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兽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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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是一个长距离的回忆，也可以是个中距离的回望，但绝对不是短距的凝视——来自奥斯丁的多拉米诺**师。
通往雷石镇的村路边到处可见凌乱的稻草，焦炭碎末，从木板车上面掉落的破碎木板，被拆散的车轴，遍地瓦砾，一些大型石制器皿临时装载行军物资后派不上用场被丢弃……女兽人带着孩子捡拾着四散的稻草与可用的木柴，孩子们把这里当成了与王军战斗的战场，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儿地玩着攻打要塞的游戏。
在外人眼里，这里就是一片狼藉遍野，而兽人不觉得多么凌乱，这么多年，他们就是这样过来的，如果不注意细节的话，部落平时的状态与战后还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人们不禁对两个远处走来的身影报以奇怪的眼神，尤其曾经见过那个帝国骑士的兽人，还能记起这个年轻人曾经带来过一个北方的少女仆从，这次，换成了一个衣着古怪的青年。
威丝米拉虽然外表大变，对于这里的环境当然不陌生，偶尔还能对着那些陌生的目光报以回敬，这就更加大了兽人们的猜测。
“我想，那兄弟两人并不会向从前那样优待你了。”威丝米拉略微带着嘲讽，在楠五身边说道。
楠五一笑，“我原本就没想过有什么优待可说，只不过，当一个人发现自己是被利用的，除非你能找到一个充分的理由让他相信，他的付出完全可以得到相应的甚至远远超出预期的回报，不然，我想我们都走不出这个村落。”
那是你，我完全可以来去自如。深渊之主腹诽着，回报？那也是你自己认为的。
威丝米拉并不认同楠五的说法，这不仅仅针对兽人。
如果深渊族想要回报的话，整个约克拉大陆都应该兑现曾经的承诺，只不过，偶尔的几只文字破坏了这一规则，尽管自己已经得到了所需要的，但并不等于深渊族就应该忍气吞声。
抛却威丝米拉得到的一切原本就是属于她自己的，深渊却并没有在这次交易中占得半分便宜，但这一点和楠五没法儿讲，这个帝国骑士不讲理起来总是有着无数的理由，再者就是顾左右而言他的方式转移你的注意力。
他怎么不去当一个外交官？或者坐在朝圣者经过的路边给每一个行人以安慰？威丝米拉不禁想。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就已经深入兽人的村落了。
楠五与威丝米拉推开那扇熟悉的粗糙木门不宣而入，因为并没有任何人提前站在门口翘盼或者等待，实际上，他们的行踪早就被告知了这里，两人也没必要客气。
直至他们绕开门口的几块被摔碎的瓦罐碎片，兽人屋子的高大举架并没有让人心里豁然开朗，满屋子的烟尘与烘烤烟丝的味道，那种死亡之海与大南列岛之间的劣质杂交烟叶，不知道出自哪一个落魄法师的手笔。
透过层层烟雾，他们最先看见了那张黑木桌子，而在桌子两边的粗石地面，他们终于看见两个兽人兄弟，貌似并肩而坐，实际上后背就快贴服在地面了，地面的情景倒是不比外面好多少，几只大口径的木杯以及一个倒扣的空果盆随意地丢在一边，两人身后有的地方还湿了一大块，尚未干涸的水渍发出酒糟的味道，夹杂着烟草，很是呛人。
卡拉左兄弟正闷声喝着劣质粗麦酒，他们甚至都没想过将身上厚重的皮甲换下，穿上柔软舒适的衣服再享受这种忽然无所事事的悠闲时光，就像他们意识深处还在随时准备出征，天知道王军会不会卷土重来。
他们当然不能认可，在与王军对抗的战争中，兄弟俩充当了部落领头人，他们整天站在高大的礁石上或者屋顶上，振臂高呼着，让谆葛尔特见鬼去吧！让死亡之海彻底觉醒吧！兽人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等等……
可是，战争忽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收尾，当双方宣布，战争结束了，两边的士兵们都振臂高呼，随后丢下刀剑，就像饿了大半年忽然发现吃的就在自己的家门前那样，无尽欢愉地往回跑。
兽人实际上并不希望战争，就连战斗祭司也承认，经过这么多年的被征服，兽人早已磨灭了兽性，而此时王军已改朝易帜，柯林斯顿陛下即将加冕，原来的辛德格萨陛下却是一个传说中的魔骑，还能有什么样的故事比王朝内部更加离奇？这事连兽人都知道了，在死亡之海已经不算是秘密了。
