更足,它们还是怕火的。」红舌给夕尔递去一只火把。
「好……好的!蒙面先生你也要加油哦,我我我,我会努力保护你的!」夕尔手忙脚乱地捡起落在前方的火把,并朝四周挥舞,照亮了森林更深处的黑暗——还有绿瞳,「不过为什么有这么多啊,和我老家附近完全不一样,猎影狼数量太多了!」
她战战兢兢地收回目光,这时红舌补充道:「可能是因为这边的生活环境比较恶劣吧?魔物的繁衍和其他种族不一样。」
他将收集的树枝涂上油脂,然后当成标枪或者弓箭射向远方:「越是残酷的生存环境,它们越会生育更多的后代,通过自相残杀和大规模的集团袭击,它们既能进化出更优秀的个体,还能提高捕猎的成功性,千百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红舌淡道。
「诶?进化……还有集团袭击?是它们会变身的意思吗!」夕尔忍住恐惧摆出不怎么标准的格斗姿势,这时狼群再度开始了袭击,「变身?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阿瑞斯拉弓搭箭,箭矢的一头燃有火焰,「嘛,我们最好还是先想办法脱身为妙。」
这次同时攻向夕尔的有十只狼匹,虽然性格怯弱,但她从小到大学习的防卫技巧却早已根植她的潜意识,知道如何出招。
只见她左臂靠脸,右拳抵腹,在狼群覆盖她视线的一瞬间,夕尔挥出左拳任由狼群撕咬不为所动,接着疯也似的击打出右拳,在拳套触碰猎影狼的一瞬,烈焰骤然燃起,随后她一鼓作气将右拳的高温发挥到极致,整个人在原地旋转了几乎三百六。
「嗷——!」无数狼匹发出哀嚎,那是它们身体遭遇灼热后的最后存世之音。夕尔在舞动右手时,整个身体都躬身下陷。
夕尔一边用右拳的余温烧烤狼群,一边探出左腿,用她那无与伦比的巨力,将一众来袭者的身体踢飞至狼群,引起骚乱。
而随着十数只狼匹,全部出现或骨折或被烧焦的惨状扔进了潜伏中的阴影,魔物们也开始对夕尔感到无比的忌惮,它们中很大一部分个体都丧失了对夕尔的兴趣。毕竟与其啃一根硬骨头,不如去吃其他较软的肥肉才是,所以它们将目标集中祁盺。
「呜哇哇哇哇,痛死了,痛死了,绷带绷带绷带!诶,不对?应该先处理伤口?呜呜,蒙面先生,你那边没有危险吧?」
才回过神来的夕尔再次一脸无辜地恐惧着狼群,而这看在阿瑞斯的眼中,却只觉得莫名的讽刺:「叫我阿瑞斯就好了。」
他悻悻地用红舌舔着下唇,对夕尔天然呆的性格感到无语,“这家伙究竟怎么回事?明明拥有如此精湛的作战能力,却一直嚷嚷个没完?”他甚至以为夕尔在故意扮蠢,这恐怕会对今后的计划不利,但当他看见她接下来的举动,想法却不攻自破。
「姐?姐!你不要紧吧!夕尔刚才把好多狼都干掉了,这次我可没有拖后腿哦!」金发的少女朝在林间穿梭的帝林喊道。
「你只需要,管好自己!」这时,帝林厮杀之余的命令来到夕尔耳畔,「我处理完这边的魔物就去你们那边,别乱跑!」
语毕,帝林的身影荡过林间,她再次选择了最危险,也是最效率的防御方式:进入狼群的正中心,大肆屠杀,大声嘶吼。
和帝林这边的战况相比,夕尔等人的遭遇不过是小打小闹。因为帝林孤身一人,而攻击她的魔物也是其他人抵抗的倍数。
那是个下坡,落叶和灌木丛形成天然屏障,拦截在狼群和火堆的中间。而帝林借助地形优势一夫当关,狼群竟不敢妄动。
她的黑色虎指于黑暗林间犹如死神的邀请函,在落地一瞬,不等魔狼跃起啃咬她的肌肤,帝林就率先开启赋形。一头金发随着脚下踏起的落叶飞舞迷惑,少女抢在魔物反应之前将手指探进几只猎影狼的眼眶,其势之猛,连夏季的暴风也自愧不如。
