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死亡通报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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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佳浪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感谢过许勤, 他刚刚没开灯简直是救了自己的老命。
哪怕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连帽衫的神色，但从对方的语气彭佳浪都能听出一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怒气。
但那不是开玩笑的怒气，对方是真真切切的因为刚刚彭佳浪的一句话如同被戳到雷区一样, 整个人周身的气压都变低了。
直面疑似正处于愤怒中的连帽衫, 要不是先前找了张椅子坐着，彭佳浪现在估计得瘫在地上发抖。
但没人知道连帽衫为什么生气, 这看起来简直莫名其妙。
噤学长应该不是那样鲁莽暴躁的人。
沈嘉坐在一旁, 不动声色地试图在一片黑暗中看清楚连帽衫的表情。
除非，对方心理上因此受过什么创伤——因为彭佳浪在隐瞒着什么，没有开口解释？
不过除开心理创伤外，这种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就是不肯说理由的行为……看起来真的挺让人生气的。
让彭佳浪吃点苦头也好。
等了一会儿, 沈嘉才出声道：“彭佳浪, 说吧。你应该知道, 在这里, ‘隐瞒’也是我们要面对的敌人。”
“至于信与不信, 我和许勤都会有自己的判断。”
连帽衫这个时候才像是冷静下来，再次恢复了那种吊儿郎当的语气：“是啊, 赶紧说哦～”
……不，完全不吊儿郎当！这是威胁吧！不说的话，下一秒就是要让你的拳头和我密接吗？！
彭佳浪浑身一抖，终于结结巴巴地开口：
“我、我先前说了, 面包是她们给我的……其实我也没说谎, ”他顿了一下，双手紧攥, “因为, 那是周晓晗和我说的。”
周晓晗？
沈嘉茫然：“谁是周晓晗……啊！那个女生！”
这下轮到许金艺茫然了：“谁是周晓晗？”
新的npc？
连帽衫来到阴德大学的时候, 周晓晗已经被阴德大学广播站下达了【死亡通报】, 甚至是在教学楼前，在所有学生的目光中走向了死亡。
8月11日凌晨4：01分，女生的哀嚎彻底湮灭，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被彻底消融进了阴德大学的土地里。
那天晚上，沈嘉唯一记得的，就是她的尖叫，从压抑再到爆发最后彻底湮灭……
那是他进入这所诡异大学以后，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彻骨的寒冷，和最深沉无望的恐惧。
一双明亮的眼睛，本应该注视人生最美的风景，却在这所该死的大学里，断掉生机蒙尘暗淡……
“倒是来个名词解释啊你们？”
连帽衫突然开口，召回了沈嘉的思绪，他回过神，开始解释：“周晓晗同学也和我们一样，来到了这所阴德大学，但是在一天前她因为夜不归宿被下达【死亡通报】，在教学楼面前……被消融了。”
连帽衫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彭佳浪：“你继续。”
男生顿了顿，看起来又是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了。
许金艺：“……”
她直接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朝着彭佳浪所在的方向走去。
关着大灯，视野受限看不清楚任何东西，但彭佳浪能从其他的感官察觉到连帽衫的接近。
没有不正经的，调侃的声音，只有黑暗中布料摩挲的起身声，随后是鞋子踏击在地板上发出的轻微响动——每一步都如同雷声一般像是要将他的心脏碾压。
彭佳浪终于感受到了危机，这种危机感甚至能够让他试图隐瞒的心思都撞得灰飞烟灭！
