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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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轻手轻脚走进去时，里头两人并未发觉有人来了。宁仲玉进门时刻意放重了些脚步，聊得正欢的她们才讪讪注意到门口来了人。
陈氏堆起满脸笑意，不知道的怕是以为她在说什么贺词：“呀，大姑子来了，瞧这穿红戴绿的，真是好姿态，近来怕是赚了不少吧。”
她正乃先前挑事的那个妇人。
她说罢，李老夫人也看向一家人。她板着张老脸，趾高气昂拖着长调：“大姑娘，去灶房搭把手。你大嫂在里头忙得很，你若一点活不干，怕是得传出个不敬兄长嫂嫂的懒人名声吧。”
话里话外尽是威胁，听着气人得紧。
李老夫人口中的李氏大嫂乃李氏亲大哥的媳妇刘氏，李氏出嫁后，从前家里属于她的活就尽给这位大嫂干了。
不过这刘氏也不是个善茬，正是李皓那个偏心眼的娘。
对待硬气的婆婆妯娌，刘氏半个字眼也不敢说她们的不是，一副软包子任人□□的模样。
对待亲儿子亲女儿，那可就是两样了。
陈氏接过了李老夫人的话，怪声怪气摇头说：“娘，大姑子她如今可是富贵人，哪能干这些粗活。来，大姑子，叫我瞧瞧你手上拎了什么好东西。”
李氏习惯性听话递了手上的节礼。
“我还以为有什么山珍海味呢，原来不过还是些米面。”陈氏当着众人的面，慢吞吞扒开礼盒，见着里头东西后啧嘴一声，“也就这糕点勉强像样子，大姑子未免有些小气。”
说着，随意叫她身旁蠕蠕而动的胖儿子上前：“你不是饿了吗，拿这个东西垫垫嘴吧，娘回头再给你买更好的。”
小孩抓起就开吃了，将摆得精美的糕点弄得一团糟，黏黏腻腻糊在一起不成样子。
李氏看着自家儿子的心血被随意诋毁抹灭，心中斥满了怒气。
可陈氏说话时偏用的是打趣的语气，叫李氏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却又不好直怼。
婆媳两人就这般一唱一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放到往日指定堵得李氏无话可说。
果真，此时李氏也无奈了。
她努力平复下心情，就想如常去灶房干活忍下这遭。
见李氏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宁仲玉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敛着眼帘，眼泪汪汪说：“我家的节礼简陋，但也是用了心意的。当然，肯定比不得舅母家送的了，毕竟小舅舅是官老爷家的官家，在老爷夫人手下讨生活，那些富人洒洒水给出的赏赐咱们全家拼了命怕是也买不起。”
李氏性子太过柔软，若是一直维持现状，往后不晓得还要被这些恶亲戚蹉跎多久。
宁仲玉必须叫她早些立起来，此次卖惨就是个好机会。
小孩委屈巴巴，眼尾都红了，模样可怜至极，看的李氏分外心疼。
是了，她自己能忍这气，可凭什么叫儿子大过年的也跟着受委屈。
自家现在也不是没底气，自己也不是从前那个在继母手下讨饭吃的小女儿了，何必畏畏缩缩的。
李氏心想不成，双手紧攥，慢悠悠开口：“玉哥儿说的是，我们家家贫，这已然是最诚心诚意准备出的礼了。”
“反倒是弟妹。”李氏越想越气，转而看向陈氏，用同陈氏先前一模一样的语气问，“弟妹送了什么，我似乎还没瞧见呢，是什么山珍海味呀？”
陈氏：“……”
她根本没送！
她向来是借着自家男人还在老爷府里的名义，拖延说节礼太贵重，等自家男人放假回家再给出来，然后随便送点肉啊菜啊了事。
最后拖延着拖延着，就将这礼拖延不见。
也就是李老夫人宠亲儿子，这才每年都睁只眼闭只眼没计较。
李老夫人早想问陈氏问个明白了。
她是只在意自己与儿子的人，故而也不在意现在逼问会不会落了陈氏的脸面：“你前年说你要送我的玉扳指、去年说要送我的百年老野参、今年说要送我的燕窝，影儿都去哪了？怕不是唬我吧！”
陈氏没料到矛头竟指向了自己，慌了：“没有的事，晚点就给。”
李老夫人嗤笑：“晚点，晚点是什么时候？我信你个鬼！”
两人忽然之间就因为李氏这话吵起来了。
一时之间，李家人全听愣了，就连宁家父子也是满脸震撼。
他们无不是在想，李氏何时这么硬气了？！
想着，宁父还悄悄将李氏拉到了一旁，将疑问问出了口。
“怎么着，你不乐意我硬气？”李氏闷哼一声，更气了。
她可是如今县里大名鼎鼎的李娘子，每日里见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口上没点功夫哪应对的过来，嘴皮子早就锻炼得利落极了。
只是被娘家人欺负惯了，平日里自己也温婉惯了，这才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劲。
经宁仲玉一提醒，就立马反应过来了：可笑，自己凭什么在这给人伏低做小。
总不可能是怕名声臭，宁家食肆生意兴隆，外头不晓得有多少人眼红着呢。
流言蜚语少不了，李氏若要在意这些，早八百年被气死了。
可她都一一扛过来了。
况且，方圆十里谁不知道李老夫人干的那些龌龊事，李老夫人根本没有名声可言，向外头说自己的不好，外人估计心里还要呸李老夫人几句呢。
既然如此，她还怕娘家人作甚？
还做饭？做个屁！
李氏愈想愈不得劲，到了最后，干脆咬牙，转头对宁父说：“这家我不待了。”
宁父：“……！”
宁父怎么会不乐意，宁父狂喜。
他从前不晓得劝了无数次，叫李氏赶紧脱离了这家，知内情的人都不会多嘴说李氏的不是的，只是李氏一直犹豫不决。
“好，咱们走。”他向来不愿意与李家人接触，若不是为了李氏，定然今日门都不会踏进来。
“节礼送到了，女儿瞧着这个家不欢迎我们，这就告退了。”临行前，李氏挂起近来李娘子的招牌笑容，告辞，顺带不忘提一嘴陈氏，“改日再上门来瞧弟妹备的那份大节礼是什么贵重东西，可不能太小气。”
陈氏被李老夫人盯得浑身不舒服，但好面子的性格作祟，只得点头，硬着头皮夸下海口：“自然是极贵重的。”
李氏一笑，继续维持这份硬气，转身潇潇洒洒牵起宁仲玉的手踏出门。
宁仲玉：“……！”
他是真没想到呐，李氏竟也这么毒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