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第八节 命数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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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杀巨灵……出人头地？」

因为太过震惊，神浩重复了一遍，并咬了舌头一口才回过神来。

“拜托，我们只是种族不同罢了，彼此之间的脑神经差距有这么大吗！”

若说从少女亮明身份，到以一己之力战胜所有蛮人，这段时间给神浩带来的感触是震撼。

那么方才她出言不逊，自信满满的发言，才真正让神浩知道，什么叫做愚蠢：

「怎么？不信啊？看你这表情跟嘴里塞了袜子似得，你是在质疑我的实力，还是在心里偷偷骂我蠢呢？」

「不，不敢！只是我本以为您应该有自知之明……不谈山鬼是否能被击杀，就算您这么做了，得来的也不会是赞誉吧？」

神浩把头转得像个拨浪鼓，心想自己刚才还真差点被塞进一只袜子。

以魔人在米斯特拉的恶劣行径，他们的形象可谓是声名狼藉，臭名昭著。

即便战争已经过去了两百年之久，但在守卫者联盟的某些辖区，也依旧存在着「魔人必诛论」，和「碎片阴谋论」。

前者在于强调，魔人的战败只是一时妥协，想想一千年前的「千禧年」：他们当时输得有多么惨烈，可后来仍卷土重来，将整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血流成河。

一些别有居心的「谋士」认为，若放任魔人继续膨胀，早晚有一天会再次越过帕尔高原，对大陆东境发动第二次袭击。

他们主张让联盟在死灰复燃之前，先将滔天巨浪倾倒在西林的荒野，借此将魔人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不过碍于《种族间友好条例》的限制，这种理念的拥趸多为被战争摧毁一切的狂热分子，光有张嘴能说却无法做出实际行动，所以必诛论也往往只活跃于人们的茶余饭后。

而「阴谋论」的提倡者，虽然也赞同魔人族的潜在威胁，但好战的煽动性却明显低于前者，主要着力于给魔人抹黑，制造令和平时期的住民人心惶惶的言论。

就好比过街老鼠人人都想喊打的道理，后派观念的秉持者，重在捏造对魔人不利的信息，以此来带动世人的民族仇恨，达到对魔人积怨复仇的目的。

「这绝对不是我的危言耸听，小的还在高原那边生活时，就听见了许多刻意丑化魔人的新闻，要是你真的……」

“真的把巨灵干掉的话，不就能让那些人抓住把柄，说魔人时隔两百年又东山再起，连巨灵也不放在眼里了……”

语毕，神浩实在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只好怔怔地拉拉领结，不苟言笑。

「……竟然还有这么严重的事态？搞什么啊，我都没想过要翻越高原呢。这么说来，我来找巨灵的计划难道要打水漂？」

灵兮真情流露地跺起地板，那副“伤脑筋，好麻烦”的表情，真的好让人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身为魔人的自觉啊。

“实际上，你该为你不用去送死而感到开心，尽管我没有骗你，但巨灵真不是你们应付的来的。”

神浩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不知为何，他非常替两人的未来担忧……这种想到啥做啥的个性，等被人暗算再改可就晚了。

「姐，我早跟你说过不要把目标定那么高嘛。想赢过爸爸的话，能打败遗迹守护或是雪原熊就足够了啊。」

这时，捂着脑袋在地上打滚的夕尔又爬了起来。这一次，她很小心地没有说错话。

并且为了照顾姐姐可怜的身高，她唯有保持蹲姿才和灵兮平齐肩膀，这种体贴入微的关怀，让神浩不禁有些羡慕。

「荒山野岭的，我们要去哪才能找到遗迹啊？就算找到了，也基本被魔物占据当成老巢了，那种地方脏死了，我才不去。而且现在是夏天诶，雪原熊只会在冬天出现啦。在此之前，我们必须有所作为，才不是为了让混账老爹能够看得起我们呢。」

灵兮抱胸，一脸大义凛然地逞强道。拜托啊大小姐，你反应这么大想让人不那么认为都难哦。

「是这样嘛……可姐你昨天不是才说过。等我们把巨灵杀掉搞个大新闻之后，再用假名把这件事情散播出去，等回到部落里的时候，再拿出能够证明我们干掉巨灵的证据，好让爸爸大吃一惊的吗？为此你还特意改了名字呢，原名叫……」

以夕尔的智慧程度，自然不会被灵兮骗到……不过，以她的直率性格也固然不懂讳莫如深，所以又被灵兮骂了一通：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你倒是给老娘留点面子啊。我苦思冥想了一个月的计划，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白痴！」

「唔，唔，坠……坠顾起了劫，夕尔，夕尔知识顾宁百而已（对不起啦姐，夕尔只是不明白而已）……」

猫耳少女气急败坏地揪住夕尔双颊，将之像弹簧一样夸张地拉向两边，后者则嗲声嗲气地怯懦求饶，两者一来二去，教人不得不感叹：这两个活宝，还真是缓解紧张气氛的能手啊。

“所以这是在搞什么啊，两个单纯少女离家出走，誓要干出一番大事衣锦还乡的节奏吗？求求你们别拉上我啊。”