“等、等等！我说！”
彭佳浪脱口而出的声音显得有些大，过了许久，他察觉到黑暗中朝着自己走
来的脚步声消失了。
但他直觉能够感受到，连帽衫就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自己——
就像是凶恶的大型野兽在窥视着囊中之物。
“声音小点。”
野兽退了几步，再度坐下来，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懒洋洋地开口：“说吧。”
被三番两次恐吓的男生再也没说一句废话，直奔主题。
“女寝2栋503的食物是周晓晗留下的，并不是龙晓慧个人的。”他嘴皮子飞快翻动，几句话如同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就出来了，“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她就和我说过，如果食物实在不够，或者有特别紧急的情况，都可以前往503来拿物资。”
“所以，我去503拿食物根本就不是偷！”彭佳浪小声反驳道，“这是周晓晗承诺过我的事情，而且那是她自己的食物！但是龙晓慧却把她留下来的物资独吞！”
他转头面向沈嘉的方向：“沈嘉，你说，她们这不是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学饿死吗？！”
沈嘉没说话，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于是彭佳浪的表情从原本的义愤填膺变得沮丧起来。
“我知道你们可能不会相信，可我说的真的是真的。”
周晓晗留下来的食物，但是龙晓慧个人私吞了？但她们不是舍友吗？而且从以前在群里的聊天来看，两人关系应该挺和谐的啊？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许勤撑着脑袋在试图消化。
“周晓晗什么时候给你承诺的？”沈嘉终于出声，不过他的情绪依旧很平静，好像没有受到彭佳浪的一点影响。
“……一个月前。”
沈嘉：“嗯。那你知道这一个月会发生很多事情，对吗？物资的急剧缩减会加重其他人对食物缺乏的焦虑。或许周晓晗当时承诺给你，是因为她好心，并且有足够多的食物作为底气，但是一个月以后呢？”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死了，”沈嘉顿了一下，“503剩下的成员分配她遗留下来的物资，她们可以选择分享，也可以选择不分享，这不是503的义务——你明白吗？”
“可、可是……”
“而且，503曾经也不是没分享过食物给其他的寝室，她们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沈嘉现在更像是一位开导他人的人，面对这件事他有着十足的耐心，“你前往女寝，这件事本身就会给其他女生带来恐慌，去强行拿取503的物资，只会让那两位女生感到慌乱和愤怒。”
忽然，他垂头苦笑一声：“……当然，我作为吃东西的那个，也没什么资格来说这些话。”
“但有些话还是要说的。我知道你在想，那是周晓晗承诺给你的，但你要知道，她现在已经不在了，现在能够履行这个承诺的既定人是503的其他成员，是龙晓慧和刘欣，即便你要拿取物资，也必须征得她们的同意。”
沈嘉：“我想你并没有去问，对吗？”
彭佳浪在看见大部分食物堆积在龙晓慧的区域时，已经认为对方私吞了周晓晗留下来的东西，进一步认定对方不会将物资分享出来，所以在拿到食物后，他很快就逃走了，也没想到正巧回来的刘欣会看见他的背影。
如果他在当时没有先入为主的认为，反而是大大方方的去询问，或许503会愿意分享给他。
但还是那句话，如果不分享也不是她们的错误……说到底，都是这个诡异的环境造就了太多的无法选择。
“我现在理解你为什么说‘必须有人要做出改变’了。”许勤喃喃道，他想到了昨天中午，沈嘉对他说的话，“就我们现在这种情况，如果再不做出改变，我们就要被这所大学改变了。”
从原本的互帮互助，彼此依靠，变为完全为了自己活下去而损失他
人的人。
听起来像是没什么，但这只是开始，如果再久一点呢？
