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第三十一节 神圣使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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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风荡漾，水花嗤响，一轮轮木屑绞碎的声波扩散在琼珊翠蔓，使懒逸坚韧的树皮不住打战，少女的重拳把答案揭晓……
“成功了？”
缥缈中看见一个人影倏地倒下，策士的使命也总算迎来终焉。
「砰隆——！」
「轰隆——！」
似在故意渲染四者遭遇的悲壮，时值初晨的天空黑云压境，雷与雨交相鸣奏，亮堂重鼓赶走宁静，最后由骤雨拭去安逸。
这场霡霖在不知不觉间，已然从救世奇水演变至积涝成灾。雨水像炮弹一样砸进地表，与同伴汇合，在泥土中蜿蜒前进。
颇为雄伟瑰丽的，纠结高空的乌云在萨迪文法术的作用下，竟然渐渐产生螺旋层卷，好像铭刻天际的一点是世界的中心。
天候在虚空轰炸的影响中扑朔迷离，无法揆测。所有水汽沆瀣于黑洞核心缓慢转动，将一切不安和龌龊冲刷殆尽。
“不，只是尚未失败而已。”
遥远彼方道来一句轻语，神浩听闻便在这场银竹中陷入昏睡。
……
他的意识，直到被刺眼白昼支配数秒才回归自我。
“哥，那边的林道里有只蝴蝶好漂亮诶，我可以过去瞧瞧吗？就一会儿，就一会儿啦，你也过来看看行吗？真的好美喔。”
“就算我不答应，你也一定会过去吧？慢点走，你的身体不好，别摔着了。多晒太阳有益健康，但也要小心不要中暑呐。”
“嘿嘿，难得能出来兜兜风，不撒开脚丫跑一跑，真把人家当植物人啦？能和哥哥一起欢笑的日子，谁知道还剩下多少？”
「这里是……永乐府？」
漫无目的地睁开单眼，耳边却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对话，神浩意识到自己在“梦游仙境”，并且还保留着现实中的感官。
单眼视觉，疲惫的身躯，这些都预示着他在做梦。
“小夏，慢点跑，我追不上你了。以后啊，少说些不吉利的话，你老哥我离每天大吃大喝的日子不远了，每天都能笑啊。”
分不清是口腔的震动还是千里之外的回声，象征神浩的声线气喘吁吁道：
“只要你想，今后我天天陪你打哈哈，哈啊哈啊……所以你能甭像只兔子一样乱跳了吗？”
眼睑从没像现在这般沉重并阻碍视线，神浩只觉得面前闪过一道亮丽白芒，那是令他魂牵梦绕的花边连衣裙的剪影。
珏天的服装一般都很保守，不过为了给妹妹日常生活减少负担，神浩特地从游商购买西洋的服饰，让她每天都轻盈跃动。
裙摆抚膝，无袖裸足，白衣白帽再衬上热情灿烂的阳光，少女追赶蝴蝶奔跑在草原的景致，可谓是神浩人生的绝唱。
“说什么傻话呢？堂堂军师，体能却比上不天天宅在家里的小姑娘？再不走快点，我可要抛下你不管咯？”
“别这样说嘛！我会努力追上你的，只是我现在好累，好困。就连与北境的恶魔打仗时也没这么难受，能不能等我一下？”
神浩茫然地探出右手，他亲眼看见**白灼的骄阳下，自己披挂着红衣铁甲，冠上红缨飘荡招摇，木讷地想要挽回她。
手掌所向，是浩瀚之蓝和绵软白云呀。自己为何会站在六年前的国土，享受这和煦悠扬的午后，以及——和她打情骂俏？
说什么也不会再放你走了，我不会复仇，也不会祈祷，只希望能再看多你一次。
手臂好似深陷流沙者的临死反抗，水平于大地，垂直于腰杆，五指若能触碰到实物，那他此生也再无憾事。
“哥，你今天真的好奇怪诶？平常都是你赶着人家跑，说什么不活动活动身上就会长疮，我看你才是需要锻炼的那个吧？”
“……是啊，我好像是挺久没有运动了。如果强化体能能换你一次转身，我一定会加倍鞭挞自己的，嗯，让我再看看你。”
苦笑着耸了耸肩膀，神浩傻傻地咧开本不存在的微笑。
只差一点儿，手心就能接触到，背过双手，面朝烈阳的依人，她还是那么听话，给自己稍微一说就乖乖停下，惹人心安。
不管怎么描述都会觉得词穷，蓝天白云配上旷野与少女，便成了催人泪下的风景。