「呜嗷——!」双眼被毁的魔狼发出嚎叫,它们因为疼痛而疯狂地张牙舞爪,但却导致狼群出现混乱,甚至误伤了同伴。
这是个绝佳的战术,也是只有帝林一人才能做到的壮举。作为较低等的魔物,猎影狼虽然能分辨敌我差距,但一旦遇到生死攸关的危机,它们低下的智慧也会暴露无遗——比如失去视力的猎影,狼竟然不分敌我地开始厮杀同类,这是一个好兆头。
借此牵连,帝林更加肆无忌惮。她的赋形是猫,自然拥有超乎常人的夜视能力。再加上反应速度的提升,魔狼张开大嘴朝她扑来之时,帝林甚至能趁机知道它有多少颗牙齿,而在数完之后,那只猎影狼的眼睛便会失去光明,最后被同类踩踏尸体。
「自以为是的家伙们,你们敢袭击我,就得提前做好死无葬身的准备!」帝林深入狼群,每当她快被包围的时候,虎指中的机关便会启动,在受到伤害前,她的身体会远离地面,而猎影狼虽然能潜行影中,但它们可不会飞啊,「所以,去死吧!」
「轰——!」随着一声惊为天人的落地重响,帝林在一片区域制造混乱后来到了防守地点的侧翼,这也是他们来的方向。
与数量远多于己方的敌人缠斗是莽夫之举,帝林早在两天前就学到了教训。所以这次她打算反其道而行之,她需要做的并不是杀死魔物,而是让它们生不如死。「噗歘——!」帝林瞪起红瞳,在绿色眼眸交汇成的湍流中,如一叶逆流而上的扁舟。
她身手敏捷地奔到一只主动袭击它的魔狼后方,右手熟练地勒紧它的喉咙,左手在它的眼前快速一抹,只留下一条血线。
而随着血线在魔狼的两颊流淌,帝林也将目标快速转移到下一只——就这样,不断重复,不断重复,在积累一定数量的盲狼后,她利用钩爪的机关再次飞跃到下一区域,就这样形成了混乱和惨叫的“瞎子工事”,「咬啊,你们倒是多咬些同伴啊!」
帝林在空中旋身扮出鬼脸,尽管魔狼不会理解她的笑容,但阿瑞斯看在眼里却感到了畏惧:「真是不可思议,这就是魔人的行动能力?」他将火把尽可能地照明周遭,这样可以减少魔狼通过影子袭击自己的风险,「现在我开始怀疑你了,祁盺。」
从前在西林流浪的时候,红舌早已见识过这种低级魔物的卑劣狡诈:它们会像真正的影子一样毫无预兆地从黑暗中到来。
而等到你的脖子感受到温暖和湿润之时,你的性命也早已坠入深渊。所以他十分警惕存在影子的区域,那里是深渊入口。
「啥?你怀疑我啥?我现在可没空跟你废话,他妈的,这些狼到底有完没完,一个个都不怕死了是不是?」祁盺持棍道。
虽然远不及帝林的敏捷和霸道,但这位拳师的实力却是毋庸置疑的。在狼群发起第一波攻击的瞬间,是他第一时间推开夕尔和阿瑞斯,并保护他们用火折生火——虽然他并不是很想救助前者,但现在还远不到杀她们的时候——用拳头证明了自己。
只见在红舌投掷而出还没熄灭的火丛附近——栖息于黑暗的猎影狼不喜光亮,可如若必要,它们不介意将之摧毁,而这处火堆之所以安然无恙,是因为它点燃了干燥的落叶和灌木丛——祁盺使用那根曾被讥讽为老人拐杖的长棍,打昏了无数魔狼。
那是根模样不甚出彩的长棍,单看外表,它做为棍棒也不出众,在中心处长着木疙瘩,拿在手里甚至不是直的,是斜的。
但令人惊奇的,他的棍子并非想象中那么易折易断,与之相反,在它挥舞之际,长棍的两端在空中划出残影,令人目眩。
有狼跃起咬住拳师手臂,但他闷哼不理,手中棍棒虎虎生风,竟然借助惯性将狼匹甩开,最后在长棍的碾压下骨头尽断。