他们……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吗？
尊严？自由？
那是在正常的社会，而不是这所处处都透露着诡异的阴德大学。
底线如果被打破，那人的下限将会如同深渊一样，看不见尽头。
许金艺对此不做评价，只是说道：“这不就很好吗？你这一段话几乎省掉了一半的流程，或许还避免了可能团灭的结局。”
彭佳浪低头，呐呐道：“抱歉……”
“就这些，没其他的了？”
“……”
许金艺：“……我说，像你这样的人是真的很烦啊。嘴长在身上是用来说话的，还是说你本体是打字机成精，要打一下才出一个字？”
说着，她再再再度举起了拳头。
“——我我我还看见周晓晗那天晚上和她们寝的一个女生一起出去了！！”
彭佳浪双手抱头，憋出一句：“别打脸！”
一旁的沈嘉闻言，眉头一皱：“那天？”
“就是她死亡的那天晚上，也可以说是凌晨。”男生小声回答，一双手还是死死抱住自己的脑袋，眼睛警觉地盯着黑暗里的某处，生怕连帽衫的袭击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悄然而至。
周晓晗死亡当天凌晨和同寝的某个女生出去了……
沈嘉食指指弯抵住唇，陷入了思考，随后他继续问道：“你当时在哪？没看见同行女生的样子吗？为什么会确认她是周晓晗？”
彭佳浪被问懵了一瞬，慢慢答道：“我当时夜起上厕所，透过洗手池边的玻璃窗看到了校道上面的周晓晗……要说为什么确认，其实我当时也没认出来，只不过我在进入阴德大学之前和她就是同班同学，所以对比其他女生，和她算是比较熟悉的了。我在窗户边看见的背影以及服装和在教学楼前看见的她一模一样，而且我当时还悄悄观察过其他女生的衣着，只有周晓晗和我看见的背影符合。”
“同行女生的样子我没看清，衣服倒是很普通的休闲装，还带了一顶帽子，应该是黑色系的，没有周晓晗的上衣颜色那么明显，不过我对比其他女生后发现根本没有人穿这类衣服。”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是她同寝的女生？”
彭佳浪：“因为我当时看见周晓晗和那个女生在讨论什么！而且如果不是非常熟悉的话，谁会大半夜邀人一起出去啊！”
“我说的都是真的！”他着急忙慌地补充道，“我怀疑就是周晓晗寝室的其中一个女生害死了她！你想，周晓晗死了，谁会有利？肯定是龙晓慧啊！只要她死了，留下来的食物都会归她自己所有，刘欣肯定争不过龙晓慧，最大的受益者是她啊！”
他语气笃定，对‘龙晓慧是害死周晓晗的凶手’这件事坚信不疑。
许勤挠了挠头：“可是你没有证据啊？这只是你的推测。”
彭佳浪哽住：“……”
说到底，这只是他的推测，并没有证据支撑。
许金艺：“你有看清楚她们从哪边离开的吗？左边？右边？”
向左是宿舍楼，向右……
“应该是右边，”彭佳浪想了想，随后肯定地点头，“右边。”
右边是实验楼。
许金艺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眯起了双眼。
按她玩过许多恐游的经验，周晓晗一定和校长印章的丢失有关——说不定就是因为盗取了印章，被抓住后才被下达【死亡通报】。
所谓的‘夜不归宿’？这的确是会被通报批评，但只会被记档案，一次并不致死，不然她在pc端操纵的游戏主角回档重来的次数要翻个四
倍了。
而盗取校长印章……这件事如果被发现也不便被通报出来，因为或许会有其他学生妄图模仿，所以阴德大学绝不会告知其他学生周晓晗是因‘偷盗校长印章’而死亡。
“看来，得去一趟档案室了啊。”许金艺合掌，笑眯眯地开口，“那么我亲爱的学弟们，今天看来是没时间来夜探档案室了，明天如何？”
彭佳浪：“……”
这家伙还没放弃夜探这种事情吗？！
男生敢怒不敢言。
沈嘉也想到了：“如果周晓晗的档案还在的话，我们可以通过她的档案来找到她被予以【死亡处分】的真正原因。”
“很好！那明天晚上我们就将前往教学楼的档案室查看真相！”许金艺下了决定，“有谁要和我一起来吗？”
沈嘉举起了手：“我。”
许勤想了想，也举起手：“我明天下午没课，可以回宿舍补觉，晚上正好可以一起去。”
哪怕看不见，彭佳浪依旧能感受到黑夜里三道目光看向了他：“……”
他有的选吗？！其中一道还充满了杀气啊！
要了命了，许勤，这个学长真的和他们是同一个team吗？！
他咬牙举手：“我、我也加入。”