最先发现两人的是弟弟卡米耶，起初他的目光看到了楠五，下意识又看了眼楠五身边的威丝米拉，本来的随意忽然让他全身坐起。
“他是谁？”卡米耶谨慎地问。
他哥哥卡拉左还在假寐，“她是谁和你无关，因为她太小了，一个北方的少女并不适合兽人……”
在屁股吃疼之后，当哥哥的刚要朝弟弟发作，忽然也看到了两人，不甘心地也直起腰杆。
楠五觉得有必要介绍一下，虽然威丝米拉对这一对兄弟并不陌生。
“我的堂兄，奥利斯特爵士……这两位就是兽人领袖，死亡之海东岸的明灯，约克拉未来的拯救者……”
威丝米拉皱了皱眉，直到楠五一口气把兄弟俩的名字念出来。
“你答应过我们，兽人会有新的农田与庄园。”既然都不算外人，卡拉左不顾他弟弟卡米耶的眼色，直接问向楠五，并自顾自地从大肚子泥酒壶中倒了一大杯粗麦酒，又沉重地将酒壶砸在地面，就像那壶是钢铁制造的。
“我还答应了整个兽人部落会得到应有的待遇。”楠五笑着丢下一句话，就不再理会这位喝的有点多的兽人哥哥，而是把脸转向了卡米耶。
“我没什么可问的。”卡米耶倒是和气，熟练地递给楠五一只装了麦酒的木杯。
楠五接过来，喝了一口，打了一个清脆的嗝，这才清理一下嗓子，“既然战斗祭司已经回归，我想，你也不必再去当你的地方执政官了，眼下，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卡米耶并未打断对方，只是安静地点点头。
“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卡拉左已经听出了一点奇怪的味道，似乎弟弟与这位帝国骑士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这怎么可以！
“我亲爱的卡拉左，现在雷石镇与整个兽人的村落都交给您了，至少，我已经让两个长老以及咱们的老妈来辅助您，您可以整日在这里喝酒唱歌，最好在唱歌的时候注意下隔壁艾米丽婶婶的感受，因为这阵子她神经衰弱得厉害，当然，如果心情不好就在清晨和傍晚去山顶看看吧。”
卡米耶说着，站起身。
卡拉左一愣，一把抓住他的兄弟，“别把我当小傻瓜……你要走吗？去哪里？”
卡拉左半认真地瞪了瞪眼，当与他弟弟的目光相对的时候，顷刻间转为不安与忧心的神色，就像眼前这个弟弟永远也长不大，太容易被人利用，无论他是一个探险者还是执政官。
卡米耶看了眼楠五，楠五苦笑着点点头，那意思是没什么可瞒着的，都告诉他吧。
卡米耶只得点点头，稳定下情绪，用一个很阳光的眼神瞧着他的哥哥，“好吧，如果说我现在还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已经不存在了，但是还有一件事，我得去办，因为山顶的祭司被唤醒之后，那些小绿人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必须约束他们的行为，不然以后，我们可没有好日子过。”
卡拉左一瞪眼，“我不认为和王军的战后赔偿问题可以暂时忽略，我的执政官弟弟……什么？！小绿人？不是那些破地精吗？和他们有什么好谈的。”
原本卡拉左还能按照自己的思路去与弟弟商量，忽然发现这里面多出了一种生物，他觉得这里面没那么简单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里，兽人还能看不起谁，那只有存在与死亡之海山地底部的地精了，他们终年不喜欢圣光，过着昼伏夜出的生活，当然，这些已经被兽人视为常见，与地精也是相安无事地存在于这里。
但是，如果说地精可以扰乱兽人的生活，在死亡之海一定会被认为是天大的笑话，当然，卡拉左也很少能见到地精一面，尤其是活的。
随着兽人战斗祭司被唤醒，按照古老的死亡之海的秩序，兽人战斗祭司被唤醒，就意味着地精也被唤醒，而且，他们很有可能在夜晚走出山林，四处活动，因为外面的世界一定有他们更想要的。
粮食，牲畜，甚至老鼠与山林的鸟蛋……
唯一约束地精的办法并不是将他们赶回山洞里，而是与他们进行交易，这一点，在几千年前就定下的规则，谁也不能更改。
“然而，我们真没什么可以和他们交换的。”卡拉左并不陌生这一规则，只是说出了实话而已，因为地精也拿不出什么可以给兽人的。
楠五点点头，并不觉得卡拉左的疑问多余，这件事即便不告诉卡拉左，他也会知道地精出行的事情，“地精有他们需要的，那就是石粉，颜料，器皿，还有铁原矿。”
卡拉左看了楠五一眼，他没有想到，这个帝国人还真知道的不少，“可是，我们能得到什么？”
“……”此时，卡米耶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
