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姜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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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城里相对外面的夜市还挺安静,大多数人都回家了,一般只要不是无聊到极点,没谁想不开会在游戏城玩通宵——有这钱不如去网吧,毕竟这又耗钱又没几个可玩性高的。
但这得看人。
易梓看起来实在是闲得无聊,一边玩着捕鱼的机子放了一条终级的光柱横扫了一大批贼贵的鱼,然后再放几炮抢走了对面人的大鱼,面无表情地拿了这把的no1。
对面人暗暗地咒骂了几声很脏的话,带妈带爸的。易梓微眯着眼看过去一眼,极具威胁性。那人看他不好惹,灰溜溜走了。
他从底下掏走了游戏币,开启下一局。
易梓转着手上的游戏币想了一会儿事,最后转到一台赛车机上,投进四个币。
他略疲倦地眨眨眼睛,里面有一点红血丝,底下的一层黑眼圈被他雪白的肌肤衬印得很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把眼镜摘下来,随手挂在旁边,这东西没戴多久,他有点被弄得头晕。
他玩了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原本是打算小憩一会儿,可不知道为什么竟在这样的嘈杂中睡着了。等到他被一个女孩子叫醒的时候,他还有点懵。他以为是她要玩这台机子,于是利落起身转到了旁边一个关着机子的角落。
那女孩子几次开口说不清楚,那小帅哥好像不太想听人说话,于是只好耸耸肩,继承了易梓的位置,投了四个币进去,随手把手包放在身边。
这女孩子看着温温柔柔的,但打这种对抗类游戏却格外凶残,一开场就撞飞三辆车,不一会儿就已经跑上第一。易梓正好被吵醒,就往她那边发呆看着。
女孩子“芜湖”一声表示庆祝,突然看见旁边有帅哥看着她,顿时有些尴尬,只能仓促地对他一笑,正要跟他解释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叫醒他,易梓突然撒开手从座位上下来。
女孩子刚还以为这样看起来冷冰冰的少年竟然挺好相处。可此时,她又觉得自己大概是嫌命长,少年的表情比刚才还要冷上几分。
不仅是冷,还凶。
她还没来得及想,就见帅哥一脚踢过来,女孩子连忙躲开,她身侧传来一声惨叫。
她立马反应过来。
有小偷!
女孩子赶紧一摸自己的手包,是打开的,手机已经没了!
易梓一脚踏上她的椅子,撑着椅背一跃,正正好停在那人面前。旁边有几个明显是同伙的围过来,头发都染色,活像午夜场交相闪烁的霓虹灯。
易梓对地上那个勾勾手,冷声道:“手机拿来。”
旁边有个黄毛叼着烟,拽得二五八万,架势就好像自己是这条街的最靓的头头:“他妈又是你,眼镜……今天没戴啊,你他妈的有完没完?”
易梓正想说“手机拿来,要打出去打”,旁边突然有一个红毛甩条凳子过来。上次没见过这个,估计是新来的,不太知道混混之间打架需要周旋一二放两句狠话,彰显自己在这条街上有多少兄弟,自己管多大一块辖区等等以争取不战而胜的机会。
易梓往旁边微微侧身躲过,凳子一下砸在游戏椅上,顿时裂了个粉身碎骨,这样的动静引得整个游戏城的人都看过来。
老板是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就是一已经崇尚和平与自由多年的平凡大叔,万万不想惹这么一遭违反社会治安的祸患,闻此声大惊失色,吼道:“别在我这打!”
但似乎没有人理他。
易梓本意是不想在这儿打的,上次也是抢回手机挡了两下就直接跑路。他心情低落,整个人刚睡醒有点犯懒,不想搞事。再说了,他刚从局子里出来,要是一天之内二进宫,他爸的唾沫星子准能淹死他,但谁让今天又让他碰上了。
既然碰上,那就不好意思。
这帮猥琐至极的东西,专偷摸走女孩子的手机看**找乐子。
群架中一旦一个人动了手,就不是那么好停下来的。
女孩子为了避免被误伤,已经十分利索地躲进了游戏机下面的空处,给易梓很大的自由发挥空间。易梓躲开左边的一拳,顺手右肘给了旁边的人一下,还有空闲时间挽个袖子,露出上面下午刚弄出来的淤青,这样的伤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分外狰狞。
姜义从墓地出来后就到了济欢附近,他虽然很久没来过这一片,但隐约记得这附近有个挺大的游戏城,就想着过去打发打发时间,顺便慰藉一下他被迫回来的不满的心灵。
他又想起来他爸那个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言语:你自己去打听打听还有没有一点点你那个事的消息,而且有什么不好的?你自己不是说过挺喜欢那个学校的,况且果果也要考进去,你保护着她行不行?