而当他远离火堆,背后的阴影浮现出偷袭者的狼头。祁盺的长棍便向后一缩,一端刺入狼头的嘴缝,他则把持着另一端嗖身跃起,竟然使出了一招丛林撑杆跳返回火堆,接着和阿瑞斯谈笑风生几句,帮夕尔解决掉几只潜藏的魔狼,然后继续厮杀。
「如果我们能对它们造成很大伤亡,估计很快撤退,可是很遗憾,它知道我们在苟延残喘,所以怕是不行哟。」红舌道。
他将临时点燃的木根沾上随身携带的油脂掉到各个隘口,自己则和夕尔守在火堆,两人呈背靠背的形势独自面对着敌人。
可这和作茧自缚有什么区别呢?
「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的,它们数量太多了。」阿瑞斯朝远处的帝林呼唤,但他自己也知道这道声音无法传递,狼群的低吼声足以掩埋它,「夕尔小姐,你觉得我们还能撑多久?」他转向夕尔道,明明他照顾的火光越来越大,可包围圈却在缩小。
照这样下去,恐怕只要狼群再袭击几个来回,就能知道夕尔这只铁拳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强大。起初红舌还将希望寄予夕尔的认真,但当她被一只狼匹撕开了肩膀,还是他前去用火把掩护才捡回一条命时,红舌才明白她不是大智如愚,而是狗屎运。
「诶?原来我们是在硬撑吗?我还以为姐有办法杀光它们。」夕尔天真地说,她右肩的伤在倾泻血河,可她却不当回事。
「杀光……恐怕这得在梦里才能做到,可我们现在连入睡的机会都不曾有。」阿瑞斯被少女的无邪击倒,摇头无奈说道。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快些撤离这里才行……利用那个魔人少女的钩爪?不行,她说过一次不能携带太多人。”他暗道。
早在猎影狼出现的开头,帝林就吩咐过不要轻举妄动。她的虎指钩爪虽然可承受的力量很重,但拉力却不足以让四个人离开地面,而如果分批次地运走部分人,这也是天方夜谭。因为目前由四人构成的防御阵型就很勉强,要是撤走几位定会崩解。
没来得及走的人会在一瞬间被狼群吞没,所以他们选择了固守,企图拖到帝林有精力来应付魔狼,「那我们该怎么办?」
夕尔惊讶地瞪大眼睛,神情诧异地仿佛从来没有思考后问题。「你问我我问谁去,如果你不介意,可以选择一个狼伴。」
阿瑞斯苦恼地皱紧眉头,他现在面临的困境在于无法展现真正实力,这一点想必祁盺也有相同看法,他在狼群之中进进出出,浑身上下都遍布爪子或牙齿留下的豁口:而如果它能使用全力,带领众人冲出狼群又有何不可,但这么做会让帝林起疑。
隐瞒实力的举动必定会让帝林提高戒心,这样一来,今后的行动便会受阻,他对活捉帝林这件事情没有把握,所以更不能这样做。「呜哇——!该死!小爷的裤裆你都敢咬,他妈的上辈子没见过男人吧?」而这时,在篝火的一侧,祁盺发出惨叫。
阿瑞斯循声望去,只见这位珏天拳师全身上下鲜血淋漓。除了少部分本人的血,基本上都是猎影狼脑浆爆裂炸开的汁液。
他的模样看起来还很精神,估计再和狼群大战三百回合没有问题,可那道惨叫和他大腿处的大滩红水却证明了这是错觉。
“到极限了吗?”阿瑞斯不甘地心想,他看见祁盺的大腿内侧被一只狼狠狠咬了一口,尽管他还保持站立,但红舌知道,他短时间内是跑不动了——而这,也象征着他的死亡。「看来不得不止步于此了,帝林小姐!帝林小姐?我们恐怕要不行了。」
阿瑞斯用带着绝望的声音喊道。他并不是怕死的人,但起码死的时候需要获得价值,而他的价值却还在林间飞跃收割呢。