她等候在一个土丘，上面缀满了青草和野花，蓊郁尔雅，随风舞动的衣裙空灵毓秀，它造就了神浩这次能行的虚伪泡影。
“诶——？哥，你忘啦？小时候是谁总揪着我的脸，责怪我总惹是生非啦？嘻嘻嘻，今天怎么着魔似得想要盯着我看呀？”
“因为……因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啊。美丽的东西，不管看几遍都不会感到厌烦吧？过去的事情，是我错了，对不起……”
懵懂中，自己好像迈出脚步，救赎之手离最终目标只差锱铢毫厘，他马上能搭住妹妹肩膀，把她疼爱地勾揽在怀中亲吻。
小夏生来就体弱多病，命途多舛，足不出户对她而言稀松平常，早年的父母双亡也为两人的童年笼罩上一层沉闷的阴霾。
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
是神浩含辛茹苦地照料她成长，细心呵护地将她抚养成人，以至于能让垂死者在某日，无忧无虑地撒欢打闹，尽情徜徉。
可两人一起的时光，再多的追忆也只是徒劳，因为未来的未来迟早会冲淡一切。
没有谁能比神浩更确信她死了，所以能再见到她就已足够，能再拥抱她就十分满足。
哪怕，明知道这是残忍的幻觉，美丽又丑陋的梦魇，神浩也义无反顾地来到她身边，全然不顾现实的苦难。
于是，他再次被愚弄了。
“对不起——？事到如今，你觉得这三个字能改变什么？”
风景一转，游云碧空消失不见，沁入心脾的绝望碾碎神浩心脏。当他迫不及待地与她对视，后者却给出一如往常的回答：
“既然我是你重要的家人，为什么，你能忍心杀了我啊？为什么，你要逃避我们的约定啊？我们，不是说好要在一起吗？”
腐烂的眼眶爬出蜈蚣，充沛蛆虫的眼球填满怨恨，血肉不复存在的鼻梁深处，无数长脚多腿的昆虫齐聚一堂，滋养邪恶。
犹如从地下刨出，还未完全腐烂的僵尸头颅，洁白的帽檐之下，恶臭与溃烂谱写着恶之华诞，神浩连惊愕的时间都没有：
仅在回头的霎拉，牙缝中嵌满血迹的血盆大口袭向军师，把他的脑袋整个塞下。这样，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彼此拥抱了。
神浩朝思暮想的妹妹真容，便是这样一幕怖人的诅咒，那是她亡逝多年的悔恨，也是侍者自责扭曲的化身。
血脉，在哭泣。
「喝啊！不，不！我没想杀你！那不是我干的！我保护了你，那些都是为了保护你！都是十亚的错！我才没有背叛你！」
一个鲤鱼打挺从血泊中坐起，神浩神经质地张牙舞爪，最后在肢体的剧痛干涉中清醒过来。
大雨，森林，没有阳光的天空。潮湿，阴暗，血流不止的伤口。
在水滴的洗涤下，神浩发呆了好久才明白自己做了个噩梦，而且是能使人发疯的那种，多年来他一直想方设法想躲过它。
「梦——？恶心，太恶心了，我妹妹才不是那种东西……都怪十亚，恶魔逮捕令，生死大逃杀，我妹妹才不是怪物啊！」
瓮声瓮气地嘟囔起咒骂，神浩摇头甩去沮丧，刚一抬头，就见到灵兮坐在身边一脸惊恐地凝视自己。
少女嘴角还维持着“浩”字的发音口型，看起来似乎她把自己救醒：
「神浩……你，没事吧？你的体温好烫，刚才不是你出现幻觉吧？」
「呃……没，没事。抱歉，吓着你了。我晕过去多长时间？你……你恢复人形了？难不成萨迪文已经被夕尔打死了吗？」
后悔苏醒时动作太大，骨折的地方疼得让人骂娘，神浩上下打量了少女两眼，摆摆手，匆忙询问道。
「没多久，你差不多一倒下就窜起来了。我正想用猎金把你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那侏儒还没死，夕尔应该能教训他，不提这个，你身上的伤口都裂开了，不快点处理，会引来阿泽尔蓝蛱的。」
轻叹一声，帽檐外的猫耳抖落雨水，灵兮二话不说就撕下连衣裙的缎带，给神浩包扎起伤口，三下五除二将他团团环绕。
「等等等等！你说我昏迷时间不长？可你的变形术已经失效了啊！你怎么能让夕尔一个人和那个疯子战斗，太危险了！」
发觉猫腻，神浩强忍伤痛拉住灵兮手肘，语气中满是责难。由于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一颗树后，所以他看不见夕尔的位置。