她用得着我保护?!她有时候确实是蠢了点但又不是智障!
就着这事父子俩吵了一晚上,最终虽然吵赢了,但姜义还是过来了。
但以上种种并不耽误姜少爷不爽。
哦,对。罗才那个没心没肺的,祭拜完之后就丢下他去学校里接果果去了。姜义知道这会儿既然他想找红颜,那他这个兄弟大概就黯然退场算了,留下舞台……
放屁!
他不知道现在是心疼得难受还是被气得难受,但姜少爷自认自己的德性大概不太会心疼人。总之,姜少爷百思不得其解,带着那么点被重色轻友背叛的不爽,气呼呼地点了一支烟,大摇大摆地往游戏城走,大有要一掷千金的势头。
姜义在济欢这边读过半年多一点,他平时不往这边走,但隐约记得这片的治安没有那么差,按说打起来都得有不少热心市民报警,而当地民警大约二十分钟就会到案发现场。所以如今这一片是被什么黑恶势力占领了吗?平时半夜这儿是不是就这么乱,没来几分钟就能打起来。
他本来在旁边观战一会儿看看热闹,虽然有时候他的一些同学也会约架,顺便叫他过来助阵,但他向来是在旁边看着,极少动手。但这次看着看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然后觉得需要去救一下那些红路灯。
对,不是去救里面那个看起来被围殴的。
是去救红绿灯。
这压倒性攻势,他怕等会儿红绿灯那边得出人命。
姜义掐了烟,刚进去拉架,也不知道是这位帅哥是杀疯了还是什么的,一下逮住他的衣领就是一拳往他脸上招呼过来,根本不听解释。
而且他的力气还挺大,姜义挣了一下居然没推开,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弯腰躲开这一拳。
易梓打空了这一拳,立马换了肘部往面前这个人肩膀刺去,谁知对方突然使一个巧力让他抓住衣领的手随之转动,然后不得不脱离开,接着他躲开了对方的一个高扫腿和紧接下来的下劈,随之也一个扫腿劈了过去。
两人打了一会儿,姜义感觉这小疯子是打兴奋了,虽然姜义也觉得这样的势均力敌很有意思,但现在跟那群红绿灯一个阵营显然不是他想要的,姜义不想再打,吼一句:“我不是来跟你打架的!”
但不料对面很不讲理,狠狠一个肘击过来,这一下被姜义捉住往后摔,易梓的腿往旁边的椅子借力一蹬,不至于失去平衡,几乎是一个以姜义的肩膀为中心的完美后空翻,两人都被这股重力压迫得松开了手。两人在落地后都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平衡。易梓冷眼看着他,嗓音冷淡:“我管你?”