「祁盺他的腿受伤了,您的妹妹肩膀也负了伤——我想,您应该停止周旋返回,我有办法能够……」说着,他拾起十数只火把往祁盺身边赶,避免他不等自己指示使用了某些“真本领”,「能够拯救我们,只要您我之间配合足够……哦不,这是?」
「不要过来!」祁盺叫骂道,可红舌却像没听到一样冲到火光的外围。这时,无法预料的突然状况却骤然产生。无数的狼爪或是狼牙从黑暗的边缘衍生出形体,那是一直蛰伏于此的猎影狼,而阿瑞斯踏入黑暗,则和踩进沼泽没有区别,他完蛋了。
「见鬼,你干嘛不早点说?」被无数狼匹扑上身体,阿瑞斯一边丑陋地挥舞火把,一边向祁盺喝道:「我是来救你的。」
「是你自己不听劝,areyouok啊?现在可没有蓝拳保护你啊。」祁盺一记闷棍敲爆一只狼头,但与之相对,他的手臂再次多出几道伤口,过多的出血和过载的身躯,他几乎站着都能睡着,「真没想到,我们竟会以这种方式死去,还死在一起。」
「前面还有两个美女陪葬不是?」阿瑞斯依旧一副好脾气,「如果我们都死了,到了深渊尽头,一人还能分到一个呢。」
他知道这是祁盺请求出击的表示,但红舌没有答应,而是用尽浑身解数将火把的火焰涂抹全身,通过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他暂时从狼口中脱险,可却损失了他的外套和半身的绷带:「听我说,我们还远不到下地狱的时候,该死的是这魔物。」
接着,他抬头道:「你说对吧,帝林小姐?」「嗖歘——!」而紧随着一声破空而至的绳索摩擦声,一个轻快的影子从空中闪过狼群,然后来到了两人之间,那毫无疑问是帝林的身影,「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打算怎么做?」帝林发射出虎指。
钩爪的一头镶嵌在两只猎影狼的身体,另一端的帝林则扯动这两只倒霉蛋开始旋转,一时间由钢丝和狼头构成的风火轮演绎林间,帝林准确地避开了两名人类的脑袋,在扫清一片区域后,她抱起两人的身体向后弹跳,而随后,原地则被狼群淹没。
「我打算这么做。」阿瑞斯向帝林道了声谢,然后在夕尔的搀扶下站起身。这一次,他们四人无处可逃,但阿瑞斯知道,如有必要,帝林一定会抛弃他们带着夕尔逃出生天,所以他是时候暴露真正的实力:「用人类的智慧战胜他们。」他道。
在阿瑞斯因为浴火和裸露出的肌肤上,无数繁密的图腾、符文、咒刻攀爬其上,这架势可不是一般纹身能做到的,因为祁盺看到有些图腾的刻录方式是用烙铁嵌入其中,很难想象阿瑞斯这身图案让他遭受了多大的痛苦:「换句话说,就是法术。」
「潜行于影,背脊储阴。身披光明,陶醉无形。」一声声呢喃于红舌唇瓣滔滔不绝,他阻止了帝林想要殊死一搏的举动,并命令四人手牵着手联系在一起,「轻音轻吟,汝是深渊中的鬼影。嬉笑沉迷,吾为王座下的灰烬。」阿瑞斯完成法术吟唱。
——慧法术派?空白衡量变量术式?蓝色,隐身术发动。
届时,他裸露在外的右臂绽放出异常绮丽的淡蓝色光辉,若是定睛细看,则能发现,原来是他皮肤上的图腾在熠熠生辉。
蓝色光晕由神圣而繁琐的图案编织,在那一瞬之间,场间所有人的视野都被蓝色填充,就连成群结队的猎影狼也不例外。
借助极致的黑暗视觉,帝林能从中看到一些骑士剑和盾牌的图案,但因为蓝色光芒的干扰,她并不能看到下面的十字架。
如果帝林对神学和宗教有过一定程度的了解,那么这时的红舌将被她视为死敌,而不是并肩作战的队友:因为那些骑士剑和盾牌,是十亚圣徒特有的纹路和样式。为了能够效率地诛杀异族,教徒配备剑刃的尖端比针还细,两面的刀锋还开了血槽。
