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节 热爱人类,伐异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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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口声声排斥精灵，并将银斥为「异族」自诩人类的少女，做出了普通人类完全不可能做出的壮举——单手承击魔像。
而更进一步的，她甚至用两排与糖豆没有多大区别的牙齿，深深嵌进了法厄双尾的铁甲之中，抓取蝎蜇的右手也在坚硬的外壳上留了一道掌印。无论是她上下颚的咬合力还是腕力，这般匪夷所思的景况足以让任何觊觎她外貌的人退避三舍。
她仅用蛮力，就颠覆了魔像的诞生意义，这可能是人类之身做到的吗？
所有精灵都知晓魔像的设计理念，即通过法术回路驱动稀有材质制成的可活动傀儡，代替施法者进行有目的性的操作。
通常来说魔像象征着强大且不可抵抗的绝对力量，很多人都倾向将魔像的衍生解释为巫师对巨人乃至泰坦的肃穆模仿。
而在古老的历史舞台，魔像和全身甲胄的骑士一同活跃在冷兵器战场的最前沿，代表无坚不摧的最强之矛以及固若金汤的最强之盾化身。有些制作周期长启动步骤繁琐的「诺顿级」魔像，还被当做都市和王国的最后底牌，被人们喻为守护神。
而属于银和香格拉蒂的守护神，如今却像纸片一样，轻松地被来路不明的少女“撕碎”了。
“怪物，这是怪物啊！人类的族群中难道全是这么强大的个体吗？法厄之双尾的外置钢骨，可是能抵抗地心温度的啊！”
目睹奇迹的西亚乱了阵脚，躲在女仆身后不知如何是好。在她的潜意识中，人类应是一种寿命极短，体能平均，但却智慧超群的有趣物种。通过存放在「世界树博物馆」的百科全书，西亚本以为人类除了外貌和寿额，和精灵没有太大差别才对。
不论如何挣扎续命人类都是活不过百岁，并且不依赖工具就无法和异族以及魔物战斗的弱小种族。书上是这么描写的。
「啧，这个家伙体力好得不像话啊，拥有如此诡异的力量，我也很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人类了。但她对我们抱有敌意这点是毋宁置疑的。西亚，你再仔细想想！刚才你真的没有动过她的私人物品吗？如果要开战的话，我很难保证她的死活！」
身体拼命向后倾斜的香格拉蒂，再也无法拿出淡定的气量。为了不在气势上输给女孩，她将双手握在魔像尾椎的根部，与少女展开了一场差距悬殊的拔河，在这场蛮力的较量中法厄之蝎好似活物一般蠕动起八条长腿，铿锵的金属声不绝于耳。
「可我真的没有印象啊！再说了我也没那个本事，在撞人的一瞬间把她的东西偷走。且不说我没有作案动机，当时我根本连她会出现在拐角都不知情啊！那个……我们不能放弃掉魔像直接逃走吗？在这里打架的话，会惊动到附近的市民吧？」
西亚对天发誓没有当过窃贼，而女仆其实也明白她不可能会做苟且之事，但因为魔像被捕获，她无法狠心弃之而不顾。
「很遗憾，想开溜的话只能先把魔像给夺回来。法厄双尾在使用状态下和施法者是绑定在一起的，随便解除的话我五感的反应力都会有不同程度的下降。更何况造一个成品出来起码需要一两年的时间，现在放弃的话以后可就没工夫再做了。」
香格拉蒂少见地喘起了粗气，虽然十分轻微，但她的身体确实在缓慢地朝少女的方位挪动。对方好像对自己的力气很有信心，不仅没有趁香格拉蒂无法施法的空隙立刻展开反击，反而饶有兴味地一点点将后者拖拽向深坑。就好像在享受钓鱼。
被这般轻视实力，香格拉蒂担当侍卫十多年来还是头一次，她的额头不住冒出黄豆大的汗水，可她的嘴角却保持狞笑。
于是。
「嘁！我可是难得能被人小看一次呀，这位小姐，你对我这么有兴趣的话，不妨靠近我好好聊聊？西亚，你先退后！」
「好……好的！香格拉蒂，你一定要小心啊！如果有需要我也会来帮忙的！」
在场面看似僵持焦灼，实则一边倒的形势下，女仆长终于不甘屈辱大喝一声，双臂捆起长尾的身躯竟然将把持着法厄末端的少女抡到了空中。见此情形，深谙女仆要解放禁制的西亚，连忙背起棺椁后退了十数旗，她没能力也没心情插手战斗。
忘记提及一点，那就是女仆虽然也身为人类，但经过奥维尔家族的后天改造和精灵圣地的灵脉滋养，她的力气也不可小觑。西亚曾有幸见过她发挥全力单手举起一辆马车，不过那是在她完全认真的情况下做到的，在日常中她一般不会施展。
因为人类的身体不论可以爆发多么剧烈的潜能，他们的身体强度都注定了这份力量不会持久。这既是所谓的防御机制。
“那个孩子果然不肯放手被尾巴带到了半空吗？这样一来，香格拉蒂只需要回收蝎尾，再用八脚突袭就能扳回一城了。”
在安全的位置躲好，西亚卸下铁皮棺充当护盾暗中观察，女孩当真和她所想一致，在高空依旧紧咬着长尾随摇摆而动。
香格拉蒂的骤然发力是所有人都猜测不到的，所以被甩至浮空后，女孩只有放手和不放两个选择，无论她选哪一种——
「都只有被这渴血八脚贯穿一个下场，但请放心，我不会随意杀死你，我会钉刻你的每一处关节，然后再审问情报。」