“不用在意我的存在，实际上我并没有什么威胁。”
还没等卡米耶发出什么动作，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倒是给兽人吓了一跳。
楠五双手往下按了按，向卡米耶示意道，“自己人，让他进来吧。”
卡米耶狐疑地打开门，门口居然站着一个老人，长得挺像一个巫师。
“自己人？！”卡拉左可是知道这个闻名远近的斜眼巫师的，“快！卡米耶，你先出去告诉战士们，这里有我！”
“这位……还没醒酒吗？”穆拉就这样摇晃着身躯，走了进来，看了眼卡拉左，随即在众人的注视下坐下来，直接抄起楠五手边的杯子，灌了一大口粗麦酒。
“啊，这才是野兽夜露的味道，想起来也是好久没喝到了，一点没变，如果什么时候这里的粮食可以喂饱牲畜，就没有这么美味的酒了。”
这段时间，穆拉苍老的很多，原本瘪进去两块的面颊下面更显得颧骨过分突出，也不知道是营养不良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他看上去很容易让人感到应该找一枚铜币丢过去。
卡拉左倒是很奇怪，这么一个糟老头，能和帝国人有什么关系，再有，他跑这里做什么？当然，在一切都没有验证之前，他还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喝酒的姿势也不像被发疯的地狼咬过，兽人想听听帝国骑士要说什么。
“兽人前执行官伦多尔之子卡米耶，这位是穆拉，斜眼巫师穆拉，深渊族一度的实际掌管人，深渊的第一位死亡之海使者……”楠五在兽人兄弟茫然地注视中少许停顿，继续道，“这一次，他会陪你去山底与地精交涉。”
楠五介绍完笑着看了一眼卡米耶，又指了指穆拉，算是给他们做了引荐。
卡拉左伸着脖子半天，准备在楠五引荐自己的时候拿出一个气势，等了半天穆拉直接给了他一个微笑，“卡拉左，很结实的兽人老大！”
这就完了？尽管卡拉左知道穆拉认识自己，这老家伙曾经混进雷石镇，充当了好些时日的游吟诗人，很多女兽人整天都用崇拜的目光盯着他，甚至因为他村子里发生了几十起半夜夫妻吵架的严重事件，但卡拉左很想证明一点，至少这间屋子他是主人。
斜坐着的穆拉显得有气无力，他的目光始终不敢与威丝米拉相对，至少这时候，他有了一种觉悟，没有比自己主动找上门更好的选择了，他最近的腰并不怎么听话，偶尔还会出现麻痹与酸胀，好在卡米耶有礼貌地给了他一张半高的木墩子，而威丝米拉根本连正眼都懒得看上一眼对方。
坐下的穆拉显得有了些精神，眼神也不是那种茫然的感觉，忽然看了眼卡米耶，摇摇头，“我不与兽人合作，我自己就可以找到魔晶。”
穆拉说了实话，这么多年，兽人在他的眼中和那些丛林里的魔兽没有什么分别，只不过可以变身成为正常人的模样而已，自诩有着深渊高贵血统，不，曾经显赫的执剑者，穆拉还真不屑于此，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所谓的使者身份。
当然，执剑者曾今他辉煌一时，不过随着岁月的沉淀已经被他的罪恶慢慢替代了。
“魔晶？！”卡拉左这才知道楠五想要的是什么，很快，他又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过于冲动，虽然很久没有看到魔晶，但这奇贵无比的玩意儿，他多少还是知道的。
“你另有别的选择？”楠五看了眼穆拉。
这话实际已经给足了斜眼巫师面子，按理说，楠五已经控制了穆拉，完全可以借助威丝米拉用主人的方式对他发号施令，但是，眼前还有兽人兄弟，他们还要长期共事，这个面子多少还要给穆拉留一些。
穆拉看了楠五一眼，随即便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既然楠五答应为自己铺设救赎之路，眼下，这小子还是不要得罪他为好。
“可是……”卡拉左直接站起来，一拍他兄弟卡米耶的肩膀，“我们也不愿与深渊族有什么来往！”
威丝米拉眉毛一挑，没有说话，当然，她现在的状态是喜欢穿古装的奥利斯特，楠五的堂兄，这种女人脸上才特有的嫌恶表情就显得很别扭。
楠五叹口气，“那么，你们先坐下来谈，谈好了就照着做吧。”
说完，帝国骑士转身出去了，威丝米拉愣了一下，转身也跟了出去。
远远地，就听到小屋里传来一阵阵激烈的争吵声，砸碗摔盆声，长长的叹息声，就像两族的大佬为争取各自的特权而引发的辩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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