姜义根本揪不住面前这个疯子,他明显练过。而且根据旁边人的窃窃私语,他知道易梓是在救美,所以并不想把他打伤。
于是他自己就被打伤了。
姜义很久没有负过伤,习惯性飙了几句英语。
这下好不容易把易梓甩开,姜义下定决心,随便往旁边扒拉了一点桌椅拦路,不待易梓追上来,转身就跑了。
易梓逮不住人,只能回来,面对着见证了这一场感觉放电影似的打架,已经有些怂了的红绿灯们,哗啦一下把卷闸门拉了下来。
他眼眸间隐有血色:“谁也别想再跑。”
这会儿外面还在下雨,但是姜义的伞落在了游戏城里,他也不想回去拿了,能躲则躲,不能躲就淋着吧,不能淋就感冒算了……连伞都不想买了,已然烦躁不堪。
姜义揉着自己的肩膀,刚刚被那个小疯子这么打一下,整个人几乎疼得要裂开了,还把嘴角都给磕破了,那个时候还不觉得,但此时脱战后又淋了雨,伤口已经有点肿,更加火辣辣的疼。他还以为那位校草除了看着脸臭一点,其他算得上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下手是真的重。
不过下手还是有分寸,专挑着肩膀或者手肘的地方打,是会打疼,倒是不会出什么事,顶多伤筋动骨一百天……
又是一下抽痛,姜少爷被疼得自己哄不好自己了,咬着牙骂了一句街。
在济欢读书的可能不知道董事长儿子是谁,但很少有人会不知道易梓。
姜义第一次知道这个人是在国旗下。
骄阳似火,国旗都没精打采地耸拉着,人群挤在一起开会,成了个蒸包子似的蒸炉,眼见着要把细皮嫩肉的姜少爷煎得外酥里嫩。姜义不想傻站在那儿进行光合作用,刚要在一群人的掩护下撤退,就听见了来自主席台的通报批评。
那会儿才刚开学,连姜义这么个刺头都还在适应生活没空惹事,没想到过了初中还有人跟他抢“夏天的第一份检讨”,顿时来了兴趣,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下面的女生叫得连了天,活像演唱会,被主任呵斥几声注意纪律。
台上的少年有七分冷和三分不耐,灿烂的阳光打在他脸上衬得他近乎病态的白,银丝眼镜给他勾上一层漂亮的边,印衬得下颌线格外亮眼夺目。
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对这份“殊荣”的获得看起来习以为常,看来还是个构成“校园安全”不稳定因素的惯犯。他的检讨言辞诚恳漂亮,脸上的表情却没同步上节奏,带着将要迸发的桀骜,仿佛手上的不是什么“我深刻地认识到了我的错误”的检讨,而是“教你们这群先天智障如何像我一样成功”的演讲。
他刚上来的时候似乎不怎么适应强光,用手遮了一下缓和过渡,显出一种莫名的脆弱感。随后清清嗓子,一点点电流声夹杂着,刚说了三个字:“大家好。”台下就又疯一阵。
主任还没来得及拿话筒维持纪律,他先开了口。冷眉往底下一扫,冷冷淡淡的一声:“我还要等你们安静?”
台下渐渐鸦雀无声。
“嘿,这小子,够狂啊。”有人在姜义耳边不满地念叨。
姜义天生一腔逆反心理,虽然也对台上这位有点不爽,但别人这么一说他又不这么觉得了。于是只懒懒一笑,脑子里翻腾着为自己这样的思想找借口:至少人家帅,不是个丑逼在上边无休无尽地装,那多伤眼:“下次你也在上面也这么狂一个试试。”
那人嘿笑一声,讪讪道:“我可没他那个资本,他可是特招a班的,要是参加了中考指不定拿个前十,就算这样也不会被开除。”他们虽然狂,就算不考大学,毕业证怎么着也是想拿的,只要相安无事,再怎么样不至于去招惹老师不痛快。
很快这个事儿就得到了验证。
本来姜义也不至于对他印象深刻,整一年过去了还能认识。直到他第二次见到校草,剧情大反转——三天后,市级数学联考刚结束的表彰大会上,易梓又上台了。
这次却是因为以高一身份夺得联考一等奖而上台演讲,分享学习经验。
与那天念检讨的同一批校领导神色复杂,大红幅拉着的“表彰大会”好像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得领导们脸上红绿交加,恨不得磕两瓶速效救心丸。台下也因为这戏剧化的一幕窃窃地笑,照样喧闹。整个年级被这位校草弄得多少有点嚣张飞扬,不怎么怕校领导们了。
他依然只是一句“我要等你们安静?”
好像不管是批评还是奖赏,他都这个态度,冷得一批。
他可以任性,也可以优秀。他好像学生中最为极端的两个代表,可又实实在在是两者的融合。姜义到后来想起来,都觉得六班那股任性放荡的风气源头是从易梓身上来的。
说实话,当时都有人觉得没人能治得了这位。直到彩姐从天而降,被学校花了大价钱从省会城市撬过来,成了压制所有刺头的榔头。
姜义脑子里闪过易梓微阖的眼睛,好像没什么耐心,又很冷。
不过也确实是冷。
到后来就没再见过。
因为他转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