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第四十三节 经营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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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假想中略显为难地抓抓头发，神浩摆出一副自我评价最高的笑容，希望以此打动少女不再悔恨：
「为亲人忧虑的姐姐即使愁眉苦脸，亦不能丧失信心。因为连你也放弃未来，那就没人能帮助夕尔了，这是我的忠告。」
说着，他佯装豁达地大笑，要不是胸口的伤还没好，笑到一半突然痛得涕泪横流，这句话的说服力想必更有效果。
姐姐/哥哥，在妹妹面前都是同一类人啊。
尽管世间存在六亲不认——就像萨迪文那种贱人——的败类，但人与人互相只要沾上血缘关系，彼此间定然会亲密起来。
或是财产纠纷，或是权力争夺，但有至亲经历的神浩觉得，灵兮才不会像俗人那般肤浅。骨肉情深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是个优秀姐姐，正如自己是个不称职的哥哥。神浩当年没给罗夏实现的遗憾，如今却在夕尔身上可见一斑，成就夙愿。
两人一起翻山越岭，齐心协力谈天说地。
哪怕只是一起欢笑，一同生活的日常，神浩也无力维持。这看似平淡且易于实现的美好，许多不是血亲的人也难以办到。
在他看来，灵兮已经很幸福了。起码她还能继续守望夕尔，而罗夏却化作不知飘落大地何方的尘埃，连尸首也不复存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若拿出来对比，你会发现自己的苦难根本不算什么，所以……加油吧。
「斗胆问一句，你是怕夕尔醒来后觉得自己没用而伤心吧？虽然对你家的事情不太了解，但只要她还有你不就行了吗？」
思前想后，酒保决定用“对家人而言，对方都是自己生命的唯一”之论调进行规劝，毕竟他和罗夏就是这么过来的。
假若无法拯救被关在笼中的小鸟，那么使她不至于抑郁自杀的最好方法，就是放一只同品种的鸟儿陪伴她。
能风雨同舟，休戚相关地和衷共济，即便天塌地陷，栉风沐雨又有何妨？
“况且夕尔也不是被禁锢自由的囚犯，还有你这么剽悍的姐姐做保镖，就算她没有赋形，只要你付出努力不就皆大欢喜？”
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理论，但神浩笃定他有这么说的资格。灵兮还处于逃避现实的纠结期，他必须在他两难时推一把。
可曾想，他六年前遭到联盟的通缉，正是为了守护罗夏的生命——同时也是邪恶的象征，人心所畏之极致，恶魔的化身。
固执认为妹妹不是恶魔而是人类，凭**凡胎躲避神罚的制裁，将追捕的军队掷骰子般玩转手心。天方夜谭也不过如此。
要知道，彼时的神浩还没有接触过魔网，他不谙法术，没有以一敌百的威能。
虽然体能方面，因为常年军旅生涯比现在更加强壮，可那也仅比普通人稍显优势，一旦与规格外的力量遭遇也难逃一劫。
某种程度上，神浩他做到的奇迹出奇的多啊。
「不了解实情还大言不愧地劝我，你脑子没毛病吧？我昨天应该说的很清楚吧？可现在听起来怎么还有小瞧我的意思？」
「诶诶？我说错了什么吗？」
不过令侍者无所适从的，少女闻言，方才还沮丧的表情雨过天晴，接着阴转降雪，忧郁的眼神忽然充满鄙薄，神情冷漠。
「我明白了，向你倒苦水期待安慰是我的失误，关于夕尔的话题到此为止。总之先回到刚才我想有所表示的那说起吧。」
不待神浩扳回一城，灵兮把脸转过一边，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自己完全得不到重视的想法，殊无遗漏得传达给了酒保。
「倒苦水我是看出来了，但期盼安慰是怎么回事？喂喂，随便用指甲戳我犯规啊！我可是发自内心地在向你提建议哦？」
「——没什么，只是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感到无奈。啧，果然还是气不过啊，把我说得不愿冒险似得，真让人觉得恶心。」
灵兮狠狠地在神浩肚腩揪了一下，拖此举功劳，后者连埋怨也不该吱声。
“好过分！明明由衷地表达想法了，你想要我怎样才会满意呀？我妹妹早在许久前就不在人世了诶？夕尔却活得好好的！”
比起骨折，肌肤抽搐的痛感更让他感到绝望。就和灵兮所说一致，人类真是奇怪的物种，只是皮肤受伤就疼得要生要死。
「……我可是有设身处地，好好考虑过我们的立场哟？在下次遭殃之前，我有话要说！凭什么你要为我的提议恶心啊？」
为了防止夕尔睡醒后，看见自己身上的淤青和伤痕想入非非——比起性别概念淡薄的姐姐，夕尔作为妹妹似乎很懂这些。
神浩使出吃奶的力气发出抗议：
「再怎么说，也不过是血统未被激发这种事，夕尔的力气大家都目共睹。只要学习适当的体术，她的战力无人质疑吧？」
说着，侍者想当然地纸上谈兵起来，一点没注意到灵兮逐渐阴沉的表情。
「能轻松抵挡奥拉大人的拳头，我不信你们魔人个个都能做到，就算有也凤毛麟角才对，你为什么对她一点信心也没？」
身为人类，神浩对异族的认识不够全面，因此他无法理解灵兮的顾虑，哪怕口口声声为她着想，但无知如他是不可能的。
