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猪和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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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林特·火炉正行走在阿尔道夫的大街上，比起家乡铜须堡，矮人大师必须谨慎选择前进路线，以免被熙熙攘攘的人流淹没。他不是所谓的“丘陵矮人”抑或干脆就叫“城市矮人”，火炉大师依然是居住在群山中的正统派。
比起那些跟人类混居了不知多少代的同胞，弗林特从来没习惯过在人群之中穿梭往来，由于显而易见的身高差，这总让他感觉到窒息。
虽然约定的地点就在街对面，但是……
我们的好矮人猛地摇摇头，睁大眼睛瞪着面前人来人往的热闹场面，等了好半天都等不到一个人群稍微不那么密的时机。
天上的星星都没有地上的长腿多，我敢打赌！
但好就好在岩石之子别的没有，时间最多，身为能活几百年的长寿种族，理论上讲弗林特可以在这里站到所有人都老死，然后再走过去。
不，不可能的，矮人大师叹了口气，再次来回摆动那颗大脑袋。他忽然意识到人类是个生生不息的种族，或许能熬死这代人，没准还有下一代，可是下下一代呢？
唉，以莫德尔胡须的名义。
每当此时，弗林特都会想起早逝的妻子琳恩，他们夫妻俩相扶相守了上百年，可妻子仍然没能给他留下一个子嗣便撒手人寰。
而世人皆知矮人从一而终，这也就意味着弗林特将要孤独终老了。
幸运的是，在这位好矮人上半生的游历中，他结识了数位好友，并把其中一位当做亲生女儿看待。
至于另外两个，像是什么女巫，啐，晦气！还有那小子……
“我说，你打算在这里站多久啊？站到太阳下山，然后趁天黑溜进去？”
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弗林特却没有立即转过身，这倒不是因为耳背。拜托，才两百五十多岁的年纪，正直壮年，弗林特身体好着呢！
但也许除了心脏……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好矮人用布满青筋和汗毛的右手按住了胸口，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心跳的速度稍微快了点。直到此时，他仍然没有转过去，就固执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矮人确实以顽固著称，但更有可能是矮人这个种族从不哭泣。
可他竟然天杀的要流眼泪了！
真该死！
活见鬼！
妈的！
“嗯，嗯……”一个努力想要装得很严肃的女声加了进来，只可惜怎么都压不住里面的稚嫩，“这位矮人绅士请转过身来，没有人可以背对帝国公……”
“嘘！瑞吉娜！”
打断她的声音弗林特同样刚听到就认出来了，是维多利亚·温莎，皇帝的宝贝女儿，被叫做瑞吉娜的，则是公主的侍女，从小一块儿长大。
小丫头说得没错，他确实不应该背对公主，但这又涉及到了原则问题。一旦矮人决定做什么事，或者摆出什么姿态，就必须坚持到底，天塌地陷都不管。
“弗林特……”维多利亚主动绕过来走到他前面，用满脸微笑化解了这个难题。
听得出来，小公主的话里似乎还有个“老爷爷”的称呼没带出来，幸好是忍住了，省掉了以前总惹矮人生气的称呼。
然后轮到那个男人终于走进了他的视野里，却不打招呼，而是来个大大的拥抱，直接把矮人从地上给抱起来了。
矮人允许自己在老朋友的怀抱中放松了会儿，很小的一会儿，才开始狠命推搡加大声抱怨。
“哦，
真是够了！你这小子快放开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袋面粉？！”
然而即使里昂乖乖把他放回地面，矮人的抱怨也没停止，“真得有人好好教教你尊重长辈！”弗林特又狠狠瞪了他两眼才作罢。
