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食肉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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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米蒂斯没有等到奥莱，便一人守在了停尸房中。
一种淡淡的落寞罩在她的心头，连自己都觉得奇怪。
夜越发深沉，外面静悄悄的，米蒂斯坐在惯常的那把椅子上，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眼前是一张张桌子，那些桌面上被血水染了又洗、洗了又染，某种暗红渗入其中，扭曲的木纹好似一只只张牙舞爪、无声呐喊的鬼怪。
白色的布幕盖在尸体身上，而它们则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昏黄不清的灯光中，一具没有被盖严实的尸体露出了惨白的手脚，那手脚悬在桌旁，其扭曲的影子投在墙上。
明明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画面，米蒂斯却隐隐感到了某种不安，她回头看向身后的那扇门，门外没有丝毫动静。
静得好像门的那边是另外一个世界那般。
长久的寂静中，危险正悄然接近。
扣扣……门被敲响了。
“拜尔先生？”
米蒂斯下意识地站起了身，她试探着发声问道。
但没有回应。
察觉到情况不对的米蒂斯抬高了音量、厉声呵斥道。
“我不管你是谁！我劝你立刻离开！只要我大声一叫就……”
“请救救我……”
一声苍老虚弱的呻吟传来，打断了米蒂斯。
“什、什么？”
大半夜的呻吟？停尸房前的呼救？米蒂斯被眼前的局面搞得发懵。
那一声声的呼救却没有停下，只是越发虚弱，以至于好像气若游丝、危在旦夕。
纠结中，无法做到见死不救的米蒂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道门缝，她没有解开门上的链锁以备不测。
灯光透过打开的门缝，照在了一张惨白的脸上，那脸死板而饱经风霜，但绝算不上是“苍老”。
“我受了伤，求求你让我进去吧……”
那人眉目低垂又带着兜帽，落下的阴影遮住了双眼，抬起的手臂伸到米蒂斯的眼前。
巨大的伤痕好似要把手直接截断，血液在那里翻涌，白骨混在其中。
米蒂斯被吓了一条，原本的戒备又降低几分，急切话语中带着不知所措。
“快进来！我帮你……”
一股恶寒席卷全身，米蒂斯亲眼看见那人缓缓抬起了头、张开了嘴。
猩红的眼瞳映着自己惊恐的面容，微张的口中吐出湿热的白气，锐利的尖牙带着致命的威胁。
米蒂斯转身逃去，身后的木门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倒下，拆下门扉的怪物如同猎犬般扑了过来，死亡的阴影落在了猎物的背上。
米蒂斯侧着头，眼角的余光看见了苍白的魔手搭在肩上。
她的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把小刀，在肩上传来剧痛的同时，也猛然回身捅去。
闪着寒光的刀刃被另一只魔手抓住，血液顺着刃面流出又倒回，正如手臂上那处红丝密布、血芽蠕动的恐怖伤口。
米蒂斯发着狠劲、转着刀刃，却不能使得对方松手。
在恐惧的叫喊中，米蒂斯看见了那人眼中的戏虐与残忍。
苍老的话语不再虚弱，极度的傲慢与邪恶才是其真正的本质。
“我的羊羔，请乖乖听话，或许我可以让你死得更轻松些……”
小刀被夺走，米蒂斯被硬生生地压在身后的桌上，压得脊背如同要断掉一般。
腥臭的气息呼在她的脸上，米蒂斯挣扎着叫喊着瞪大着自己淌泪的双眼，
死盯眼前的怪物不放。
那是她最后的反抗。
“闭上眼睛！”
一声呼喊从门旁那传来，米蒂斯下意识地闭上双眼，随后才意识到……
‘那是拜尔先生的声音。’
闭目的黑暗中，低吼与闷热同时出现，一股更大的恐惧不可避免地冲毁了米蒂斯的心理防线。
而在怪物的眼中，满室灯火被瞬间吹熄，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起它的臂膀，带来深入骨髓的灼热与剧痛时，也将那血肉活生生绞断。
“是风！！是风！！！”
怪物惊恐万分地嘶吼着，它疯似地逃了出去，狼狈的身身影跳跃疾驰在街道、墙壁与屋顶之间，恐怖的热风却紧咬不放。