连帽衫：“我们不强迫你哦～”
彭佳浪沉默，随后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我是自愿的，真的。”
“很好～！”
许金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起身走向宿舍门口。
“我去把我的行李箱拿进来。”
沈嘉愣了一下，赶忙跟上：“您和我们一起住吗？”
“没办法，槐老师的安排嘛～”连帽衫一边说着，一边把那银白色的行李箱提进了412。
槐老师竟然会做这种好事？
沈嘉有些想象不到，但这样的话，他们和噤的交流会更方便，逃出这所大学的可能也会更高。
连帽衫蹲下，把倒放在地板上的行李箱打开。
透过薄薄的一层月光，沈嘉能够看见满箱子的粉色连帽衫。
沈嘉：“……”
你到底是有多喜欢粉色连帽衫啊？！难道就没有其他衣服了吗？！
“粉色多好看啊！”连帽衫理直气壮，回过神来的沈嘉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把吐槽说出了口。
许勤在一旁点头：“我也觉得粉色好看。”
彭佳浪嘴角抽抽，不理这两人，看向了沈嘉，问他心里还是毕竟聪明的沈嘉：“沈嘉，你也喜欢粉色？”
沈嘉这才明白是彭佳浪吐槽的，但一听其他两人对粉色的喜欢，带了点捉弄的心思，他也一本正经：“对，粉色多好看啊。”
许勤：“我觉得很可爱。”
沈嘉：“我觉得很青春。”
连帽衫：“我觉得很便宜。”
“？”
三人齐齐冒出问号，但连帽衫没有解释的意思，又将箱子关上了，也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就好像自己也不清楚里面装了什么，只是打开看一眼一样。
实际上许金艺也的确不知道里面塞满了原皮服饰套装，白天拿【请假条】只是瞟了一眼，没细看，现在也算是满足了她的好奇心。
她关上行李箱后，游戏里的手机有人给她发了条消息。
【槐老师：亲爱的噤同学，这是你的新一期课表，记得按时上课哦～】
对方发来的课表是许金艺在pc端玩【大一新生】这个身份时没见过的，看来又要背新的小测考试题目了。
她摸了一把脑袋，深沉的为自己即将逝去的脑袋毛默哀。
第二天清晨，6：00。
沈嘉揉着惺忪睡眼起床，他今早有《机械工程》的课，上完早自习后还要去规定的教室听课，上午没什么空闲。
快速收拾完后，沈嘉准备出宿舍，却发现宿舍内没有连帽衫的存在，连他昨晚选的床铺上也没有任何躺过的褶皱痕迹。
只有那银白色的行李箱静静地放在书桌下。
“怎么了？”
许勤从外面探头：“快走吧，不然赶不上早自习了。”
“噤学长呢？”
“不知道，应该去吃早餐了？他是大三生，课表上没有早晚自习，或许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快点走吧，真的要来不及了！”
教学楼六楼楼梯隔间，t6大型教室。
沈嘉拿着课本，十分自然地跟着一众鬼学生一起走进了教室。
比起一个月前的手忙脚乱，他已经完全能够无视这群鬼了。
只要安安静静地听节课，就能够获得一学时，虽然很少，但在没有食堂餐窗可以运行之前，他必须要抓住任何攒学时的机会。
更何况他现在不能犯一次错。
沈嘉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将自己掩藏在前排鬼学生的背后，只听铃声一响，课程开始了。
但沈嘉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背。
课程上到一半，随机小测就毫无预兆地开始了。
“沈同学，”
讲台上的鬼怪咯哒咯哒地开口，上颚下颚越长越大，两颊肉眼可见的撕裂开来，拉扯出猩红与肉色交杂的血丝。
“请你简述一下，机械工程学的定义与内涵。”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想要去翻书，刚低下头就看见从侧面突然而至的脑袋。
这位鬼怪的脖子和当初的槐老师一样能够伸缩，撕裂的脸颊，合不拢的上下颚，隐约可以窥见其中猩红色的长舌——
“亲爱的沈同学，现在是随机小测时间，不可以翻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