神浩颇为无语地看着她们逗来逗去，在心中默默为惨败的奥拉上了两柱香，然后硬着头皮道：

「很抱歉打扰你们的感情沟通了，那个，怎么说，我能请问一下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吗？总是待在这里也不太妙吧？」

「啊啦，你还在这里啊。」

「……」

被神浩强势介入后，灵兮理所当然地“啊”了一句，扯着妹妹博大胸襟，摇晃不止的双手也停了下来。

“喂？我刚才被完全无视了是吧？是吧！说要我当向导的人不是你吗？别告诉我，因为我刚才说的那些你简单放弃了！”

「那个，小姐您不下达指令的话我又怎么敢跑呢？您不是指名让我当向导嘛？在此之前，是不是该把蛮人他们放了。」

神浩使足了力气才没让嘴角憋着的干笑爆发出来，看来他对于魔人少女的认知还是太过年轻，憋笑的功夫还没有练到家。

「噢噢，对了对了，你不说我还真的快忘了呢，这里是奎拉酋人的酒馆啊，在这里叽叽喳喳的真是太不像话了。」

灵兮一敲手掌，似乎想起了重要的事情。老实说，这般镇定自若吐槽自己的功力，神浩真是望尘莫及。

「您说的是，那请问，现在您想怎么处理我们呢？应该还是能留条活路的吧？」

眼见夕尔惨遭毒手，眼睛里已经冒出了漩涡状的图案，神浩咽下一口唾沫，敬小慎微道。

“等等，再等等……”

「这个嘛？哎呀，本来还想搜刮点值钱的东西再牵着你走的，但浪费这么久的时间，也只好——」

灵兮扫视了一圈周围，有些遗憾地望向神浩的脖子，放弃了给他戴套的想法。

「只好？」

「就只好让夕尔抱着你走了呀，别担心嘛，我妹妹她的力气绝不输给任何人哦。你让她抱着除了会有点颠簸，顶多也就断五根以下的骨头，就算不小心失手抱成了重伤，我们也会把你救活的……嗯，反正不会死啦。」

就这样，留下令神浩惊心动魄的言论后，灵兮唤醒夕尔，指了指他疲惫不堪的身体，算是把他的命交给了死神。

“等一下，不小心抱成重伤是怎么回事，你妹妹是泰迪熊仙人掌吗？！”

神浩一脸无辜地看着浑浑噩噩的夕尔，看着她傻乎乎地揉揉眼睛，晃悠悠地走来：

「姐你又欺负夕尔，人家头晕死了，脸也好痛……什么？要我抱神浩哥哥离开吗？没问题哦，我不会弄疼他的啦。」

就像在商场门口挑选宠物的顾客一样，夕尔的话语虽然恬淡好听，但内容却细思极恐，让神浩哭笑不得。

「我想提出一点建议，在下……在下的腿还是能动的！不用劳烦您二位屈身了，我的身体可结实的很呐！」

在夕尔的虎抱还未璀璨自己前，神浩匆忙站起身，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真的吗？普通人的身体结不结实给夕尔抱一下就能分辨得出哦，至今为止除了爸爸，还没人能好好跟夕尔抱抱呢。」

但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神浩还没倔强两秒钟，夕尔的魔掌便伸向他脆弱的身躯。

在身体接触到那股蛮力之时，神浩几乎是崩溃的。他全身上下的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光是听上去就足够恐怖了。

“不过，这感觉，怎么不像女孩子的身体啊……是我的错觉吗？”

「砰隆——！」

「罗神浩——！你这小子，还真没让我看错人，能争取到这么多时间，全都是拜你所赐啊，喝啊——！」

「诶诶诶诶诶，我刚才不要死了嘛？」

出乎神浩所料，在他闭眼等死的那一刹那，裹附在身上的触感异常坚韧，并且相当粗鲁，就好像什么人飞扑到身上一样。

就连环抱神浩的双臂也非常宽大，酒保能断定这不是夕尔的身体，可脑回路却一时抽筋没有反应，直到他定睛一看：

「这个声音，难道是奥拉大人——！」

睁开眼差点没被吓死的神浩惊叫道。

在他眼前，呈现的是奥拉的狰狞面孔，以及比一开始提升了两个档次的魁梧体魄——这意味着，他使用了「血统深寒」。

若说安达的血统骤发使他能比肩雪原巨熊，那么奥拉的血统晋升，则直接将他的体质激发到了巨人水平。

比神浩腰肢还要粗大的虎口，似老树盘根般交错纵横的肌肉，奥拉此刻的强壮程度，连皱眉时的神经扭动都能拧开酒瓶。

「是我，托你的福，找到机会从那该死的绳子里逃出来了……她们可真他妈的目中无人，竟然自大到放开我的束缚。」

奥拉雄厚的嗓音，如战鼓般捶动着神浩的耳膜，也让他第一次有了安全感。

如果神浩没猜错的话，其实奥拉的释放并不是灵兮看不起他，而是夕尔完全把他忘了才对……

“这种时候我反倒要谢谢她的纯真吗，谢天谢地，奥拉你不是吃素的！不过看这架势，你是想玩真的？”