月光照在怪物身上，也照在席卷咆哮的热风上——
一头黑犬从阴影中跃出，奔行在银白的月光中，身壮如牛犊、巨目红彻火。
踏踏！踏踏！踏踏！
犬足落在地上，口鼻吞吐白雾，行过之处烙红一地，两道草木枯萎焦黄。
怪物一跃而起，黑犬也跟着纵身一跳。
漆黑的毛发在空中张扬，凶悍的身躯横渡于月下，伸展的肢体彰显着利爪，大张的口中咆哮伴随着烈火。
黑犬一口狠狠咬住了怪物的腰部，几乎就要将对方拦腰咬断。
怪物尖叫着，黑犬低吼着，巨大的头颅左右摇晃，竟是将怪物如布娃娃般撕开一个大洞，又随意地丢弃在了地上。
而哪怕是落到如此惨状的怪物也依旧挣扎不休，它竭尽全力地奔逃着，被黑犬越追越远，最后消失在了奥莱和莉莉丝的视野中。
两人站在屋檐的高处，晚风呼啸在他们的身旁。
莉莉丝想要追上去，奥莱却被抬手拦下了她。
“不追上去？”
“让夏尔去追就好。”
奥莱转头看向门户大开的停尸房。
“我们还是先顾及好这边吧。”
……
城中的一处隐蔽角落，这里不受另一边逐渐发酵起来的事态的影响。
莉莉丝站在远处的一根柱子后，默默注意着自己的哥哥和那位“米蒂斯.霍格”小姐间的谈话。
那位霍格小姐一开始被哥哥救出时，还雨带梨花地扑进哥哥的怀抱，现在倒是满面冰霜、怒火暗烧。
莉莉丝甚至可以听见她那咬得死死的牙齿发出的咯吱咯吱声。
这也是难怪的……毕竟自己的哥哥正在将一些事情告诉那位小姐，包括自己妹妹身患的“疾病”、他担任尸体鉴定人的目的、他今夜的诱敌计划……以及最重要的“你是诱饵”这一事实。
啪！
米蒂斯狠狠地扇了奥莱一巴掌，扇得奥莱嘴角都出了血。
“我原本以为你是特别的！”
她对着奥莱吼道，却又突然发现自己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无话可说。
米蒂斯离开了。
“所以，你们就这样结束了？”
莉莉丝有些幸灾乐祸，毕竟她也觉得自己的哥哥非常过分。
奥莱只是看着米蒂斯离开的方向，淡淡地说道。
“没有开始，何谈结束。”
莉莉丝奇怪地看着哥哥，觉得自己好似并不了解他的这一面。
“你不是说你喜欢她吗？”
奥莱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
“是的，毕竟霍根先生长得漂亮、独立坚强，又烧得一手好菜，我很难不心动。”
莉莉丝有些理解不能，这和她想象中轰轰烈烈的爱情截然不同。
“这么……这么……”
她支支吾吾中，终于找到了再恰当不过的形容词。
“这么浅薄？”
奥莱奇怪地看了回去。
“是你理解错了……不，或许是我的理解错了。”
他如实说着自己的价值观。
“我一直觉得，喜欢便只是喜欢，它本就再肤浅不过。”
莉莉丝看着眼前面色如常的哥哥，顿时有些生气，自己本来还打算在奚落他一番后再贴心地安慰一下的……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哥哥却是这样令人火大的态度。
他在践踏自己心目中的美好爱情。
“那么哥哥岂不是还会见色起意？只要对方足够好看的话。”
奥莱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向了天上的月亮。
“喂喂！不会真有吧！……看着我！奥莱！把话说清楚！”
奥莱叹了口气，又看向妹妹的眼睛，委婉地说道。
“我当然会因为别人外表漂亮而动心、会因为性格不错而动心、会因为某方面能力过人而动心……毕竟我也是个人。”
莉莉丝却并不满意，她进一步追问道。
“那你之前还跟我说，要帮我找个嫂嫂……你之前去外面鬼混那么久，我不会已经有一堆嫂子了吧！？”
奥莱伸手想要揉揉某只愤怒的吸血鬼的头，表示安慰，却被对方一把打开。
“莉莉丝，喜欢一个人最后不一定要跟对方走到一起……结成连理代表着更加沉重的责任和更加宝贵的关系，自然便需要双方更为的谨慎对待与更高的契合觉悟……”
“那……那位霍根小姐？”
奥莱眉目低垂，细细思索，慢慢回答。
“如果是在其他情况下相遇相识，我或许真会去追求她试试，最后说不定我们可以成为一生的伴侣。”
莉莉丝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但奥莱抬起的眼中却没有着丝毫的迷茫或遗憾。
“但到了这个地步，便只能如此了。”
“……哥哥看起来并不后悔呢……”
“毕竟我也是怪物啊。”
奥莱看向了远处，在那里正有着一道热风急速归来。
“怪物可是吃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