这些都清晰地记录在阿瑞斯的手臂,不过可惜,帝林没认出来。也许是上天有意偏袒人类,盾牌下方的十字架也没袒露。
「你这是在做什么?不快些防御的话我们很快就会。」帝林按捺住心中的不安说道,她不理解阿瑞斯死到临头却放弃抵抗的举动,随时准备用虎指带夕尔离开抛弃两人,「就会被猎影狼屠杀,诶?」可当她目睹魔狼蓄势待发,即将骑到她脸上时。
「嘘,安静。我释放的是范围型法术,不出意外的话,它们和我们,应该全部都看不见了。」帝林感到有人捂住她的嘴。
说话的人自然是阿瑞斯,帝林本想呵斥他,但是眼前却一片茫然,她竟然什么都“看不见”,仿佛阿瑞斯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发生了什么,这是什么状况?”帝林震惊地四处扫视,但映入她眼帘的,却只有被夜幕涂刷了一层黑衣的古树,还有枝叶间零碎洒落的星光与月光。而陪伴这两种光辉的,只有林间随风曳动的杂草,还有曾经响彻,但被狼群吼叫掩盖下去的虫鸣。
没有狼群,没有魔物,甚至——没有夕尔和阿瑞斯他们!
「你干了些什么?」帝林伸手把唇前的手掌攫住移开,但她这么一动,更令她震撼的事实却袭击了她的脑海,「为什么,为什么我看不见我自己……」少女怔怔地摊开双手摆到面前,可她虽然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可视线却透过两掌来到了树林。
她舞动双手,十指在半空搅起旋风,但她却看不见。没有深邃如深渊的虎指,没有她引以为傲的钩爪装置,什么都没有!
“这是魔法……还是妖术?”生活在消息不畅的西林,同时又身为魔法适格度地低下的魔人,少女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帝林从未接触过法术,即便幼时曾在族人祭祀,长大后见过猎人用法术幻焰涂抹自己的武装,但她对魔法还是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要想使用法术,就得提前背诵内容繁琐的咒语,并且准备好凤毛麟角的法术触媒,最后再通过吟唱完成施法。
“也就是说,这个人在到西林之前,脑子里曾经记忆过咒文?”少女在短暂的惊愕中如此想到,她并不懂法术的使用代价。
「夕尔,阿瑞斯?你们在什么地方!」帝林愣愣地向后退去,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现状。不理解法术释放的帝林,自然不清楚这是隐身术的作用。「我们就在你身边,不要乱走,周围的猎影狼可还是存在的!」这时,红舌重新抓住她的手拽了回来。
「那我为什么看不见你?这,这是魔法吗?」感受到自己被某些看不见的东西拉扯,帝林伸出手想要探索,却仆了个空。
「当然是,小姐,您身为猎人竟然不知道隐身术?」她从没觉得阿瑞斯的声音能如此地令人安心,一时间只好任由她带领自己走向黑暗一头。「我……我当然知道。可我猜不到你会使用,那些狼去哪了?我妹妹又在什么地方!你是怎么做到的。」
帝林逞强道,同时红舌在她心目中也多了一丝神秘色彩,「既然你能让我们隐身,为什么不在收到袭击的开始就使用!」