视线凛冽如严冬的风雪香格拉蒂当即抽回长尾，同时蝎神八脚严阵以待，只等被尾椎携带归来的少女降落在自己面前。
这场战斗她没有动用今日剩余的法术列表，不仅是因为魔法可能会惊动暗处潜行的斥候，还是她抱有绝对自信的体现。
然后，女孩被猎手精准地捕捉，蝎神的八脚刺穿了她的四肢。
「嗯——？速度变快了？！」
「嘻嘻嘻嘻嘻，大姐姐，你舍得下手吗？你真的会那样做吗？我可是人类啊，是你的同胞，你的朋友，是和你的祖先在同一片土地长大的血裔呀。你不会那么做的对吧？不，不是你不会，而是你没办法那么做，因为啊，我已经抓到你了哟。」
不过让香格拉蒂心存顾忌的，少女在降落的途中发出了狂笑，那是一种足被称为精神污染的笑声。空灵而急促，尖细而高昂，很容易使人产生思维混乱的副作用。但女仆毕竟是接受过系统战斗训练的奥维尔人，她冷目隐忍高举八脚只为弑敌。
接着，少女的身影从她的眼前消散不见。
「什么——？！」
「咯咯咯咯咯咯——！」
令人胆寒的磨牙声如浪涛般回荡在无光的公园，女仆很确信刚才女孩还在魔像末尾，可在一个眨眼的霎拉，她却像人间蒸发了似得遁匿于宁静的夜晚。那好似千足之虫行走的啪嗒声是庆祝她胜利的战鼓吗？这样想着，女仆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千足之虫？不，那只是女孩移速太快，指甲与魔像的铁甲发生碰撞而奏响的奠基乐章而已。
怎么会漏了这条线索呢？以少女的腕力和灵敏性，她完全有能力只靠指甲攀附在长尾，快速地向无法位移的自己进攻。
香格拉蒂不会不明白，这短暂的分神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银接踵而至的提醒，已经让她意识到自己溃不成军。
「香格拉蒂——？！小心，她就在你身后！」
「咯咯咯咯咯咯——！」
「切，行踪这么飘忽不定的『马陆』也敢自称人类，莱恩之域外的世界，如今该不会遍地都是你这种『怪物』吧？」
「哪里会？人的潜能可是无穷无尽的呀，如果大姐姐你舍弃掉这些没用的魔法，以你的资质，想杀掉我易如反掌哦？」
指甲插进魔像与女仆脊椎链接的缝隙，一手做抹喉动作的少女笑盈盈地扒在香格拉蒂的背上与她谈笑风生：
「不过嘛，大姐姐你败得相当彻底呢？你不是说要把我像『安德亚』那样钉在地板上，折磨我然后逼问情报吗？嘻嘻嘻，恐怕会被那样对待的人现在是你哟？你其实是『战法师』对吧？但太可惜了，只要你敢吟唱，我就立刻拧断你的脖子。」
说着，女孩的细手滑向香格拉蒂雪白的喉咙，她像是在讨猫咪开心一般玩弄着她的喉骨，苍白的指甲随时可让她毙命。
「我不会做那么没品位的事，只是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战法师的？又或者说，你的真实身份是奥维尔的『姑息之泪』？」
清楚自己获胜的希望渺茫，香格拉蒂哀叹一声，举起了象征投降的双臂。别说银，她自己也不相信战斗会以失败告终。
虽然香格拉蒂从不把「异常现象」当做恐惧之敌，可为了最低限度地限制法术的使用，她还是输给了……自己的同僚？
「姑息之泪」即是银先前谈到过的唯奥维尔命是从的女仆团体，她们之中尽是些连香格拉蒂也敬谢不敏的怪胎，被外界称为“即使粉身碎骨也会保持笑容的残酷天使”，如果女孩是来自这个组织的刺客，香格拉蒂就算把肠子悔青也没抗争的余地。
绝不姑息任何无法完成任务的成员，便是她们组织代号的隐藏意义。
「那个啊？我才不懂呢，只是看你力气很大随便猜的而已，没想到真的猜对了，祾知道了一定会表扬我的吧？嘻嘻。」
只是……女孩对组织的名字毫无反应，反倒嘲讽起她来，非但没有女仆给台阶下，还说了一番不明所以的话来挖苦她。
「被算计了吗？没想到我也有马失前蹄的一天呐，但幸运的是排除了一种可能性（小声）所以呢，你打算杀了我吗？」
这名少女，看来不是奥维尔家的追兵。香格拉蒂对情节的严重性也有了新的认识。
然而。
「不，我才不会杀害同胞呢。大姐姐你也是珏天人吧？我能从你血的味道里闻出来哦？真要杀的话，那边那个『异族』，你果然是和传闻中一样令人反感的烂货呢，把自己的同伴丢在一边卖友求生，血液的味道闻起来也是一股恶臭，哼哼…」
女仆刚重整旗鼓，打算先利用人类的身份从少女口中套取些情报，却不料后者不按常理出牌，径自将矛头转向了西亚。
「最关键的是，不能看见你被自己肮脏的血污淋满全身精神失常，我很火大啊。想不到你这种下等生物的血液不是红色而是透明的，真是咯应得让人想吐……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是证明自己有不错的胆识咬舌自尽，还是要我弄脏双手，替你了结这悲哀的一生？你的同伴现在可在我手里生死攸关喔？如果你是纯洁而美丽的物种，一定不会只顾着自己活下去吧？」
「香格拉蒂……」
语毕，女孩亲昵地挽住香格拉蒂的脖颈——实则用指甲将她的喉部锁死，命令女仆转过身和不知所措的西亚对上视线。
她给出的两条路，不管哪条西亚都必定要献出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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