发觉自己正是被奥拉握在腰间，神浩打算劝他不要跟灵兮对打：

「既然如此，奥拉大人，不如我们赶紧逃走吧？她们有两个人，而有我在只会拖后腿，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神浩，你要走可以，但我得带着弟兄们一起，谁知道这两个魔头趁我们不在会干出什么？我要让她们为此付出代价。」

把神浩当易碎品一样轻拿轻放，奥拉摇摇头，否定了撤退。

「这么说是没错……可她们要是想杀其他人，在刚才就动手了吧？奥拉大人，你没必要这么拼命的！」

尽管此刻的奥拉状态极佳，眼睛里布满血丝，猩红得像野兽一样，但神浩依然不认为他能战胜魔人。

「不——！这不是拼不拼命的事，而是她们有辱于我的信仰。山鬼的庄严岂是魔人能玷污的？我要证明他们看，别说巨灵亲自出马，我等蛮人，就足以对付牙没长齐的魔人了！你先回去通知族长他们！」

语毕，奥拉反手护住神浩的身体，准备掩护他离开酒馆。

「神浩，蹲下！」

「啊？是！」

「刺啦——！」

「啧，夕尔这个白痴，怎么会大意到把你给放出来了。不过没关系，那个东方人他根本逃不掉。别忘了我早就在屋里布过陷阱，就算你拥有部落首席战士的深寒血统，我也能像之前那样，将你们完全踩在脚下，直到再也无法站立。」

一时间，酒馆内的形势再次地动山摇。在神浩后撤之际，无数锋利的金丝从屋子承重柱的缝隙中席卷而出。

若非奥拉舍身保护，神浩的双手说不定又得和手腕说拜拜了。

「你敢！」

被猎金刮磨，只掉了一层皮的奥拉咒骂道。没有令他流血这点使少女感到意外，但也仅此而已。

「你以为我不敢？」

灵兮邪笑着顶回一句。在话语的最末，少女只被外人所视的蓝眼，于顷刻间褪色为亮红。

那是血之狂澜，也是狂怒的征兆。那一刻，灵兮的体表发生了令人惊叹的诡变。

猫尾现，兽爪出，就连披散在身后，那头皎洁如月的银白三千，也于瞬息间浸泡骄阳，变成了华贵的暗金一色。

能表现出如此程度的返祖化现象，也证明了灵兮对奥拉实力的认可——魔人，正是靠祖先的血统进行作战的。

「这就是魔人的『赋形』吗？类人的体表居然出现魔兽的生理特征，你们可真是十足的怪物。」

见灵兮释放出凶兽一般的凌厉气场，奥拉莫名其妙地称赞了一句。

“不，这不是称赞……而是紧张。奥拉为了救我没有拿到武器，这在战斗中可是非常劣势的！”

对奥拉的顾虑心知肚明，神浩越发觉得他不可能战胜少女——没有兵器，又有自己这个累赘拖油瓶，说真的还是投降吧。

不过嘛，还记得之前提到的？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点对灵兮一方来说，也同样适用。

「……呜哇，发生什么事了？头好痛哦，姐，夕尔难道又做错什么了吗？你不要老是打人家的头嘛。」

就在场间的火药味一触即发之时，被奥拉鲁莽撞开，头在柜台上砸了个满贯的夕尔，不分场合地爬了起来。

她完全没理清之前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姐姐又在欺负她呢。

「蠢货，你这个时候起来干嘛？快点离开那里——！」

少女万万没想到，这种时候妹妹也能桶出乌龙，她离奥拉的距离实在太近，如果……

「离开？为什么啊，难道不是姐你把我打飞的吗？」

夕尔歪头发出疑问，但她话还没完，奥拉的重拳便铜光一闪，抡向她的面门，令她毫无还手的可能，只能吃下一记——

因为奥拉明白，如果这一击没有让对手减员，自己可能也没机会活着离开，所以刚才那拳，他使出了毕生的全力。

也是「深寒」的狂热一击。

仅这一拳携带的劲风，就将酒馆残破的天花板吹飞至高空，神浩也被这场飓风刮得睁不开眼睛，无法看清周遭的一切。

「夕尔？！」

「轰隆——！」

就这样，不甚宽敞的酒馆中，接连响起了一连串或令人心酸心寒的声响。

场间，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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