「嘛嘛,您先别急,这些问题到了适当的时机自然能迎刃而解,但我们现在面临的困境还是这些猎影狼,我的法术并不能让我们安然无恙。」阿瑞斯于少女前方的虚空低吟道,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帝林听到比刚才还要激昂几倍的狼嚎声响彻林间。
她回头观望,只看到异常混乱的盛况:在方才由狼群形成的包围阵型中,无数魔狼的身体像是突然瞬移于此,显现身躯。
那是不同于它们从暗影中探出手脚的现形,若是从影子里爬出,猎影狼会先裸露出身体的部分。但呈现在帝林眼前的,却是无数狼匹骤然整个出现在火光里,它们或是撕咬同类的毛发,或是愤怒地攻击火堆,然后,再次消失不见,这样不断重复。
「你到底做了什么?!我的妹妹在什么地方。」看着狼群在无数个眨眼间出现再消失,帝林将愤怒和疑惑全部倾泻在了队友的身上。「如你所见,我使用了隐身术将范围内所有的活物都隐形了。但是效果却不稳定,并且持续时间也很短。」他说。
「范围内隐形?也就是说我们很快也会解除这个状态吗?」帝林总算醒悟过来,可当她说完这话,在她附近的祁盺和夕尔却忽然显形。原来这么久以来夕尔不发一言,是被祁盺按住了嘴巴扛在肩上,他们一解除隐形状态就引来狼群和夕尔的尖叫。
「姐——!姐?你们在哪里?拳头大人,你说的隐身术好像失败了啊!我们好像被猎影狼发现了!」夕尔凝视双手说道。
她的隐形一失去效果,便有许多猎影狼将目标投掷于此。这时,阿瑞斯点起的火把,也已全部被忽隐忽现的猎影狼熄灭。
这些体毛游荡如烟丝的魔物,虽然不懂身体出现什么异常,但它们高度统一的集中性却使得它们不顾一切地朝少女扑去。
「倒不如说是我们发现了它们!阿瑞斯!还不快点出来帮忙!瞧瞧你放的这个法术有多蛋疼吧!」祁盺放下夕尔嘶吼道。
拳师抽出别在身后的长棍,靠听声辩位击退几只隐形的猎影狼,「别说的责任全在我身上一样,我不隐形大家都玩完。」
因为隐身术作用目标太多,范围太广的关系,这个法术导致被隐形的目标,持续时间不定,所以猎影狼群才会忽隐忽现。
迫不得已,阿瑞斯只得折身返回,而帝林则因为暂时使用了攻击手段,被法术判定为取消隐身状态,场间只有红舌如初。
「所以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不光这些狼,连我们的身体也会忽隐忽现?」帝林用虎指切开一只狼的肚腩,如洪的鲜血喷涌她的全身,但在下一秒,她的身体便和血迹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时间只有拳风和被她甩出的鲜血在碎裂的星光中闪烁。
「因为我的魔力不足以使用这法术,能用出来就很勉强啦,我们还是趁着短暂的是隐身时间逃走吧,魔物越来越多了。」
红舌将手搭在祁盺的肩膀,紧接着他俩的身躯便消失不见,而夕尔也顺带着这两人的隐身失去踪影,帝林只得顺着他们隐匿的方向跑去,「说的可轻巧啊,如果不是你们拖后腿,我们也不会被魔物包围。」为了避免偷袭,帝林再度飞跃到上空道。
在巨灵途径过的森林,被它摧毁的山路乃是魔物最喜欢聚集的地方。因为山鬼从不会回到不想久留的地方,而这些地点被它巨大的身躯破坏,也成为了狩猎者最符合心意的场地——就比如帝林等人待过的那个下坡,在它的下方,便是巨灵的脚印。
「所以我们也说过,你应该考虑考虑我们的状态,不该这么心急的连夜行军。」重新暴露隐身状态的祁盺疲惫不堪地说。