里昂了解老朋友的脾气，所以就算矮人全程拉着脸也不以为意，何况这样还好些。附近的人并不只有他们几个，有路过的就会有看热闹的。里昂真不想来一场涕泪四溅的久别重逢，惹得路人更加大惊小怪，破坏了维多利亚的“微服私访”。
比起他这种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大个子和罕见的红头发，褐发蓝瞳的维多利亚在阿尔道夫并不算显眼，稍微打扮下，就能混进人群。
眼看着驻足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们的大英雄冲酒馆的方向打了个手势，便带领弗林特，维多利亚和瑞吉娜走了进去。
临进去之前，里昂斜瞄了眼挂在店门口的招牌——“猪和哨声”。
这名字太绝了，把两种根本不相干的事物扯到了一起，称得上创意十足，佩服得他直摇头。但他更佩服兰斯洛特，身为上数十几代都是贵族的年轻人，竟然能选中这么一家不入流的酒馆。
为了贯彻维多利亚的“普通人体验”，爵士真的有够拼的。
不过兰斯洛特的努力从他进门后就宣告终结了，维多利亚倒是笑嘻嘻地左顾右盼，并在女招待的引领下一路走到了靠近吧台的那张大桌子上，全程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即使顾客们都在她经过时突然没了声音，维多利亚亦神态自若。
公主这样，侍女也好不到哪去。维多利亚是故意装低调，瑞吉娜则是根本放不下架子，提起裙子紧跟公主，生怕在这下等酒馆踩脏了衣服。
弗林特回头看了过来，矮人双眉紧皱，明显瞧出了不对劲。里昂连连对他使眼色，要弗林特赶紧跟上，别露出了破绽。
里昂在公主对面落了屁股，没等他喊，女招待已经小跑着过来，简直是热情过度。明明整个酒馆都坐满了人，可女招待眼里只有他们，而且其他顾客竟然都不介意。
不仅不介意，这些人甚至彼此交谈都是用的正常声调，喝酒都是小口抿。
里昂算是看明白了，这座酒馆恐怕只有名字是真的，除此之外，从殷勤的女招待到满脸堆笑的老板，再到彬彬有礼到小心翼翼的客人，全都是兰斯洛特找来的托儿。
自从维多利亚号称要去下城区喝酒之后，他就知道阻拦不住的禁卫会有相应的预防措施，只是没想到这么用力过猛。
皇帝？
天底下没有不宠女儿的父亲，即使是知道了宝贝女儿亲自骑马砍人，皇帝都表现出了惊人的宽宏大量，没有简单粗暴把公主禁足了事。
陛下特意召见了负责训练王子又“顺便”训练公主的詹姆斯爵士，大大表扬了他，赏了一副从东方舶来的陶瓷餐具和若干“短木棍”，据说东方人吃饭就用这玩意儿。
到了后来，连见了血之后去酒馆酗酒放松，这种本属于男人的娱乐也被提上议程。
正因为如此，这场行为艺术便应需而生了。不过虽然演得很假，但只要殿下本人看不出来就行了嘛，难道不是？
里昂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旁观维多利亚点菜，毕竟这也是体验的一部分。而不管公主怎么胡说八道异想天开，女招待都不停地点头陪笑，好像酒馆厨房里有个什么都会的大厨子，和丰富到不可思议的食材。
没准真是……为了不破坏气氛，里昂也学着那些假扮成顾客，实际上很可能是都城警卫的做派，小口抿起了麦酒。
弗林特似乎是唯一没受到影响的人，他大口喝酒大声打嗝，不等维多利亚点完菜，矮人就连干了三大杯。
不用说，最后一声的酒嗝，必须是最响的，如此才符合岩石之子的餐桌礼仪。
矮人的酒品惹得瑞吉娜大皱眉头，逗得公主咯咯直笑，倒也无意中给其他“演员”打了掩护。里昂注意到有些人由于过度紧张，已经在偷偷擦汗了。
坐在门口的那几个家伙更是过分，演都不带演的，全程不看自己的桌子，眼睛只瞅着门外，一看就是在执行保卫任务。
到了这个时候，连维多利亚都好像发现了不对劲，小脑袋转过来转过去，似乎是在寻找一张熟脸。
危急关头，女招待用及时上菜夺走了公主的注意力，里昂趁机朝附近几张桌子猛打手势，这才把气氛调节得正常了点。
要是继续这么僵下去，他可能得去摸女招待的屁股，再被打一巴掌才能救场了。里昂瞪着端上桌的松软白皙香气四溢的烤面包，偷偷松了口气。
虽然下等酒馆绝对没有此等手艺，但公主殿下怎么看得出来呢，对吧？