种族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在此基础上，彼此的三观也很难产生共鸣。
所以，神浩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就这些吗？」
「唔……你……这是什么态度嘛？对啊，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不想听就当我自言自语好了，反正也不指望你能听进去。」
「呵——？擅自批判我的觉悟，最后留下爱听不听的言论，看来你真的有设身处地呢？明明不了解任何关于她的事情。」
灵兮一字一顿地磨牙道。她真的有在磨牙，嘴唇后传出锐器切割的恼人音量，把神浩吓了一跳。
「我……」侍者做好了被凌虐的准备。
「我就明说好了，难得夕尔还在熟睡，能为你解释的时机也只有现在了。」祗是，神浩刚想咬牙隐忍切肤之痛，少女却忽然泄气，苦口婆心地教诲道，「赋形之于魔人，就像鸟儿之于翅膀，是关系到生存，乃至尊严的象征，这点你应该能懂吧？」
脑海浮现灵兮红眼肃杀的场面，神浩怔怔地点点头。
正因为灵兮在关键时刻爆发血统，才让酒保看清萨迪文法术上限的猫腻。而本来，他打算在夕尔受到伤害后再出手救她。
没有赋形——无法继承祖先实力——的夕尔，则只能屈居为待宰羔羊，连区区重力术都无法摆脱，被巫师视作鱼肉宰割。
关系生存，指的就是这个罢？
「那好，既然你知道了赋形的重要性，接下来我就要说明它为什么如此重要。看你的表情，好像还认为真相非常简单？」
「……都有实战素材在眼前发生，难道还不能佐证赋形的价值？无非就是有特殊能力和无能的区别，没必要那么严——」
「赋形真正关键的，不是它为使用者带来的便利，而是没有它，狂神的元老将会亲手杀死没有天赋的成员，仅此而已。」
「肃吧……呃，等等，被族人杀死，那是什么鬼？」
一直以为灵兮那么在意妹妹，是因为夕尔尚未激发血统无法保护自己，但此刻听她道来，是魔人诡异的传统习俗在作怪？
无能不精者要被扼杀在摇篮什么的，不是蛮族才干的事情吗？
「你终于开窍了啊……」少女欷歔叹道，目光之中满是悲悯，「还没想通？将不确定因素抹消，这就是不灭瞳的真相。」
或许是雨越下越大的缘故，灵兮的猫耳频繁抖动着，「如你所见，魔人的力量几乎全部来自祖先。虽然赋形看起来很强，能为使用者带来难以想象的力量，但其实在啃祖宗留下的老本罢了，说我们是古代种的蛀虫也不为过，贪婪地剥削着祖先。」
「等等，这，难不成……」
「血统，身份，素养，一切都为了优质的后代和赋形提供方便。无数年来，魔人依靠赋形打拼天下，却也因为后继无人陷入瓶颈。我向你保证，只要西林再诞生几个拥有古代种血统的后裔，不出十年，曾经毁灭世界的魔人大军，便会卷土重来。」
「别说了，可以了，这些东西不该对我这个外人说明的，我已经知道自己有多蠢了，就此打住吧！」
「那么，既然东山再起对魔人来说，只要不停地繁衍后代，生孩子就能做到。那为什么自碎片战争过去两百多年，具备古代种血统的后裔却一直没有诞生呢？结果你可能已经猜到了，没错，因为战争过后，适合战斗的赋形持有者几乎都死光了。」
「灵兮，你不用勉强自己的……」
「我没有勉强自己！因为这都是世界的恶意！在战争之前，族内不善于战斗的成员微乎其微，可等仗打完，这些人反倒成为生产后代的主力军，很讽刺对吧？明明一直是族中弱势的代表，却因为弱小摇身一变，成为了现在大部分人的爸爸妈妈。」
「……」神浩再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可问题也出在这里，魔人的赋形来自祖先，却也会受到父母的影响，不，不如说父母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子女的血统，这就导致本就不适应战争的赋形被大批量产。别说拥有古代种力量的超凡后代，就连像样的战士血统也吉光片羽，少得可怜。」
「所以，夕尔她……」
「所以啊，两百年过去了，魔人族中也没有诞生强大的子嗣，反倒使有战力的人口比例下降。那天晚上的景象你也看见了吧？这还是在联盟防线的边缘，到了西林深处，就连白天也有魔物横行，所以在我们族里，几乎每天都有人被魔物袭击……」
毕竟大部分族员都属于战斗力弱的那种，仅靠少部分幸运获得力量的天之骄子，以及战场老兵，怕是应付不过魔物进军？
于是，为了改变这一现状，扭转人口的比例，作为三王之一，御座十牙狼的所属族群，不灭瞳一族率先推行了一条政策。
「为保障有能力的人不必为弱者负责，四年前起，所有在觉醒之日后，其赋形被判定为无价值的族人，将被处以死刑。」
语毕，灵兮抬头，仰视神浩，这是她第一次露出如此悲哀的眼神，神浩的铁石心肠再硬，也不禁为少女的负担感到同情。
死刑……而且还是同类审判，尔虞我诈也比公开处决来得让人舒坦。酒保感觉他整个人都褪变成灰白色，滑稽并木讷着。
与此同时，在两人都没在意的树洞一隅，夕尔搭在酒保胸膛的左忽然手紧了紧，脸上傻乎乎的睡颜依然甜美，胜似游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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