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黑翼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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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尚轶的记忆之中，他还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在疯癫失控之外的样子，她总是独自一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父亲以外，没有一个人敢走进她的房间。他曾听说过母亲在结婚之前是一个优秀的舞蹈家，而在婚后，她失去了自己曾经在舞团的位置，公众们也很快忘记了她的名字。她开始变得焦虑和疯狂，在成年之后回想起过去时，尚轶会觉得她其实憎恨自己的孩子，也憎恨这桩婚姻，相比起家庭，她似乎更热爱自己曾经拥有的事业。
而今天，在父亲的墨菲斯梦境里，尚轶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原本的样子。
台下的那个女人有着一张年轻美丽的脸庞，但最吸引人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身上的那种锐利的气质，她就好像一只吸引着别人的注意力，却又不愿意被捕获的黑翼蝴蝶。她的眼睛很明亮，但不论尚余光怎样注视着她，她都不愿意将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坐在观众席上的她只是悠闲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就好像这场盛大的颁奖典礼，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出无趣的闹剧一般。
整个属于尚余光的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甚至连颁奖的舞台，华丽的帷幕，一排排观众席都完全消失了，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个女人，他愿意献出自己的所有成就，来换取她目光的片刻停留。
就在最后一个多余的布景消失的瞬间，女人终于抬起了头，用那双星辰一般明亮的眼睛看向了他，随后，那张美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欣喜与幸福转瞬间充盈了尚余光的内心，在梦境的最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这样的结局实在有点出乎尚轶的预料，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的父亲是个很有野心的学者，这个人想要的东西应该是一项为全人类带来变革的科技，又或者来自于民众的赞扬。或许就连尚余光自己最初也认为他想要的是那些耀眼的成就，但由他自己创造出来的墨菲斯系统却揭示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愿望。他想要捕获那只黑翼的蝴蝶，让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让她露出微笑。
再怎样拥有野心的学者，到头来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这份属于尚余光的墨菲斯记录让尚轶觉得自己似乎离当年的那场火灾又近了一步，他的父亲褪去了一直以来的光环，变成了一个就站在他面前的，真实的人。
在“造梦者”制造的舒适舱体里沉思了一段时间，尚轶才打开门，离开了这个供人享受美梦的狭窄世界。
林舟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咖啡杯，抬眼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苏霁。
“造梦者”上上下下都是一群不好对付的家伙，但如果要林舟说出这些人里谁最擅长算计别人，那么答案无疑是苏霁。大多数的商人都只是想要获取利益而已，但她却会用交易将局势推向她期盼的方向，每一次和她交谈，林舟都觉得自己也成了她棋盘之中的一枚棋子。没人能看得出这个女人究竟在布着一个什么样的局，也没人知道她究竟想要将黑街的未来引向什么样的方向。
“你和他说了什么？”林舟扫了一眼苏霁，很容易就猜到了她不久之前在带尚轶去使用墨菲斯系统的时候顺带做了些什么，“你们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从别人身上搜刮出利益的机会。”
“只不过是商人的本性而已，”苏霁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完全忽略了林舟话语里对她挖墙脚的指责，“什么都不做就不是我的风格了。”
“如果想要从他的身上挖出什么你想要的东西，你的算盘就打错了，他是个谨慎的人，”林舟顿了顿，叹了口气，“大多数时候是。”
“如果我手上有足够的筹码，即便是赔本的买卖，他恐怕也不会拒绝，”苏霁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把玩着桌上花瓶里玫瑰的花瓣，“怎么？你担心他在我这里吃亏吗？他看起来像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但要我说的话，他有些太冷漠了。仔细想想的话，和议会的人交往也不失为一件刺激的事情，昨天还和你同床共枕的人，转天就成了你要刺杀的目标……”
胡说八道是转移话题的好办法，但林舟并不吃这一套，她开口打断了苏霁的话，把话题引回了自己关心的地方：“你手上有足够的筹码吗？”
“我当然有，”苏霁笑了起来，“但你不能是买家。”
这就是这个女人最可恨的地方，林舟盯着她，隐隐攥紧了拳。她知道从什么人身上能捞到更多的好处，却又从来不避讳自己是个利欲熏心的商人这样的事实，有时候林舟甚至觉得她因为自己的特质而感到骄傲，她享受算计别人的感觉，就好像拳击台上的拳手享受打倒对手的那个瞬间一般。整条黑街没有一个人比她更大胆了，林舟记得曾经有传言说，苏霁曾经和尚纪交往过。
而看苏霁在见到尚轶那张脸时的表情，林舟觉得那样的传言恐怕是真的，又或者事实甚至比那个传言还要夸张。
但还有什么事情能比那个传言还要夸张？林舟有些难以想象，但就在她打算试着旁敲侧击地从苏霁口中得到一点线索的时候，尚轶却已经朝着两人走了过来。苏霁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面对会给自己带来利益的人独有的微笑，她站起身试图上前去拥抱尚轶，然而一直一脸淡漠的治疗师则拒绝了她热情的示好。他后退了半步，就好像不久之前的他没有收下苏霁的名片，甚至没有和她说半句话一般。
“时间已经不早了，”尚轶抬手看了看时间，用道别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很感谢你的帮助，苏小姐。”
“很高兴能帮上你的忙，”苏霁顿了顿，重又露出了笑容，“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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