「我没打算让她独自对敌，可现在是你的伤势比较重要吧？你的心脏都快要罢工了！罗神浩，你还想逞能到什么时候？」
可见神浩拒绝承受好意，少女也气不打一处来地说。在她的不灭瞳中，神浩的心脏早就停止了跳动，但他为什么还活着？
「我不逞能谁来救你们？我不是说过，我的心脏长在右边吗？万一夕尔出了差错我们就都玩完了，你才要搞清重点啊！」
说着，神浩一把推开灵兮，趔趄着跑向之前遭难的开阔地。
虽然也有担心夕尔的成分在里边，不过最让神浩担忧的，还是灵兮的变形术已经解除，场间又没出现新的法术启动迹象。
“萨迪文的弱点，目前就只有同时施法的数量上限二，如果变形术是他主动解除，夕尔很可能已经遇害了！得赶快行动！”
清晰的思维与顽强的意志，乃是人类与怪物作战时，为数不多的利刃，哪怕重伤未疗，神浩也抢在第一时间辨明了局势。
除自己以外的三人都没有对人的战斗经验，所以只要自己还能动，就必须观察战局。
「慢着！就算你说心脏长在右边！可不论我怎么看，你的心脏都待在左胸啊？那个地方已经没有脉搏了！你不能乱跑！」
这时，身体状况不比神浩好多少的灵兮，追着他来到空地，泥泞的土壤让她寸步难行，但有猎金的帮助还是能勉强移动。
「那说明你的不灭瞳终于失灵了，在战场上不要过度依赖感官，否则你会一败涂地。要是我心脏被毁，哪来的力气跟你贫嘴？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妹妹的安全！要是连她也挂掉，我们再去那什么女神瑶有*巴用处？」
神浩不耐烦地吼了出来，蹒跚的脚步虽然不稳，可却无比牢固。
兴许是刚才噩梦让他谈虎色变？身为曾经失去过亲人的败者，他不希望灵兮和他一样，为一时的错误遗憾永世痛不欲生。
“嗯，对啊，你那么在意我的死活，真的让我好感动啊。可夕尔是这场战斗的决胜因素，你怎么没注意到这点呢，灵兮？”
剖析萨迪文的弱点和己方优势，相信谁也不难看出，夕尔是三人中最适合打击他的角色，也是唯一的。
体能消耗最少，所受伤势也最轻，并且拥有一击便可痛击对手的怪力，这对于仅是人类的巫师而言无疑是绝佳的杀手锏。
只是这一次，侍者所追求的希望依然破灭了。
「女神瑶，你这家伙，原来还惦记着这事吗，我还以为你不在乎的。可即使这样，你也必须接……神浩？为什么停下？」
「我们，完蛋了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夕尔她，她出事了——？」
尾随酒保来到开阔地带，灵兮满怀不安地握紧猫拳，视线顺觅着神浩额前滴落的雨水，来到本该是夕尔屹立称胜的位置。
那里，此刻只站立着一个小个子，在盛大的雨幕中，显得那般伟岸。
虚空轰炸熄灭后的余烬所在，云层尽褪，骤雨初歇，因为被深渊的暗物质吞吃，阳光久违地眷顾在地上一点，烙印奇迹。
与周围阴森格格不入的金色阳光，蒸发雨水，撒下圣辉，一如传说中的神使展翅降临，营造出一种超凡脱俗的神圣效应。
萨迪文，便是那名布告神谕的使徒，长袍淋漓雨水，法杖盛开辉煌，就这么瞪着两只大眼，轻佻地望向神浩，挣开嘴角：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看来最后的结果还是我赢了呢，桀桀桀。作为祭祀仪式前的彩排演出，你们的表现也足够精彩，我可以特别恩赐汝等没有痛苦地死去。现在，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哦。为卑微者的渺茫稻草，我将为三千世界的野火歌唱！」
语毕，萨迪文一杵法杖，一只足有树干粗壮的四指大手自他背后徐徐伸出，随后没有丝毫犹豫地拍打在地上夕尔的后背。
——慧法术派·爱丽丝变量术式·紫色，女神之刃法术护盾发动。
——慧法术派·格伦德尔召唤术式·蓝色，格伦德尔怪兽幻肢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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