在使用棍法扫清一片一人长的圆域后,他再没有力气移动,若不是夕尔抢在隐形猎影狼的前头把他背在身上,怕是已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甚至看不清前面的路,你这个隐身术真他妈是个败笔,就不能用点火球术或者其他什么吗?」
拳师一抹嘴唇,他的牙缝里已经狰出了鲜血,但还是没有半刻休息的时间,「我倒是想用啊,但我是先天性的施法者。」
阿瑞斯第一次拔出他从仓库里带出来的猎人手杖,那是柄常态为直剑,启动机关后则变成锁链刀刃的武器:「除了天生以来就记忆在脑海中的法术,我再没有机会接触其他类型的魔法了。」这次他倒没有说谎,但还是隐瞒了他会多个法术的事实。
老实说,他本打算在外出探索时的休憩过程中对帝林发动偷袭。可少女带给他们的却是无止境的探索,根本没时间休息。
“这样可不行,在保存实力的同时,我得尽快想出脱身的法子,我们离巨灵已经很近了。”阿瑞斯挥动手杖,在身体前方刺出一条银蛇,蛇口附着刀刃,将猎影狼的皮毛染上殷红。他本打算在离开地神势力足够远,并且离巨灵也足够远的地方动手。
可天不遂人愿,他们长途跋涉却仍然在地神部队途经的范围。若是现在就对帝林暴露杀意,对他们来说未免太得不偿失。
「天生就记忆?难道法师不都是事先背诵咒语的吗?」这时,帝林的身影闪过林间,托隐身术的福,她现在更不可捉摸。
所谓先天性施法者,便是不需要后天记忆咒语,再经过长时间的施法尝试便能?
?用法术的“幸运儿”。而更令普通法师嫉妒的,不仅仅是他们从降生于世起就不用和深奥的咒文打交道,乃是他们使用法术后「不会收到魔网的剥夺咒文记忆为代价」。
术士(即先天性施法者的泛称),与生俱来拥有施放法术的能力。他们不依靠靠魔法原典,也没有导师,他们只依靠纯净的意志力。有些术士认为自己体内流着龙族血统。这可能是真的,如众所知,法力强大的龙族可能变成人,甚至与人类相爱。
但阿瑞斯自知他和龙没有一点关系,只是单纯的魔网眷顾者罢了。如若场间的战况再度升级,他会考虑使用更强的法术。
「这个……说来话长了,我们已经没有火了,是死是活,就看接下来的应对。不过我要事先声明,如果我们真的在这次意外中活下来,我要求队长您允许我们休息并包扎伤口,此外,也请不要在连夜行军了。」红舌苦笑着将脸上的鲜血舔舐干净。
这一次,就连他这个施法者本人也终于显露了形体。与浑身豁口血液横流的祁盺相比,毫发无伤的阿瑞斯显得十分突兀。
不过。
「那么,你还是省省这个愿望吧。我会带你们逃生生天,在此之前,还得好好感谢一下你的魔法保护。」帝林的声音突然在树梢间炸响悦耳,随后,处于半隐形状态的金发少女流窜到众人附近,她抱起祁盺和夕尔的身体,手中钩爪则攀住了树枝。
「等等——?等等!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打算抛弃我吗?」红舌惊讶于帝林的反应,一时间,各种计划败露的想法袭上他的脑海,「帝林小姐!请停下,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再也没有人保护的阿瑞斯发出呐喊,只是这一次,却再没有人理他。
「究竟是为什么呢……」红色喃喃自语,凝视着林间的少女将他抛之不顾,「你们这些口水狼难道就能给我答案不成?」
周遭,绿瞳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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